================= 书名:幽梦长酩 作者:马氏三少 文案 岁月带走了逝去的青春,时光带走了曾经的愁绪,梦中未消散的晨光回荡在脑海里,往事历历在目,醉乡缅怀不断,一缕芳魂永消逝,三生石上记前缘。 站在河边,河水潺缓,泡沫回旋,流淌的小溪是我的人生,清晰的倒影是我的记忆。 内容标签: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恋爱合约 爱情战争 搜索关键字:主角:樊卡,沫沫 ┃ 配角:阿星,茉莉,朱娣,杨鸿天 ┃ 其它:马氏三少,都市言情, ==================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一卷 狐朋狗友(01)   岁月带走了逝去的青春,时光带走了曾经的愁绪,梦中未消散的晨光回荡在脑海里,往事历历在目,醉乡缅怀不断,一缕芳魂永消逝,三生石上记前缘。站在河边,河水潺缓,泡沫回旋,流淌的小溪是我的人生,清晰的倒影是我的记忆。   远处的商务车还在颠颤着,传出来的声响意味着车里并不是一个人。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车里的热血沸腾,一个喘着粗气,一个满脸通红,那声音可劲儿从嗓子眼儿往外挤,“老板,你还能不能干了,信不信炒你丫鱿鱼?”   权利是别人给予的,权威是自己争取的,听这屡犯而又令人不爽的声音,我跟不争气的眼泪较着劲儿,“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板了?”   那辆商务车终于被我的底线平静了下来,那声音也缓和成正常的语气。不可否认,车里的人在回我话之前小声的骂了句王八犊子,“都听你的,我的大老板哎,真不知道有些人是活在别人眼里还是活在别人心里,人死不能复生,你都在垃圾堆里拱了四年了,节哀顺变吧。”   我——樊卡,一个相当不务正业的老板,按农历论是八零后,按公历论算九零后,在这所城市经营的四十六家花店中,不排除有三家卖的是花圈,越来越多的客户开始让我应接不暇,他们不是为了店里的白菊花,更不是为了那几口棺材,只为纪念我去世的女朋友。   尊称我为老板的人姓海名星,他是狐一样的朋,狗一样的友,跟我穿过同一条裤衩,睡过同一个被窝,虽然保存着这种亲密无间的情分,但多年以来他还是有说有笑,我还是自闭怕生,凭着固执的性格谁也没有影响谁。   要说见过世面的话,阿星绝对是首选人物,我没脸说出他的学历,但我知道阿星的家里并不是因交不起学费而不让他上学,他在谈吐方面总是出乎别人的意料。   如今的阿星虽然做了我的司机,兼职着助理和红白事司仪,但连“在下”“哥们”这样的谦虚词都没有过,我对他的评价:这家伙从来没正儿八经过。   已经很久没有打理公司了,阿星和客户早已是狗急跳墙的状态,没有人知道在此之前的一个月里,我心甘情愿的被别人的新娘给睡了,到现在依然没有抚去我狼狈的衰相。   我向远处的阿星摆摆手示意他开车回去,我想哭而哭不出来,想笑却比哭还难看,要不要脸不是关键,对于一个男人来说,最无奈的是在没有能力的年纪,偏偏遇到一个想照顾一生的女孩,原以为失去的只是一段感情,后来才知道其实失去的是一生。   我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瞪着车子离去,从兜里掏出一瓶安眠药,我看了看瓶又看看周围,荒唐带了苦涩,苦涩夹着荒唐,生命在临终前的沮丧实在没什么好看的。我把那瓶药全倒在手里揉弄着,这应该是我最后所看到的东西,吞掉了它就等于吞掉了我和世界的联系。   我把它们倒进了嘴里咀嚼着,味道很苦,只能就着河水咽下去,闭上眼的那一刻我的思维无比活跃,凡是眼中看过的所有人全都流向身前的小河,既然这不是一个能实现的梦,那只好让我的人生之旅就此终止。   十六岁高考那年,绿意盎然,春暖花开,我站在平房屋顶向西望去,太阳正向地平线滑落,殷黄中透着灿霞,典雅华丽,从容缓行,周围的云朵衬托出一片火烧云,徐徐燎燃,光华四射。   地上放着两支小弹弓,一支是阿星的一支是我的,阿星光着膀子站在石板上对着远方发愣。   “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,”我的说话声虽然很小,但肯定他能听得到。   “可以了,可以了,你再怎么跩我也听不懂。”阿星用手在自己腋窝下猛的夹出两声清脆的屁响,这是让我住嘴的意思。   夕阳洒落在他的脸上反射出金黄色的光,头发也随着微风任意飘动,他眯起的眼睛闪烁着光芒,“阿卡,当发现了极品尤物时你会怎么做?”   我提醒他,“这还用问,当然是第一时间得到它。”   我顺着阿星手指的方向看去,他所说的尤物是在一个石台上坐着看书的女孩儿,偶尔用她纤细的手指捋一捋额前的刘海,偶尔翻一页手里的书。   “行啊,那就按你说的办,我尽量花两天的时间得到她。”阿星的脸上露出厚颜无耻的奸笑,这作死的语气容不得任何人质疑。   我没有闲暇替他想那门心思,阿星见我没有反应,无聊的把手插进了裤袋里,“要不然,咱们打个赌吧。”   不管到什么时候,拉钩上吊的事没几个人能兑现,打赌是伙伴们的家常便饭,即便输到最后扒了裤衩儿也依然不服气。时间久了,未免有些乏味,我无趣的把头撇向一边,“什么赌?”   傲气的阿星仿佛安排好了一切,他自感荣耀的向我眨眼,“这次不堵裤衩,如果我在两天之内追到她,那我是你永远的大哥,我说的是永远,敢不敢赌?”   只有不要脸的家伙才在这种场合大言不惭,说出这话时足够吓死自己,平民百姓根本惹不起那个女孩,我报以极大的不忿嘀咕道,“别闹,你只是比我大十三个月而已,怎么可能是永远,人家白富美有钱有势,凡是人类所具有的优点都占光了,你要是输了……”   阿星耸了耸肩膀,“她是白富美,咱是富二代,门也当,户也对。”他的上嘴唇一碰下嘴唇,吐着舌头喘气儿,他看不起我的性格,转过脸去继续看着远处的女孩自言自语,“我要是输了……我怎么可能会输呢?”   阿星只能算是个负的二代,一遇到不好的事总是“咱咱”的,其实我跟他真不是同一类人。   几天以后我接到录取通知书,准备去市里上学。当车开出的时候,阿星一丝不苟的拎着女孩子的手出现在站台上,用小人得志的腔调哈哈大笑,“阿卡,走之前怎么也不说一声啊,人证我都带来了,说好的永远是逃避不了的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一卷 狐朋狗友(02)   实际上阿星是来送我的,他绝不是为了做大哥才去泡那个尤物,虽然喊着我的名字但他脸上的笑容很淡定。直到车子离的越来越远,阿星也没有看到我,他终于显现出一副挠头的窘迫,忍无可忍地仰天长啸,“什么王八犊子,说话不算数啊!”   而我对着阿星的方向小声骂了句娘。   三年的学业时光不值得一提,它跟二十一世纪之前的童年一样被我挥霍的一干二净,没有追求的人最有体会,无欲无望,无聊迷茫,如果把空闲的时间比作资本,我一定是最富裕的人。   我和阿星再见面时,是我结业后的第一天。刚睁开眼,睑皮之间有一层黏糊糊的眼屎,阿星很随便的在床上摆成一个“太”字,我从没有他那样裸睡的习惯,可一直睡在床下,不是因为他的体型太大而是因为我的骨架太窄,我踹不过他,回笼觉过后保不齐阿星又去了哪里。   “看过聊斋没有,你跟狐狸精一样漂亮。”   “讨厌,你在讽刺我吗?”   “狐狸多好,一般勾人的眼睛叫勾魂眼。”   “那我呢,她像小狐狸,我像什么?”   “你是另一只小狐狸,她有勾魂眼,你有迷魂术,上天让你俩来到这个世上,就是专门迷糊人的。”   当我找到阿星时,他正在跟两个女孩嬉笑,从这一天起,我真正看透了成年的阿星。每次杯酒长谈之时,他都会把其他桌子上的小妹儿勾搭到我们桌前,两只胳膊从不闲着,他单独跟我说过,每喜欢一个女孩就在地上放一块砖,于是有了现在的长城。   阿星除了喜欢把妹就是撸串,当然最喜欢的是把着妹撸串。女孩们很喜欢阿星这一套,没有因为他的左拥右抱去争风吃醋,也没有因为他的花花肠子而冷眼相看,从始至终,阿星是我认定的情圣。   这洒脱的境界令我自叹不如,左搂细腰,右抱香肩,不仅跟我夸夸其谈,而且还会碰酒干杯,连那两个女孩都因他的男儿血性而有所崇拜。   阿星没有因为我的孤单而冷落,他本想分一个女孩给我,可女孩偏偏不喜欢我这种类型,死死黏在阿星的身上,贫贱不能移。   所有的底气来自他那张帅气的脸,曾经有不少开豪车的气质女人,见他之后说“好帅”之类的话,当然,最后都屈服在了阿星的魔掌里,能被贵妇称为“好帅”该是多么的俊俏,如果再加上阿星威武的身材和魅力的神情,说是帅的前无古人也不为过。  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,可这就是阿星,虽然青春在他的岁月里盲目的折腾,但没有阻止他显摆吹牛的本事,那些妹子更是受不住他的诱惑而投怀送抱。   我十分了解阿星的感受,总有一天都会面目全非,时光没有教会他任何东西,却教会他不再相信入土为安的爱情。   “名花虽有主,我来松松土,跟我在一起的女人都是你情我愿,谈谈心,释放释放积存已久的压抑,都是互相满足心理上的需求,即便做不了情人,交个朋友也不错。”说这话时阿星总是笑逐颜开,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。   他经常带我去酒吧消遣,我很清楚阿星之意不在酒,因为他有一个比明星还要靓丽的干妹妹。   每次的酒喝到一半时,他的干妹妹总会出现,但每次离开又不知她的去向,一开始我认为她可能是回家了。经过思究终于得到一个结论,阿星的干妹妹是“租”来的,不给钱就不跟着他。   名义上的干妹妹其实是个坐台小姐,听阿星总是叫她蓉蓉,我也跟着这么叫,蓉蓉的身份是在他们谈判价格的时候才使我恍然大悟,就算是帅绝人寰的物种,对于蓉蓉来说依然是笔交易,阿星凭着阅女人无数的经验对我说,“给了钱就不需要恋爱,更不用再去疼爱。”   我不认同阿星的看法,虽说不经历过程可以直接得到结果,但对于把利益当作前提的人来说感情同样重要,不管多么的卑微和高贵,谁都会面临这一天。   坐台小姐拥有男人们最在意的经历,却失去了同样的东西,好在还保留着清俊的外表和让人难以捉摸的心灵,她们心不在焉的生活是为了置换别样的需求,甘心从事这个行业是一种生存方式,谁的心里都清楚,当下的苟活无非是为了将来的安逸或风光。   事如春梦了无痕,我的颜值比起阿星来差不到哪儿去,作为一个凡夫俗子,假装清高的雅士只会与快乐背地而驰。每当我醒来脑子里全是放空状态,仿佛飘摇在无边的海面,不知身在何处,时常有些莫名的片段浮现在眼前,像是一朵浪花散去,我伸手去捞却是凉凉的。   是我格式化了太多的往事,遗忘了太多的童年,遗忘了父母粗糙的大手,遗忘了去打靶场挖的小弹壳,还有阿星站在一排发小前说永远是我们的大哥,这些模糊的情景经常唤醒孤独的我。   无奈,自我封闭的性格从小就定了型,孤独久了会很难受,寂寞的心也容易被人感动,阿星说我心理有病,经常带我去热闹的场合“治疗”,但嘈杂的环境我适应不了,强装出来的微笑让人看了很纠结。   不曾想那些为了生意而不择手段的女人,遇到我这种高冷病都会当作小儿科,每每接待新客熟悉的就跟多年的朋友一样,甚至眨眼的节奏比平时还要快还要紧,她们习惯把嘴贴在客人的耳朵上聊天,指尖拂过客人的手背,美腿在客人的身上乱蹭,如果蹭多了就是酒喝到位了,感情也酝酿好了,于是会更加放肆,再冷场的气氛也会擦出一片火花,她们沾酒就醉,醉了就倒,真醉假醉不重要,重要的是故意给客人下手的机会。   对于我来说每次都一样,没等“治疗”,我浑身冒着冷汗紧张的找阿星挡一阵子,或者说去趟洗手间然后趁机溜掉,留下那个女人对着镜子一通乱照,张开鲜红的大嘴舔去牙上的一圈儿韭菜叶,无聊喃喃地小声地咒骂,并看向别处的帅哥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一卷 狐朋狗友(03)   我的心并不落寞,也希望找个伴侣来陪,而且我是个生理上没有任何问题的正常人,但自我封闭根本行动不起来,不主动不代表没有恋爱的想法。   如果不能拥有金钱、容貌、身材、名望,给我自由也好,至少可以翱翔在形而上学的天空。阿星比我可恶一百倍,他一直认为我没交过女朋友,所以每次去的场合都有明确目标,而我总是不给他长脸。   原以为那些女人只认钱,关于感情不疼不痒,倘若真跟哪个帅男在一起了,天荒地老不敢说,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白头偕老。她们的经济来源多半是在回头客身上获取利益,阿星最近总是吃大蒜和韭菜,所以蓉蓉没约他,而是约了我。   我的想法很简单,娱乐唱歌无所谓,就怕思想不单纯,这样的女孩很任性,倔强不失可爱,野蛮不失温柔,谁都害怕寂寞。   不会表达爱的人更适合单身,也只有单身才更引起异性的注意,那个始终坐在角落里不易被发觉的女孩看起来像是滥竽充数,但她是我头一次看女孩看顺眼的人。   不是她长得好不好看的问题,而是在特殊的时间里给了我别人给不了的感觉,虽然不至于一见到她就流口水,但我知道,全身热血沸腾的感觉比深情地说“我喜欢你”更有说服力。   女孩自我介绍时说她叫沫沫,带着乡音的腔调里夹杂着诱人的沙哑,她像是个没有感情的人,此时的她不擅长跟任何人打交道,而是在拾掇着自己的短裙。   假名字是这一行的规矩,我的家庭背景熏陶着我,一旦遇到心仪的姑娘,肠子立马会不自主的打上死结。我也不知哪来的自信,唱歌时很诚实的献了丑,扯着索命的嗓门跟她套近乎,沫沫皱着眉头忍到半夜才决定让我送她回家。   我觍着通红的脸想去她家坐坐,沫沫拒绝了。通常来说图谋不轨的人都会有这种想法。上楼之前她深深向我鞠了一躬说,“谢谢,你是我来到这里接到的第一个客户。”   我兴冲冲的送她回家,然后抑郁的走回自己的家,这是幸运,也是命运,我向阿星要了蓉蓉的电话,又跟蓉蓉要了沫沫的电话,可能害怕太粘人会被厌烦,所以,我忍住频繁联系沫沫的冲动,虽然发了信息没有回,但后来她打电话过来问,“你是何方神圣?”   我耐心的说,“我是阿卡,就是昨晚送你回家的那个帅哥。”   沫沫诲我一顿长篇大论,“想起来了,想起来了,你是那个唱歌毁鼓膜的家伙,人品怎么样先不说,但你是第一个让我听到时而不靠谱时而不着调的人,浅唱低吟时好似杨柳岸晓风残月,豪放粗犷时仿如大江东去浪淘尽,以后放弃唱歌吧,悦耳与你无缘,说是狼嚎都把狼给侮辱了,癞□□知道吗,就是浑身长疙瘩的蟾蜍,不咬人,膈应人……”   她还在不停地说着,我慢慢挂了电话,我寻思了很久,这个女的应该没到更年期的年龄。   隔了一天沫沫又打来了电话,原本不想接听的我,一想到她水灵的脸蛋,便情不自禁的按下了接听键,我要让她知道知我者谓我心忧,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道理,我用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问她,“你是何方神圣?”   话筒里传来了懒洋洋的呢喃声,“亲爱的,我在上班,你不来找我吗,我突然想你了。”这应该是约客的统一话术。经得起诱惑只能说诱惑还不够诱人,她的容貌和声音早已触碰到我的底线,收拾好心情直接打车去了那里。   选台时我点了沫沫,伴舞摇呀摇,搂搂又抱抱。那天玩的很开心,情窦初开的我以为她对我有好感,要是这样,真不能保证一辈子喜欢这样的一个女孩,别人会认为我太肤浅,感情方面我也不是她的对手。   阿星跟我说,沫沫以前在别的店上班,有个客户给了她大把的钱让她□□,沫沫死活不愿意,客户的面子没地儿搁,一生气把她的衣服撕成了“凉粉”,扇了几个大嘴巴子,从此沫沫离开了那里,并对男人失去了希望,听说这家酒吧实力雄厚,所以选择到这里发展。   别人的眼里看到的,未必是我心里所想的,即便阿星把牛皮吹得多么清新脱俗,也没必要从他口中去认识一个人。情感是很奇妙的东西,左右人的记忆而且抹它不去,刚一分开,我给沫沫打了电话,“在做什么?”   沫沫平静的说,“正在泡澡呐。”   我几乎咧出一个心花怒放的笑容,沫沫妩媚的容颜在我的幻想里更能显出她傲人的身姿,想要拥有还需付出行动,我鼓起勇气说,“沫沫,我挺喜欢你的,做我女朋友吧。”   如此简单的表白她每天会听到无数次,从她的语气中就感觉得出来,“小子,别太天真,咱俩身份不一样,我是坐台的小姐,你是消费的客人,在店里当然要伺候你了,出了酒吧的门,谁又认识谁?”   沫沫笑着挂了电话,她不会轻易对客人有感情,就像阿星说的一样,这天底下根本就没有免费的午餐,但沫沫每次约我去酒吧,我没有弄清到底谁伺候谁?   面对沫沫的拒绝我是天真的,时间越长我越想她,思念是最可怕的□□,最好永远不要有,虽然不会控制人的身体,但会通过身体蔓延到心里的每一个角落。   阿星说,“有的人因为太重要,于是选择做朋友,朋友永远比恋人走的远,就你目前这个状况一定要受得住敷衍,忍得住欺骗,忘得了承诺,放得下一切,把伤痛留给自己,把故事忘在昨天,这毒谁也治不了,只有沫沫才是你的解药。”   当一份爱情不再属于我的时候,它没有一丁点儿价值,我尽量不去认为这是一种损失。   如果阿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,就不会打电话告诉蓉蓉我现在的状态。好不容易给阿星长了脸,却把我的熊心豹胆扼杀在此刻,阿星天生是个演员,他在比喻我寻死寻活的样子时,让人只想说一句:真他娘的夸张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一卷 狐朋狗友(04)   这事连蓉蓉的心都有所触动,可偏偏给沫沫打电话不见效,在蓉蓉的劝说下我不得不学会自我疗伤,沮丧的邀请沫沫吃饭也没有同意,我只能退一步说做个朋友也好,她才同意下班后让我去见她。   晚上还不到十二点,打车去了酒吧门口,等了半个小时她和几个姐妹出来了。我冲她挥挥手,看得出来她心情不错,随后找了家烧烤店吃肉串,我揣着图谋不轨的心想尽一切理由灌她喝酒,但她千杯不醉,而我早已分不清东西南北,我快醉死了。   当我醒来时沫沫还在玩手机,在送她回家的路上看她走路摇摇晃晃,我还没醒,一直找机会去占她那不便宜的“便宜”,原本老实巴交的我开始变得猥琐,脑子里不断的编排着半夜里的剧情。   走到环岛时,地沟里传来一股屎尿混合物的味道,沫沫说希望能陪她坐会儿。不知道这一会儿是多久,直到在路边椅子上坐到灯灭,沫沫也没说一句话,始终靠在我的肩膀上闭目养神,沫沫的嘴唇在蠕动,问她怎么了也不说话,我挺担心这样僵持下去,“不说话我走了?”   我走才怪,沫沫仍然闭着眼睛枕着我的肩膀,她忽然呢喃一声,“你可不可以抱抱我?”   看她此时底气不足的可怜样儿,我占便宜的想法没有了,只好转身安静的抱着她。   地上的杂草乱糟糟的,这跟我的心情有关,那些我看不上和看不上我的人与我再也没有任何瓜葛,他们只会阻碍并挫折我的希望,我尽量让眼前的人永远留住,让虚无缥缈的人随风飘散。   又坐了大概十分钟,她突然站起来说了句感谢然后转身就走,说心情不好想独自溜达,让我自己回去。这深更半夜哪放心她一个人,我在她身后默默的跟着,沫沫没有拒绝,我们一直走到了河边。   “我们是朋友吧?”这不是我想搭讪或是解除尴尬,与其说天气有些凉,倒不如说她看起来有些冷,“我知道你很不幸福,可有什么不能说的呢,把我当朋友的话就应该告诉我吧。”   每当提到幸福两个字,我都会感动心扉而且会湿润双眸,这落泪的幸福不是我的,只是迷茫这一生谁是我的幸福,而我又是谁的幸福,生活中有太多不确定的事,心中也有很多的不安定的事,这日渐加深的不安会把我牢牢的束缚住。   她突然抱住我一顿痛哭,看着我的衣服已经成了她擦鼻涕和泪水的物件,我的心也有些疼了。毫无疑问,这个女孩的心里承受了太多委屈,即便她每天接待再多的客人,也会觉得清幽和寂寞。   沫沫打开她的手机,我看到屏幕里有一个穿着旅游服装的青年男子,说不出他的长相如何,从他的姿态上我只看到了傲气和炫耀。只感觉有点像阿星,但比阿星那样的文盲强的太多了,除此之外,再没看出更多的内容,“原来你有男朋友啦?”   跟这样娇小的女孩站在一起,会显得我有些魁梧,她像小动物一样安静的躲在我怀里,而我感觉不到一丁点儿温暖。   她说,“我是个外地人,年龄肯定比你大,在早些年我的父亲包工程起了家,但我的母亲在我很小时就去世了,大学毕业后,我放弃了父亲托人为我找的好工作,而我只想陪着男朋友,所以跟父亲要了钱跟男朋友一起创业。”   一个从流泪到安静,又从安静说到流泪的人,倾诉出来的苦涩让人揪心不已,说到这里沫沫哽咽了一声,“不曾想到所有山盟海誓在面对别人辉煌时却是不堪一击,男友移情别恋了,找了个有钱人把我甩了,当我回到家里,发现父亲找了仅大我两岁的后妈。”   沫沫说的很乱,但谁都听得懂,我尽量把这个经历缕的顺溜一些,她苦恼道,“男朋友跟我分手的理由是嫌我疑心太大,本来是安分的,既然怀疑他外边有人了,就应该找个女的,摆脱我给他的冤枉和委屈。”   面对着一个全无幽默感的人,我只好不停地挠头,顺带说些全无意义的话劝她,“别哭,黑灯瞎火的再把什么招来,虽然他跟有钱的人跑了,你可知道,你睡了别人的老公多长时间。”   沫沫一个劲儿的往我怀里钻,但要命的是她往下说的那句,“真好,你没嫌我脏,有些客人会觉得我脏,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你这么不算熟的人说这些,给我的直觉你一定是个有安全感的人,因为你的怀抱和心跳让人觉得踏实。”她刚说完,脸上露出梦境一样的神情。   那些衣冠不整的社会油子都在对沫沫做着重复的事,对待她像是在玩一个玩具,这让我很难受,沫沫的直觉早就逐渐的变成了错觉。没人说清究竟要多自然才算顺其自然,现实里有太多的无奈,自从被男友甩了之后,她在感情方面再没交往过其他人。   不管是不是真事,给她温暖和安慰才能摆脱现实,这绝不是梦境,现在正是她感情最脆弱的时候,也正是我下手的好时机。   此时的我想不出十全十美的话来治愈她的心伤,我努力转移着转移不了的话题,“你不是本地人吧,跑到这来做什么?”   沫沫舔了舔本就湿润的嘴唇,“我不甘心,只要一在家就会和那个女人吵架,父亲再也不站在我这边了,受不了委屈就跑来了这里,等我身上的钱花的一无所有,才放下脸面联系了一个闺蜜,让她帮我找工作,她说在酒吧坐台可以赚些钱,我别无选择,自甘堕落的选择了这条路。”   生活的方式有很多种,没必要选择一条失德的道路,男朋友的离去才是她选择这份工作的原因,我突然不想跟她挨得太近,靠的太近会让我的表达的不顺畅。   不是我没有勇气,而是眼前的人太美,我想靠近又想离得远些,这样,即使表白失败了也不用灰心,稍有一点儿马虎就能直截了当的避开这个话题,“你看着我,我是真心喜欢你,你信吗?”   “我信。”沫沫回答的很干脆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一卷 狐朋狗友(05)   我的表白是认真的,她的表情是天真的,我很想把她的头扳起来看着我,“那我们在一起吧。”我立刻漏出拉勾宣誓的表情,这样的失态让我变得沉稳许多。   显然觉得实是在太丢脸所以没笑出来,沫沫抹去了眼泪苦笑,“阿卡,咱们俩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。”   我故作惊讶,“千万别这么说,黑灯瞎火的我害怕。”   沫沫连忙解释,“我是说我比你大三岁,到了你风华正茂之年,我已经老了,我等不起,跟你也玩不起。”   说的这叫什么话,听别人说,爱情是不分界限的,那些沉淀了上千年的故事,至今依然被人们所传诵,时间证明,真爱并不是花哨的形式或是壮烈的宣言,它是最质朴的言语也是最平凡的陪伴,往往充满着荡气回肠的柔情。   神话里的畜生成了精都能跟人类爱的轰轰烈烈,难不成我还不如一只畜生,实质上我现在的想法确实不如一只畜生,我说,“虽然我暗淡无光,可咱块头儿大,我也知道一个男人该担负的责任,只要你不嫌我没出息,不嫌我没钱就够了,现在一无所有不代表将来会怎样,我会努力的。”   我说有点儿酸楚,因为那样的凌乱来自一个她根本不了解的男人,我开始暗暗嘲笑自己,这种信誓旦旦的话谁都会说,可做起来是难上加难。   可以说,沫沫在我的眼神里根本看不到希望,只能看到眼屎,她愿意选择相信我是因为内心不够坚强,更不愿意去接受那些出乎意料的痛。而我所说的这些承诺早晚会成为累赘,爱与不爱都经不起来来回回的辜负,更扛不住反反复复的背叛。   沫沫一字一句的说,“你要知道我有过男朋友,一个不嫌弃贫穷的女人一旦对男人死了心,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,坐台小姐在这一行里是男人公认的肤浅生物,即便你愿意,可家人允许你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吗?我知道你想睡我,这一方面我是绝不会同意的。”   我很是不解的问,“光顾一下你的生意,给钱都不行?”   沫沫决绝的说,“不行,你是好人,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看笑话的永远比在乎的人多。”   就算是个好人也不被信任,我的目光是贪婪而不是好色,因为我想在同一时间内,把她从眼里收进心里。   睡她是我接近她的一个目的,而此时我的心里像狗挠一样,生活对于她来说是另一种颜色,当想到那些有钱人给她钱都不出台,再加上之前所经历的事况,我暂时放弃了这一想法,我想一生一世的保护她,至于是不是肤浅的生物,这只是沫沫的片面之辞。   我低下头,不愿意被这样一个人的目光穿透,更不想看她因此而泛出勉强的笑容,我背对着她点了一支烟,深吸一口深沉,吐出一口忧伤,她在身后拽了拽我的袖子,而我此时想杀了我自己。   沫沫细声细语的自责道,“对不起,刚才我说的话有点儿过分了。”   我没有回头看她,“过分就过分吧,爱情怎么是会死,生活怎么都得活,这两样东西结合在一块儿,把人折腾的半死不活,你不接我电话时,我就已经担心得不到你了,走吧,我送你回家。”   我不再发呆,慢慢把她扶起,就算是个偷情者也要见好就收,但是我成功的失败了,世界没有那么好,也并不是那么糟,我所要做的只不过是在环境允许的情况下,善意对待我身边的所有人,在环境不允许的情况下,保护好我真正在意的人。   把她送回去以后,到家已经凌晨两点了,我发了条信息:沫沫,我会证明给你看,我和其他男人不一样,从不轻易选择,一旦选择了会坚持到底。   她回过来一条信息:睡吧,明天有事跟你说。   说者无意,听者有心,一条充满期待的信息会使我失眠,所以彻夜我沉浸在胡思乱想里。次日,我没有提前告诉沫沫就打车去了酒吧,可过了十二点她也没有出来,打电话给她,接听电话的是另外一个女的,“沫沫在厕所里哇哇吐。”   昨晚我只是对她抱了抱,不可能造成怀孕,猜想一定是她喝多了。直到沫沫被一个姐们儿扶出来,沫沫已经醉的不成样子,把她扶上了车的这段距离,虽然天气冷,但我流着汗。   很近的距离,沫沫直直地瞪着我,揉着太阳穴支吾道,“你怎么来了?”   我示意司机开车,转头看了看沫沫,“我只是想送你回家。”沫沫捂住嘴,又想呕吐的样子。   沫沫嘴巴不动,但能发出声音,“我不想回家。”   我问她,“那我们……你想去哪儿?”   沫沫说,“你说去哪就去哪,我跟你走。”   我的脑子里立刻冒出一个想法:带她去开房。而且我觉得这个决策是何等英明。   我扶着沫沫,觉得她轻飘得不行,而沫沫让我觉得弱得不行,上了高速公路我把沫沫揽在怀里,司机从反光镜里也意识到她要吐,不得不提醒道,“别吐车里呀,相当不好打扫。”   我掩饰不住我的愤怒,“那赶紧停车啊。”   司机鸡头白脸的左右张望,“停不了,高速路上停车罚两百,扣六分。”   他一边寻找下高速的路口,一边起劲地骂着,“最不想拉你们这些喝了酒的客人,不是吐在车上就是不给钱,真他妈烦人。”   我不再看他,转向正对着沫沫苍白的脸,随口说了句,“那也不能吐我身上啊。”   眼看沫沫就要吐出来,司机赶紧起哄,“吐他身上吧,吐他身上吧。”   这时候车里气闷,在它轰鸣的同时沫沫开始呕吐,我看到沫沫皱着眉头嘀咕道,“阿卡,对不起了,我想……哇!”   我日!   看着沫沫一瞬间吐得天翻地覆,我一动不动的等着身上长满草,那呕吐物里的成分多半是乙醇,并不是我看得细致,而是我在太意这件衬衫,那些没消化完的食物顺着我的衬衫飞流直下,一直淌到裤子上,我对着司机怒吼道,“混蛋,给我停车!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一卷 狐朋狗友(06)   司机猛的踩下了刹车,我和沫沫的身体随着惯性贴在了前座上,湿透了的衬衫紧贴着我的胸脯凉凉的,此情此景,即便是弥勒佛也会变成哭脸。   司机叫唤着,“小子,你还没给钱呐。”   我白楞他一眼,挺起自己并不发达的胸肌,“给什么钱?”听说碰瓷儿的事件挺火,弄好了还能讹俩钱儿,但这场面完全不占理,更何况是在高速路上。身旁的沫沫在我掏兜时抢先甩给他一张红票,“师傅,不用找了,虽然没吐你车上,但我们表示抱歉。”   司机抓过钱对我说,“小子,以后学着点儿,你女朋友喝醉了酒都比你有素质,再看看你,什么东西。”他得意的关上车窗走了。   如果不是沫沫在跟前,非要跟这司机拼个我死他活,脱下衬衫顺着远去的车子扔出去,以能宣泄内心的气愤,显然不能命中。我光着膀子蹲下了身子,蜷成一个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人的东西,侧脸看向沫沫,“我们现在去哪?”   沫沫摇头苦笑道,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,走到哪儿,哪儿就是家,我们去散心好了。”   不知道去哪里散心才是最好,陪她去了河边坐了一个钟头,她醒酒后说很是胃疼,这也难怪,酒吧工作让她的生活饮食很没规律,再加上长期喝酒必定会有严重的胃病。   我带她去了小餐厅,点了一碗粥和一杯奶茶给她,看她吃东西的样子,很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,因为我从没经历过跟一个女孩坐在一起的机会,直到她吃完已是凌晨两点了。   我看着她吃剩的半碗粥,“我送你回家吧。”   沫沫大幅度的摇着头,好像很介意我去她家一样,“我不想回去,跟我合租的小姑娘是个事儿包,看见你送我回去不知道会怎么说,你自己先回去吧。”   我望着厅外的夜色,“这么晚,回不去了,要不咱们找地方上网?”   “头疼的厉害,不想去,你明天有时间吗?”沫沫边说边按着太阳穴。   我这才明白沫沫要跟我说的事是让我陪她找房子,她想搬家,可现在不能就这么耗着,没有谁能熬得过时间,“要不然我们去开房?”这是我今生最大的一次勇气。   沫沫迟疑了片刻问道,“能开两间房吗?”   我问她,“为什么睡一间还空一间?”   沫沫翻了翻白眼,“你想得美,是我睡一间,你睡一间。”   我的手指在兜里估摸了一下,大概有一百多块钱,开两间房肯定是不够的。硬着头皮扶她去了一家旅馆,老板娘告诉我只剩下一间特价房,这是上天对我的仁慈和同情,我领着沫沫进了房间,她没有拒绝。   刚一进屋,沫沫脱去外套躺下了,要不是屋里有电脑,这注定是无聊的一夜,我二话不说,打开电脑玩了两把“斗地主”的游戏。沫沫在身后问我,“不睡觉做什么呢?”   我头也不回直盯着屏幕,实质上是我太紧张,“一床不容二虎,你睡你的觉,我斗我的地主。”   沫沫扭了下身子说,“一起睡吧。”   听了这话,我脱去鞋子,囫囵着钻进了被窝里,沫沫背靠着不敢看我,我知道她有些害羞。沫沫哼哼地说,“你要是敢对我动手动脚,我就阉了你。”   在同一个床上的男女,动的不再是手和脚,我也只能逗她笑,“少了半斤肉,可我还是我,阉就阉吧,早就不想做男人了。”   沫沫在这时转过身来,抚住我的脸庞说,“阿卡,我不想和你太早发生关系,我的心太累了。”   我心不在焉的说,“放心睡吧,等你睡了我再下手。”   沫沫并不在意这空洞的威胁,“你敢!”俩人又抓又挠闹了很久,简单的抱着她睡了,在这种情况下沫沫算是接受了我,如果太着急她也不会怎么样,但会认为我跟那些肤浅的生物没什么区别。   找房子的事情很顺利,在稍远的村子里找到一个平房,月租不贵,下午就可以把东西搬过去,我有幸看到沫沫所说的室友。   她的身材很好,样貌妖艳,烟视媚行,但不是我所喜欢的类型,明目张胆的瞧不如偷偷的看,我见过世间百态和灯红酒绿,那些诱人的肢体和纯净的心灵也不例外,比别人晚成人三年的我在这时开了窍,原来女人的美丽并非全在于外表,或许来自于她身上的香水味,或是一个眼神或是其他。   我对自己的眼睛说声对不起,不去看她是为我的心脏着想,它现在剧烈得像阿星。   但我要看,她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小床,几个摞起的箱子,一张桌子和两张凳子,这就是全部家当了,简单的环境并没有被她收拾干净,床像是一个从不收拾的狗窝,这会让人觉得眼里太过空洞,但是她这个人看起来很好看,这足够弥补屋里的一切缺憾。   正当我盯着她看时,沫沫狠狠的剜了我一眼,“你愿意看就在这看吧,得到时沾沾自喜,失去时郁郁寡欢的家伙。”   我赶紧追上了沫沫,“怎么还吃醋了?”   沫沫昂首挺胸往前走,“先吃你的醋,然后再吃了你。”   沫沫的东西不多,除了一大堆衣服就是一大堆鞋子,再加上一台笔记本电脑,很快搬完了家。   我们简单的吃了些东西,然后去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,沫沫拎着东西先出了超市,留下我结账,当我转身看向超市老板时,他一脸凝重的杀伤力大过别人的讪笑,“小伙子来盒这个吧,水果味儿的还带颗粒。”   我摇摇头,“谢谢老板好意,暂时用不着。”   沫沫把所有的物品和钥匙塞给我,让我回去帮她收拾屋子,走的时候留给我一句话,“十二点下班回家前,要是没收拾干净,你就死定了。”   这意味着今晚我可以住在那里,不管是不是这样都保证完成任务,沫沫打车走了以后,我把自己的东西也搬了过去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一卷 狐朋狗友(07)   这是一个天降大任的好机会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先把地擦一遍,然后把床单铺好,从进这屋开始我就拘谨起来,直到忙完已经快十点了,拿出电脑上会儿网,隔三差五看一次表总感觉时间过的太慢。   到了凌晨十二点,我打电话准备去接她,沫沫说已经到了家门口,等她进门,我发现她拿了一大把烤串,在我看来这是我唯一的营养品,当然还有一提啤酒,沫沫赞扬我表现的不错,算是给我的奖励,最后她像啄木鸟一样在我的脸颊啄了一下。   我心里觉得惊喜,表面却是惊讶,“啊哟,居然敢占我的便宜,把我的便宜还给我。”趁她不注意,我也亲了她一口,俩人看着电影吃着烤串喝着啤酒。   沫沫认真的问我,“阿卡,我想要过一种我所向往的生活,有情趣做饭,有心情看书,有时间旅行,最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有你的陪伴,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?”这或许是任何一个女人最在乎的问题。   我笑着点了点头,“首先得让你了解我,我是一个一旦爱起来就会一发不可收拾的人,其实不是在最好的时光让我遇到了你,而是因为有你在,我才有了最好的时光。”   没等我说完,沫沫用润唇堵住了我的嘴,又把嘴里的半块肉送到我的口中,那块肉我嚼了半天也没能咬下去。我想,有爱的人有住的窝,这就是幸福,如果相爱一万个理由都不足,如果不爱一个借口就够了。   我们简直是蹑手蹑脚,像是怕惊扰到别人,这个吻的时间很长,沫沫的脸红了,她问我,“你喜欢我什么啊,我有什么可让你喜欢的?”   我像木偶一样重复着同样的问话,“那你喜欢我什么啊?”   沫沫害羞了,他看向了别处,“我……不喜欢你。”   我假装埋怨的说,“不喜欢我,为什么亲我亲的那么享受,恋爱有错吗,喜欢一个人有错吗?你啊就是之前的生活过的太拘谨,要我说你得学会自我一点,要跟着感觉走。”   沫沫陷入了沉思,“有些事你一旦知道了会接受不了的。”   沫沫开始显示了她的气节,气节完了就开始悲观,坎坷有形,岁月无声,生活既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,也没有预设的那么坏。最大的快乐不在于占有什么,而在于生命的过程中的追求和历经,我想只要心底坦荡,从容淡定,清简素雅的日子也会过得香醇满路。   猪肉涨价了,而我降价了,天气逐渐寒冷,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日子,比不上沫沫一小时赚到的三四百块钱。   可以很好的生存,但却不是很好的生活,我很介意她在酒吧赚那些土豪的赏钱,但我们花销实在太大,每到月底基本上剩不下钱,平时吃喝都在外边,沫沫要买化妆品还要买衣服,我每月还得往家里寄些钱。   沫沫和阿星都是我认为见过世面的人,至少他们懂的比我多,而且教会我很多上学时没学过的道理,并不是所有事都要遵行圣贤,“知之为知之”的人都会很惨,“不知为不知”的人都是无能,难得糊涂才是为人处世的基本法则,慢慢的,沫沫变成了我的依赖。   不管遇到什么事,我首先询问的人都是沫沫,她告诉我人不管活到什么地步都要保持一颗良好的心态,还讲出一些哲理故事给我听,时常在一起规划未来,依我看来,沫沫确实是一个有理想有看法的女人,只不过暂时没有机会罢了。   在此期间,她的父亲来过一次,沫沫原本说不想见,我好歹劝说后,沫沫才告诉了父亲地址。   沫沫的父亲是个很年轻却很稳重的中年人,他总是带着笑容,第一眼见他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,但这种笑容并不会让人觉得舒服,就是说那并不是笑,而是一种态度,用不着质疑他的本色但会痛恨他的态度,尤其是我这种喜欢藏起很多东西的人,他会觉得我所有的藏匿,只是小孩藏起了玩具。   他的声音略偏中性,但抬头纹显而易见,每一条褶里都是福相,留的是板寸头型,穿的是休闲装,来了也没多说话,只是一起吃了顿奢华的便饭。   他不会说过多的废话,不管叮嘱什么,我都会成为耳旁风,他说,“我女儿是独生,因为从小就没了母亲,所以性格比较孤僻,以前检查过有轻微的精神分裂症,以后啊,还得靠你多多照顾,如果有一天跟她发生争执,你就让她赢,计较的太多会失去了很多本应珍惜的感情。”听了这番话,我觉得他感触很深,最后,他往沫沫的卡里存了三万块钱就走了。   正赶上我跟同事发生了鸡毛蒜皮的矛盾,老板对我一吹鼻子一瞪眼,我就辞职不干了,沫沫寻思着做点小买卖,原本开个鲜花店也没开成,她要天天请朋友吃饭喝酒唱歌,没几个月,就把这钱挥霍的一干二净。   生活其实很简单,过了今天就是明天。而我整天游手好闲的在家混日子,吃的喝的都是沫沫坐台挣得,白天没事就跑出去跟阿星瞎混,阿星不会有大的作为,因为他只是个很正常的文盲,想开了就是幸福,想不开就是痛苦。   本想和阿星一起弄个烧烤摊,听说十块钱的肉能串八十块钱的串来,这简直就是暴利,阿星嫌太脏不愿做,那家伙还是那样,一千年不变的德行让人搞不清他活着在为了什么。最后还多亏了沫沫帮忙,沫沫干这个可真不太合适,我恨不得给她套个袖套,她白天帮我穿肉串,晚上就去坐台,只要我一收摊就去酒吧接她。   偶尔,我会在院子里哼唧,“把你的心我的心穿一串,穿一株幸运草,穿一个同心圆……”   沫沫扑哧一笑把我的歌声淹没,“明明是鸡的心鸡的胗穿一串,你的心我的心能卖几个钱,还活不活了?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一卷 狐朋狗友(08)   从不思考的人开始若有所思,阿星就这熊样了,他凑过来时有意撞了我一下,“串要钱不?”   我斜着眼睛看他,“有成本的,你说要不要钱。”   阿星机械地又问,“要命不?”   我不再看他,“穿不好就扎指甲缝里了,你说要不要命。”   阿星切了一声开始心不在焉,“那你都不要什么?”   我简单的回复他,“脸。”   阿星刚踢过来的鞋子又飞了回去,我愤怒地转身,但立刻又被蒙住了,因为鞋子又焦不离孟地飞了过来,我忍无可忍地抓起他的鞋子回掷,“闹够了没有,鞋垫都掉肉盆子里了。”   阿星瞟了沫沫一眼,沫沫却白我一眼,我回想起小时候幸福只是一件东西,得到了就是幸福,长大了幸福是一个目标,达到了就是幸福,成熟后幸福是一种心态,领会了就是幸福,沫沫的出现告诉我幸福就在当下,只有把一个个的“当下”串起来才是一生一世的幸福。   此时的阿星摇摇晃晃,在咿咿呀呀的哼着一首他娘的难听得要死的儿歌,沫沫看他一眼,阿星很自觉的闭了嘴。   时间久了会觉得平凡,我也知道平凡的久了会没感觉,平时一生气就开骂甚至吵架,没事就去广场逗逗小姑娘或者找个生面孔谈谈心,曾想保护沫沫的欲望全都随着时间变淡了。   如果相爱,大问题都是小问题,如果不爱,没问题也会有问题。第一次争吵是因为聊天记录引起的,那天我出去喝酒,只留下沫沫自己在家,她无意看到忘记删除的聊天记录。   我在网上跟一个女孩倾诉说已经不喜欢沫沫了,在一起无非就是为了钱和性,可是到现在也没有跟沫沫发生关系。   当时沫沫看到这些后立刻打电话要我回家,听她语气很平淡,我当时就在电话里骂了她,“没事找事,每次出去玩会儿,你他妈保准有事儿。”说完,我挂了电话。   等我晚上回去的时候,我看到沫沫没有说话,她一个人抱着腿坐在床角发呆,看得出来眼睛肿的很厉害,那曾经焕然了的神情变得很黯然,女人心和女人泪是我认为最致命的武器,致命的程度都是一样的,出于内心不舍,我过去抱住了她,“怎么了?”   真正生气的时候不是哭也不是闹,而是一个人静静的待着不说话,我忍不住又问她,“到底怎么了,说话呀。”   沫沫连叫的力气都没了,只是哆嗦了一下把头埋在双膝里,她艰难地抽泣着向我寻求一个解释,“既然不爱了就该直接告诉我,我会选择放手,我大你好几岁,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,分开是迟早的事,我却违背着自己的想法跟你在一起,可是你呢,找到别人了就不要我了。”   沫沫委屈是因为她看到电脑屏幕上的聊天记录,我瞟了一眼却楞了很久,恨不得磕头跟她道歉。沫沫忽然有气无力站起来想要出去走走,让我不要跟着,说一会儿就回来。   我讶然地看着沫沫离开,过了一个小时我打电话给她,关机,我开始心急如焚,原来对我这么重要的一瞬间会让人变得失魂落魄。且不管沫沫去了哪里,但以沫沫的心态恐怕早已离开了这里,天色已晚,给我的另一个可能就是她被拖到了荒地里受人侮辱,用她的身体为没有人道的地痞创造着价值。   进入深夜,我不得不满大街的找她,问了几个要好的朋友都说不知道。   沫沫习惯了不该习惯的习惯,执着着不该执着的执着,每个人都有不愿跟人分享的伤痛,所以只有选择逃避,选择一个人承受,一个人流泪,一个人悲伤,然后慢慢蜕变,渐渐遗忘,直到变成回忆,从此不再过问。   这是感情结束的前兆,当我想起她的笑容,想起她凝望我时的眼神,想起她曾经对我的好,我发觉沫沫的身影已经深刻在心里,当我看不见她的踪影时,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,此时才知道,我依然深深的想念她,依然深深的爱着她。   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这个伤心的女孩,后来我跑去第一次拥抱她的地方,看到她一人蹲在那里哭着,我心软了,但沫沫并没打算让我看背影,虽然是跪在地上,用一种大方的仪态转过身来,但是所在的位置依然在我的上方。   沫沫撕扯着自己的头发,胡乱的竭力嘶吼,“爱一个人好难,让我爱的人爱上我太难了。”   这声吼不一定就是说给我听得,我仰望着她,那样子显然不好受,沫沫现在以一种颠狂的状态嘶喊,眼泪鼻涕说不定还有口水全对着我纷落如雨。   我走上去环抱住沫沫,使劲攥住自己的手脖子,希望让身体上的疼痛覆盖住心里的疼痛,我只觉得手上生疼,不由自主瞧了一眼,她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我的肉里。   沫沫开始冷静下来,对着幽静的水面发呆,“阿卡,你还记得吗?你说你喜欢我,要和我在一起,还说一辈子会对我好,当时我很感动,可是我从没想到你会这样对我。”   我咬着牙,恨自己千遍万遍也不舒心,“对不起,沫沫。”   对不起没有用,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得承担。沫沫轻声问我,“阿卡,我也想和你有一个荡气回肠的结局,可是这并不是想想就可以的,你对我的抛弃是因为男女之间的那种事吗?”   我勉强摇了摇头,撒谎说了句“不是”,沫沫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恋爱,但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这是致命的要素,没有男欢女爱那终究只是一个人的感觉,除了自己心跳,悲伤也会逆流成河。   我跟在她身后走着,沫沫看了我眨了眨眼,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,但我低了头不作回应。回到家后,我把网友的联系方式全部删掉,一直想办法逗沫沫开心,虽然沫沫笑了,但我知道她的笑是为了让我安心。   沫沫想要的爱情不是一辈子不吵架,而是吵架了还能一辈子,未来不要求轰轰烈烈,荡气回肠,只愿相守相伴,细水长流,再好听的我爱你都不如一句嫁给我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一卷 狐朋狗友(09)   好男人就应该吵架时抱着必输的心态,最美的笑容从来都绽放在痛苦的尽头,我想用一生的肆意与洒脱换她一生相守,跨越空间和时代,无关喧嚣繁华,这或许是源于心底最纯净的情感。   我和沫沫破镜重圆的感情又重新开始了,感情是个避难所,当失落的时候它能给我希望,就像没有胳膊、没有腿的人终于得到了一副假肢。   从那以后我很少再出去,本来找了工作上班也没长久做下去,后来沫沫说坚持到过年,等过完年她再跟父亲要些钱,我俩可以做点儿小买卖。   日子就这么耗着,我却告诉家人在上班,然后每个月从沫沫那里拿点儿钱寄回家,沫沫对我却是一如既往的好,为了我学会了做饭,学会了洗衣服,学会了做家务,她买衣服的频率越来越少,化妆品的档次也越来越低。   我们俩第一次用电磁炉做饭,阿星和蓉蓉来做客,挺大的土豆被沫沫削的跟桃核一样小,而我切菜时小心翼翼的切了半小时,任凭阿星的口水落在我的后脑勺上我都没有分心,蓉蓉说,“女人呐要找个会做饭的男朋友,然后每天屁颠屁颠的跟着。”   可我根本做不出好吃的,出了锅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,到最后阿星和蓉蓉看着一桌子“木炭”,决定出去叫外卖,而我和沫沫都觉得菜做的不错,日子虽然平淡但是很幸福。   沫沫去上班,我就乖乖宅在家里等她,她上班时也会控制酒量,下班回家后我给她洗脚,她会故意逗我,“小少爷,来给姑奶奶我捶捶背,快点儿,磨蹭什么呐?”   我阴笑着说,“回禀奶奶,锤五分钟您得赏小的五块钱。”   沫沫冲我一瞪眼向窗外望了望,“你到底锤不锤,不锤是吧,来人呐,拖出去阉了。”   我赶紧收起阴险的嘴脸,忙不迭的用一种拌了蜜糖的调门,“别介,别介,锤就是了,小的给您乐一个。”   沫沫满意的点点头笑出了声,“嗯,这就对了,在这个屋子里凭我的地位有理也让你变的没理,要想治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。”   我照旧哈着腰,保持着虔诚的姿势就跟看见上帝一样,“多谢奶奶不碾之恩。”等闹够了,相拥入眠,一直睡到自然醒。   该来的事挡也挡不住,我远远看见有人向我走过来,即使是步行也是行如风。那家伙是阿星,新衣服破了,嘴角有血迹,脸上有抓痕,拳头打肿了。   阿星得罪了一个老大,依然是为一个女人闯了祸,遇到这样的事阿星永远不会让自己“耷拉”下来,理直气壮的跟人讲道理,我实在想不通连半年学历都没有的人,究竟怎么跟人家讲道理。   可为了这个文盲我必须要去,到了现场才得知,阿星跟没轻没重、装狠充霸的小屁孩儿吹牛,约好了有二百个弟兄为他助战,结果就去了我一个。   我看见怒目金刚的阿星提拎着一把锁头,说不好就要砸谁,对方的人都喜欢光膀子,因为他们身上纹的又是青龙又是白虎,说是社会人我也相信,何德何能可以见到这样的架势。   阿星明显在生气,他在为不够义气的人而感到气愤,“男人必须扔掉三样东西,心伤透顶的回忆,红杏出墙的女人,言而无信的朋友,平时吃吃喝喝的挺够意思,到关键时刻全他妈掉了裤子。”   我是个文化人,认为此时的辩论有点儿无聊,于是我决定拖延时间,“各位大哥,容小弟跟哥们儿私谈几句。”   对方那些人不停的嚷嚷,“要打就赶紧打,你们这些知识分子……”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,但感觉阿星比我还要紧张,说眼前的这帮人活活把我们俩打死都算是好听的。   我更希望自己像电视上一样,成为一个舔都舔不倒的狂徒,可现实的差距太大了,逞英雄都没有资格,对方完全不给我们出手的机会。   我单手楼住阿星的脖子给他建议,“兄弟,都说吃亏是福,可眼巴前儿这福咱不能要,这帮痞子男全都是凶神恶煞,就冲他们这股狠劲儿不把咱俩撕巴了都算对我们怜悯,要我说咱们有话好好说,不就是泡了个女人嘛,没什么大不了的,把事儿说开啥事都没有。”   阿星可以吃亏但不允许别人侮辱他的脸,那家伙聪明得很,立刻就明白过来了,但是他白楞了我一眼,好像在说“你懂个屁”。   不管是不是这样,阿星总会嘲笑书生们不存在七情六欲,更嘲笑书生迂腐的智力和智慧,“把事说开?把事说开更麻烦,我跟你好言好语然后去泡你的沫沫,你愿意吗?”   现实从我身边掠过,但眼前还有更加没底的现实,我死死地瞪着阿星。阿星的眼睛里有我,我看见自己像一堆臭肉蹲在角落里奄奄待毙,看见自己大言不愧的装一个胆大的人,看见自己因为沫沫而断了阿星常年的情分,看见沫沫蹲下来抚摸着我的脑袋,看见我为生活而做的一切,而事实上,这些一直离我想要的生活很远。   我不可思议的问他,“你刚才说什么?”尽管阿星是在开玩笑,我也没控制住愤怒的咆哮,我清楚自己的眼珠子就要瞪出来,故意把话说得明明白白,“你缺一次两次的德就算了,可不要一缺再缺啊,你泡一个试试。”   阿星拍了拍我的肩膀,“朋友妻,不可欺,那都不是人干的事儿。”   跟阿星比起来,我可以称得上是学富五车,阿星是我看不上的文盲,而我是阿星看不起的知识分子,一而再再而三的吵架斗嘴,到最后还是同一条水沟里的臭鱼。   阿星是个有拳头的大老粗,面对有理说不清的局势,我也感慨自己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,更何况阿星根本没有理。我此时的迟钝和呆滞更像是一座雕像,正在缓慢的和勇气道别,也只有我才不会成为阿星那种说爆就爆的“炮仗”。   “你打不打?”阿星四处张望着,坚决的问我最后一句。   “不打。”这也是我最坚决的一句。   我看着他,用眼神评论他:鲁莽,轻狂,不动脑子的神经病。   他看着我,用眼神谩骂我:忧郁,自闭,坐以待毙的王八蛋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一卷 狐朋狗友(10)   阿星深情的看了我一眼,然后往地上吐了口唾沫,不知道他在吐口水还是在呸我,他扒拉着上衣数落我,“关键时刻,肌肉还是比脑子管用,你要是死了,所有的故事就结束了,要是我死了,你的故事还很长,很荣幸交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狐朋狗友。”刚说完,阿星铁了心的咆哮着冲上去,跟对方的首要人物进行一命呜呼式的自杀表现。   这绝不是困兽之斗,被他们玩死都有可能,因为像蚂蚁一样的人又从两侧的胡同里涌了出来,我眼睁睁的看着这团乱糟糟的群殴,阿星忙不迭地应付着每一个抡过来的锁鞭。   我吓傻一般站在原地没有动,满脑子只在想一个问题:就算我冲上去也无济于事。   直到阿星被对面的一群人按倒在地上,我还在原处发愣,他哇哇乱叫,“干嘛呢?我都快被他们弄死了,你还在那下神。”   这明显是在骂我没有用,要换做是别人,在不久的将来不光会断了俩人的情谊,而且我还会成为阿星所憎恨的人。   “先剁了这小子的手指头。”虽然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,但足以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。   即使已经判了死刑也没少了我也对阿星的咒骂,“没文化忒可怕,而且出门不带脑子。”   我以为这样的刺激可以撩起阿星的怒意,但阿星回复我的却是,“我什么时候有过脑子?”   实在受不了他,我嘟囔着祈求上天可以拯救我们一次,上天没有发表意见,那人举起砍刀的一刻举起了我的茫然,并准备挥刀砍掉我的希望,再过一秒阿星一定会变成“九指乞丐”。   任何事物的转机都是物极必反,因为阿星不想变成“九指乞丐”,所以瞬间的潜能爆发力,让他抓住了对方“老大”的小拇指,并且一脚狠狠地踢在了那人裤裆上。   那人夹着裤裆蹲着蹦着,一蹲一蹦想离开阿星这个易燃物,但他的小拇指还在阿星的手里控制着,传来的吱哇乱叫声告诉我这是逃生的唯一希望。   阿星把锁头绕在“人质”的脖子上,一步一个脚印的挪了好久,一直到我们安全的地方撒开人就跑。那人摇摇欲坠地爬起来哆嗦着,他被踢得够呛,努力的在地上摸索着足以致命的铁棍。   如果没在这种地方做这样的事情,我想自己已经笑疯了,从来没体验过被一群漫不经心的“狼群”追赶,而我们却是拼尽全力的冲刺,阿星劈胯一样的跑姿与我神似。   我和阿星都在做同样的剧烈运动,就连呼带喘这种由低至高的自然生理都要人半条命,阿星在我身前喘得让人担心他会死过去。我一边念叨着让我去死吧,一边念叨着我要活下去。   越来越远的背后不停传来“攮死你”“再看到就打残”之类的谩骂声,而我在阿星执着的奔跑中开始逐渐落后。   阿星虽然逃的快但是耐力比我差多了,他突然劝我,“歇歇……歇会儿……歇会儿……”   我不但没有停止脚步,反而两条大腿甩的更猛了,“我他妈的根本停不下来。”   阿星呼哧带喘地说,“我帮你停。”   他一伸腿,做了个伸腿的假动作,我不但没有停下来,反而跨了过去。   在百忙之中,我看了一眼身后还没被甩掉的江湖老油条,又抬眼看了看阿星,他实在眷恋生命到了不要脸的地步,无奈的重新奔跑起来。   我们两个的表情都很狰狞,一个比一个狰狞互相瞪着,我很想掐死面前这个该死不死的阿星,但是发现自己的血液好像都截了流,使不出力气。   不知道跑了多久,阿星骄傲地涎笑着,他现在可以骄傲了,因为我们甩掉了那帮人,当天晚上跑回家我只能扶着墙喘气,从没试过把嗓子跑哑的经历,沫沫见了我,不免疑问,“阿卡,你看起来怪兮兮的。”   我和阿星的事尽量不显露出来,于是我哼哼地笑,“我天生就是一副异相。”   沫沫确定我并无恶意时绽放了笑脸,我却忍着焦虑告诉沫沫要出去躲几天,这段时间最好把我忘了。   沫沫拽着我非要一起走,我又生气了,“我养活自己都难,你跟着我做什么,你要是愿意就在这等着,我一回来就找你,唉,算了算了,明天你也别在这住了,换个地方吧。”   如果没有我,以沫沫的收入状况,天天住酒店都没经济压力,我也会问自己,曾几何时,两个人会突然变得这么冷静。   我感觉自己有点儿不太清醒,“那啥……我得走了。”   我和沫沫沉默了,沫沫毫不掩饰的露出失望之色,“走了啊?”   我点点头,“嗯,走了,不知道什么时候……还能见到你。”   于是我们继续沉默,我们沉默是因为都不想哭。沫沫几乎沉痛的回复我,“噢!”   我太知道沫沫不同意了,我去哪里她一定会跟到哪里,此时阿星的车已经在外面等我了,我顾不得那么多,把沫沫推开后奔了出去。   奔跑了几步,我回头看见站在门口掀帘子的沫沫,她是那样的孤寂,我带着最后的念想转回了身子:对不起了,就这样吧。   虽然沫沫瞪着我但是很迷茫,我不知道她在怎么想,也不知道为什么而哭泣。发傻的我想带她远走高飞,但搞不清是不是因为心里的邪念而犹豫。   我钻进车里后,看见沫沫在车后努力的追赶,她边追边掉眼泪,我问自己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回来找她吗?这是个设问句,而设问通常是个坑,可总会有人奋勇的往里跳,如果有如果,不会再是我。   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,但终究要知道属于自己的很少,在失去某些人以后,要学着一个人独立的生活。人嘛,总是要给自己找点事做,哪怕找点开心或者找点悲伤来证明自己的存在,存在这错综复杂的世界。   车子因为速度太快而颠簸不停,我像罐头一样在车里翻来覆去,脚下的垫子在我身边活跃地上下飞舞,但已经顾不上它们了。   文明在这样的恶劣中也只好蜕变为野蛮,我终于忍不住的在车里粗野地大叫,“你他妈的能不能慢点,肠子都让你颠断了!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二卷 无名村落(01)   阿星不停的转动着方向盘,“断了就断了吧,没看见后边追上来了吗?”阿星的嚎叫慢慢变成了幽怨,他用啮牙咧嘴和痛不欲生的表情来表达我觉得到的东西。   追上来的不是沫沫,而是那一窝没打算放过我们的“狼”,阿星这自杀式的车技居然是为了活着,他说命是逃出来,而在我看来是凶多吉少。   车是好车,但路不平,我看不清外边的事物,更分不清东西南北,只能看见车窗外的白茫和瞬间闪过的树木,这辆看起来不算太破的车颠得快要散架,我没有在形容,它真要散架了。   车里没有谁再喊叫,因为这紧张的气氛根本喊不出声,直到车子缓下来我才意识到安全了。   终于到了一个偏僻的旅馆,手机显示沫沫打来无数次电话我都没有接,阿星钻着拱着进了那个觉得不够踏实的旅馆。   阿星嚎着,“那群王八日的被咱甩掉了吧?”   我回复着不知道,实质我气得对自己嚷嚷,“我算是长了见识啦!”   阿星问我,“啥?”   我没有再理他,阿星嚷嚷着要报仇,其实是别人在找他报仇,我躺在看起来有些岁月的床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。   只是住了三天,那群盯着我们不放的“狼”开始在旅馆不远处转悠,为此,阿星说他能找到了安身好去处,我只能笑笑,虽然他看起来有些愚蠢,但行动上总富有想象力。   平房所在的村子胡同很深,凋零破旧的景象包容了凋零破旧的我,那破旧不堪的墙角下仿佛有跟我同样的物种,他们的眼神充满了不安、空洞、迷茫、绝望,相比之下,我现在的状态还可以算作生机勃勃。   宁可站着死,也不跪着生,这是一句多么壮志的豪言,可衣服和食物是我濒临最严峻的一个问题,时间像撒旦一样无情,不断吞噬着我现在的青春,最主要是我没有钱,我和许多一样的我都出现在这个村子里,这应该是上天特意安排好的一所“监狱”。   走到村子的顶头,路的中间有个气定神闲的“村头大王”挡住我们的去路,倚靠在他左右两边的是七八个站没站样、坐没坐像的狗腿子,看上去他们只是一副副饿的骨瘦如柴的架子。   从外表上看不出他们有过人之处,说他们衣冠不整都看不到衣服在哪里,那个村头大王的上身是用床单缝制成一个没有袖子的袍子,下身是用整条破牛仔裤撕成的裤衩,那张熟悉的脸让我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,他们对我这个陌生人早就垂涎已久,从他们喉结浮动的节奏上可以看出他们很久没吃东西了。   阿星调匀自己的呼吸对我说,“嗳,这位爷和你长的很像。”   我简单的“哦”了一声,并没因为阿星的话而感到庆幸,村子里的这帮家伙不是为了钱,只是为了填饱肚子,我望了望周围的草木是否早被吃的一干二净,却不想我腹中的一声低鸣让他们放弃了打劫我的念头。   虽是这样,那个村头大王坚持自己的眼光没有错,正因为我是人模狗样,所以冲我问了句,“带吃的了没有?”   我把兜里的三百块钱掏出来递了过去,那群人白我一眼散去了,他们需要的确实只是食物。   这是他们的地盘,一个上等人士从不进入的空地,一只只无所事事只为食物发愁的臭虫把这里当作了临时的栖息地,任何孤魂野鬼出不得这个村子,一旦踏出半步,所要面对的必定是每个人的天敌。   围堆在这里的渣子们与我没有任何关系,有关系的只有脸上刚结了血渣的阿星,和那个不拿正眼看人的村头大王黄昊升。   倒三角身材的黄昊升独自拥有一座四合院,大门的两边各贴一道红纸,歪七扭八的字看起来像是对联却又不是对联,左边写着“村里的一切都是我的”,右边写着“包括你”,横批:“滚”。   他的亲随都是混吃混喝的半吊子打手,平时就是打打牌赌点什么,可每一个半死不活的穷鬼没有赌本,谁输了就负责找当天的食物,找不到食物就挨顿揍。   挨揍不是目的,目的是给别人长记性,早就虚脱了的打手们下手并不重,但足以让人心里增加一道创伤,黄昊升从没输过是因为他有一个“老大”的头衔。   我用胳膊肘杵了杵阿星,“这里的房租多少钱?”   阿星连看我都没看一眼,“钱不好使,这个地方虽然看起来破旧不堪,但却是绝对的安全,不要小看了这里,没点儿人际关系根本进不来,主要原因是受人保护。”   我多少吓了一跳,他这吹牛的本事永远改不了,受什么人保护不是我所关心的问题,只是瞬间有了成为保护动物的感觉,想进进不来,想出出不去,就跟每个人心里的死角一样,自己走不出来,别人也别想闯进去。   我把最深沉的秘密放在那里,不懂我的人我也不去责怪,这里边能吃的都吃光了,不能吃的也吃光了,而且吃了的人多半都死了,我突然冒出一个可笑的猜疑,之所以让一些没价值的人吃那些不能吃的东西,是因为村子里需要控制人数增长,达不到均衡必定带来后顾之忧。   挨饿的日子不好过,留了青山在,依然没柴烧,即便是受过高等教育,跟这些既不像人也不像鬼的东西待得时间久了,人类拥有的本能也都会逐渐退化。   我只能跟阿星走进属于我们的房子里,房子很破但很干净,干净的一个家具都没有,屋子的角落里有一张连乞丐看了都会拂袖而去的草席子,那是由晒干的稻草编织而成的,我想那应该算是个床,我脱下上衣铺在上边躺了下去。   阿星边往外走边嘱咐我,“你自个儿住这院子,我住在别的院子,有人欺负你就提我的字号。”   我向阿星发问,却不关心可以独自住一套四合院的问题,“咱们今天吃什么?”   阿星也正为这事犯愁,“走吧,一块出去找吃的,反正咱们没来之前村子里能吃的都被他们吃光了,我听别人说那个黄昊升没来之前不仅吃了亏,还吃了官司,他发誓再也不想提‘吃’字,可还在为吃的揪心,古人说的真好啊,民以屎为天。”   我赶紧站起来追过去给他纠正,“那念‘食’,二声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二卷 无名村落(02)   刚走出大门口,不知是谁一嗓子嚎了出来,“我要成为有钱人,做不了有钱人的后代就做有钱人的祖宗。”话音刚落,传来四五个人的谩骂,“钱有个屁用,村儿里没吃没喝的,还不是死路一条。”   那个想成为有钱人的家伙也是刚进入村子,别人懒得打他是因为没有多余力气可以动手,回击他的谩骂声都是近乎哲理的话语,他们似乎更能看透人生,“金钱诚可贵,美女价更高,若有馒头在,两者皆可抛。”   在我和阿星来这之前,谁都没想过馒头到底有多可贵,直到我们吃了这里的第一顿正餐:水煮白菜——汤。清澈见底的碗里只有两片白菜叶飘过来又飘回去,我小心的喝了一口差点没落了眼泪,不放盐不放油的菜汤险些让人窒息,喉咙抗议了好久终究被我强制咽了下去。   “今天的伙食不错。”发表意见的人是黄昊升,没有一个人去拍他的马屁,从这些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,能吃到现在这样的大餐早已对他感激不已,他们甚至会把菜叶从喉咙里再吸回到口腔内重新嚼一遍,看这情形,腹中的胃液足以让我成为饱汉子。   “新来的三个吃完了过来找我,我给你们盖个章。”黄昊升嘴里含着滚烫的菜叶在那里支支吾吾。   语言不清楚,但是很威严,他说过的话最好不要当成耳旁风,就算心里不舒服表面上也得装的服从,这是他定下的规矩。   所谓的盖章就是在新来者的大腿上烙一个印子,这样走到哪里都不会丢失,也只有白痴才会去盖这个章,丢不丢失对黄昊升来说没有太大关系,跟这些废物浪费太多程序就是闲扯淡的事,后来我想明白了,黄昊升心理有问题。   既然立下了规矩就得有人维护,除了我以外,阿星和那个做梦都想有钱的主表示了服从。   “脱了吧。”很和缓的三个字从黄昊升嘴里吐出来,他懒洋洋的把这当作宣言的机会。我悻悻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想骂谁。   阿星脱了,那个家伙也脱了,两个人的裤子都团在脚踝骨,等待着黄昊升留下永久的烙印。   “叫什么名?”   “刘子易。”   “你呐?”   “海星。”   “你怎么不脱?”黄昊升把目光转移到我身上,或许是因为我没有服从,所以他像驯一只畜生一样对我呵叱,“嗨,那个把脸拉的跟驴脸一样长的家伙,问你呢。”   服不服从都是为了能更好的活着,我尽量用缓和的语气询问他能不能不烙印子,黄昊升轻轻点了点头,“相当可以,今天晚上的食物你去找,找不到回来会烙两个印子。”   我垂头丧气,不仅因为无能也因为黄昊升得瑟而生的恶寒,他不再理我,而是看向刘子易衣服里裹的那具骨头架子标本,“你怎么这么瘦?”   刘子易挪动着脚步,转了个身由倨而恭地说,“是饿的,老大。”   他会认为黄昊升会同情,可黄昊升的眼神里只有绝情。村子里有点儿本事的人都是结了空网的蜘蛛精,我知道一定会找不回食物,更不想被烫死在烙铁下,于是,我开始寻找食物。   正如他们描述,天上飞的我够不着,水里游的我看不见,地上爬的早已被他们灭绝,能看见的只有飞来飞去的苍蝇,不远处的石蒜花丛下,躺着的几具骸骨成了苍蝇的美食。   早就听说石蒜花又叫彼岸花,花朵很美,全株有毒,食后会流涎、呕吐、下泄、舌头硬直、惊厥、四肢发冷、休克,甚至呼吸麻痹,导致死亡。   村子里没有多余的障碍物,我能眺望到阿星和刘子易,现在的黄昊升一定摊在院子里等着我们三个带食物回去。从那两个一瘸一拐的家伙状态来看,黄昊升是个没道义的人。   我想靠近他俩,但他俩跟我保持着距离,以免回去后因没有食物而带来更大的后患,我最关心的不是食物,而是暂时还没在我腿上留下的烙印。   我试图用并不关心的语气去答茬,“你们俩的腿没事吧?”   他俩并没有因我的问话而感激,阿星把裤带一松,裤子掉在脚踝骨上,我看到他的腿根处肿了一大片,那是用烧红的火钩子烙下的字符。   阿星张口大骂,“黄昊升这个狗娘养的不是人,我以为做个简单记号也就算了,没想到一个比我还文盲的人,在我腿上刻字还他妈多刻了一笔。”   随着连绵不绝的谩骂声,我看到留在阿星腿上歪七扭八的像是“无耻”二字,而刘子易的腿上虽然是个“贱”字,但他因刻的笔画少而觉得比阿星幸运。   “咱们谁也别笑话谁,带不回食物少不了一顿狠揍。”刘子易轻轻叹了口气,他注意到我的眼中带着笑又笑不出的怜意。   我联想到即将到来的痛苦,所以不由自主的选择了沉默,想跑出这个鬼地方的不止我一个人,可跑出去就会被那群“狼”活活的撕巴掉。   世界很大,村子很小,挣扎是徒劳,苟活才有希望,昨天我还是个抱着远大抱负的知识青年,今天却愚蠢的选择了这个鸟不拉屎的魔窟。   “啊——!”一声惨叫由远处传来,又一个倒霉鬼来岔了地方,隐隐约约可以闻到大腿焦糊的气味儿。我告诉自己:樊卡,你是一个有牵挂的人,你得活下去,世界很大,只有活着才能记住美丽的风景和牵挂的人。   新来的比我们更怕死,所以他先找到了食物,我无心去知道他叫什么名字,只想用我的脑子让自己活下来。   那家伙拎着一只不知从哪捉到的兔子经过我的面前,虽然他的腿也是瘸的,但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。   我赶紧晃醒流着口水睡觉的刘子易和打呼噜的阿星,理直气壮的对新来一通问话,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存有震慑力,连熟悉我的阿星都觉得我在这个村子里有地位,“小子,没有规矩是吗?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二卷 无名村落(03)   那人怔在那里,他脸上的茫然不是因为我的问话,而是一直在想如何逃出这个村子。我能看透他,阿星和刘子易也能看透他,没有一个人不想逃出这里。   我们都在估摸着他的智商,那人提了提眼神呆滞的兔子,他看起来比我们还要欣喜,“大哥,食物找到了。”   阿星在我和刘子易面面相觑中站了起来,一旦遇到说不通的路就用拳头来解决,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攥起沙包一样大的拳头,在那人眼前晃悠,“小子,别太实在了,回去还是难免一顿毒打,听我的,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西走,你就可以离开这个村子了。”   那个家伙很好哄,阿星给了他希望,他头也不回的按照阿星指引的方向离去了,看来他也明白了事态的严重,在他离开之前兔子被阿星留下了,那是我回去交差的食物。   我嬉皮笑脸的对阿星说,“你终于做对了一件让我感动的事情。”   说服一个人容易,找到食物太难,我终于明白馒头为什么可贵了,就算是一块狗粮一把猫食都会被抢的一干二净。   村子里的残渣们大老远就瞄准了我手中的兔子,所以提前用砖头搭好了炉子,村子里有免费的水,有不要钱的柴火,唯独稀罕的是来之不易的食物和几毛钱一包的佐料,这个兔子的吃法很简单,只要不是囫囵着吃怎么都行。   “都给我看好喽,这就是不服从老大的下场。”村子里没有鸡也没有猴,一个九流的打手杀了一只兔子敬给我们看,他的威严并不是有那把极利于劈砍的刀,而是来自于他身边的黄昊升,他在给兔子掏膛的同时,我们闻到一股血腥味。   那家伙恭敬的露出一个笑脸,“老大,今天这顿怎么个吃法还得您说了算呐。”   黄昊升用鼻子“嗯”了一声,用手指了指水桶里的水,那意思是炖肉汤,整只兔子瞬间变成了杂碎。   在这些仿如原始人类的眼里,肉不是给我们吃的,就连汤都不是,黄昊升的嗅觉中漏出了贪婪,我怔怔地看了看他,他也看了看我。我只听到,“小子,今天表现的不错,一会儿赏你半块肉,明天还得你去找食物。”   绝不能跟这些人讲道理,在他们眼里,人是死的规矩才是活的,时时刻刻都在定规矩,想到什么张口就能改,只有无赖碰上无赖才会考虑用武力解决问题。   他们会谨慎的对待这顿荤餐,并提前放松了原本勒得很紧的裤腰带,这只兔子是别人的苦劳却成了我们三个人的功劳,村子里狼多肉少,如果分到兔子的一根肋巴条,已经是我们最大的幸运了。   炉子里的火很旺,锅里的水很满,一股淡淡的肉香味飘了过来,我狠狠的咽了口唾沫,肚子里仿如长江东逝水。   炉子旁围着的几个打手欲图抢食,被黄昊升用火钩子指了又指,于是那帮人重新坐回了原处,继续拿着半拉瓦片和用树枝做成的筷子等待着。   “兔子是我的抓来的,是我抓来的兔子。”   那个嘴碎的家伙叨叨着回来了,身上沾满了干枯的苍耳,喋喋碎语像是在诅咒,他不是为了挑战黄昊升的权威,而是愤恨我们三个成了精的人,是阿星从他手里骗来了兔子并指了一条不可能出去的道路。   这家伙非常不讨人喜欢,凭着自己有理有据的尊严,理直气壮的与我们对峙,我、阿星、刘子易都很清楚,此时的黄昊升早已不在乎兔子的来源,所有人也都拿着碗片等待着锅里的肉。   天下再大也大不过阿星的那块心眼,他的腮帮子是因为咬牙而鼓起的,阿星恼火了,“我就当它是顿庆功饭,至于谁当垫背的就来试试吧。”   我不喜欢暴力,有话好好说,没话就沉默,我指了指那家伙劝了句,“走吧。”   “如果今天我死了,希望能有人记得我,我叫耿于怀。”他没有因为自己的名字耿耿于怀,只是被三个非常怕死的“骗子”骗走了食物,交不了差而牵萦于心,从他的性格来看受尽欺辱跟他的脑子有直接关系,他就那样戳着,僵持着,准备为一只兔子而死,跟所有人证明兔子是他抓到的。   “安心的死吧,没人记得你。”刘子易很少说话,在维护自己的自尊面前决定与我们同一条线,用违背了良心的手势在驱赶一只与我们无关的畜生,勇气并不是他的本能,而是有阿星这样的人为他撑腰。   在这个因食物而互相狠咬、互相算计的村子里,让我有些尖酸刻薄,在人死之前很难评价他是善良还是邪恶,“都消停了吧,争来争去对谁都没好处。”   我刚明白过来这句话不该我来说,不知道哪几个家伙的手同时捂住我的嘴巴。我开始咬人和挣扎,那帮家伙只好把我压倒在地上,因为继续下去的话,我要开始“雄起”了。   “雄起”还没有苗头,一只大脚从身后袭来,我飞出去的距离足以证明那人的力度,“妈的,这话是你说的吗,今天这顿晚饭没你的。”   黄昊升就此绝了我的食,并企图现出他的原形,阿星没有冲动,因为黄昊升的手里有一把已经烧红了的火钩子,身边有一群只要有食物就跟着他的亲随,他尽量冷静下来,前几天的那群“狼”的确让他长了记性。   黄昊升说话间唾沫跟着横飞,“耿于怀是吧,你也忒孙子了,别人坑你的食物也给啊,这世道还有谁值得相信,就眼前这三个渣子永远都不会出人头地,你怕他个鸟甚啊,打他们呀。”   实际上这里的人都忍不住对全世界怀疑,怀疑那目光、那嘲笑、那话语、那表情,不冷不热,若即若离,即便有痴情的希望,坎坷也会接踵而来。   耿于怀没敢抬起他的狗头,似乎委屈到连哭的心都没有,只是恨铁不成钢的在那发着呆。   在关键时刻站出来的黄昊升没再去管他,他走到那口锅前掀开了锅盖,整颗脑袋深埋在蒸汽里,他用树枝在锅里搅了搅,味道弥漫了整个村子,所有的狗腿子都在呆呆的看着,我仍旧在被踢倒的地方趴着,饿的不想关心更多尊严,也无心在乎更多损失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二卷 无名村落(04)   直到一群人围着火炉吸溜着肉汤,我才想起来这是第二次吃到没有油盐的伙食,偶尔可以嚼到黄昊升和那些打手们挑剩下的骨头。再腻味的肉汤也舍不得泼去,因为没有任何吃的东西了,连泥土里的蚯蚓都已经被诛了九族。   吃的最有味道的人是黄昊升,兔子不是他抓的,也不是他做的,但仍需要一些渣子们进行阿谀,他在亲信们拍马屁之后打了个饱嗝,把剩了半碗的兔子肉放在了地上,随后看一群人死盯着他刚放下的碗。   黄昊升冲他们把脸一仰,“干什么,这是我的夜宵,吃你们自己的吧,吃着自己的还盯着别人碗里的,这毛病在我这千万别犯。”   这样的人谁都明白,他即便吃饱了撑的把肉倒掉也不会给我们吃,免得我们有力气跟他对抗。现在锅里已经没有任何内容了,就像这个村子似的一无所有,再也没有争抢的必要,接下来要做的是回到自己的狗窝,睡自己的狗觉。   只有耿于怀躺在土地上落魄的看着天空,没人去关心他在想什么,也没人在意他因什么事来到了这里,我只看见他从内心显露出来的委屈表情。   在村子里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,想要像黄昊升那样什么都不做就有食物吃,还需要有一定的地位,但是谁都不能保证明天吃些什么,只能把一时的愤怒化做找食物的动力,然后继续饱暖思□□,如果还会重复这样的剧情,我会把石蒜花掺在食物里,让所有的畜生们一了百了。   刚过一天,我听到门外急促的敲门声,可能是黄昊升和他的狗腿子,或者报复的人找上了门,万万没想到敲门的人是沫沫,我假装没听到一样躲在狗窝里不敢吱声,她在门口哭了半个小时,“阿卡,我知道你在屋里,你能躲我一天还能躲我一辈子吗?”   我拉着长音回喊着,“你回去好好上班,自己养活好自己,不要再来管我,跟着我等着饿死啊?你这个……”沫沫哭着砸了一下门,我的最后一次嚎叫也变成了嘟囔,“你这个……傻丫头。”   听得出来,她的手里提拎着半块砖头,“就算饿死我也愿意,就是要饭也要和你在一起。”   要么滚上床,要么滚远点,我打开门,看见沫沫正以一种奇怪的表情瞪着我,这不怪她,我每次一生气她都会觉得奇怪。成熟不是心变老了,而是泪在打转却还在微笑,沫沫抱住破衣烂衫的我一通痛哭,使劲的打我抓我,骂我不是人更不是男人,我也感觉自己不是人,就像村子里的这群畜生一样没心也没肺。   我怀抱着沫沫,悠悠地抬起了头看到了院子里的那群畜生,身材庞大的阿星在场,白骨精一样的刘子易在场,比窦娥还冤的耿于怀在场,就连村子老大黄昊升也在,全都直崩崩的站在院子里,盯着沫沫手里的食物,或者想着低级趣味的事。   沫沫应该知道了我的遭遇,她转身走到黄昊升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嘴巴子,清脆的响声里掺带了我昨天的愤怒和憋屈,同时也让我提心吊胆了很久。   如果不知道黄昊升就是沫沫的前男友,我一定相信沫沫的那一巴掌全是为了我,知道了也就成了百分之五十,或者更少。   有沫沫在,黄昊升不会拿我怎么样,当初是他自以为目光长远的甩掉了沫沫,后来的贪欲让他感受到被别人甩去的滋味,不管黄昊升现在多么落魄,这些都与沫沫再无相关。   来这之前我也是甩掉沫沫的人,可意义大有不同,一个为了自己的前途,一个为了爱人的未来。将来的日子里,有沫沫这个“送餐员”不停地为我补充给养,村里的那些渣子们只能看我的眼色行事。   我把兜里皱巴巴的几百块钱翻出来交给了沫沫,她卡里三千块钱也取了出来,等着把所有的钱慢慢的消耗掉。   村子里的畜生们有几个大款,他们倒是不吝啬,虽然很大方的把钱交给了我,而且还欠了我的情分,因为沫沫是这个村子里唯一个能自由出入的人。   有了食物,没了寂静,我看清了现实中的伪装,人势利到什么地步,黄昊升就会尽量和我靠的多么近乎,我心情好时就搭一句,心情不好时转头就走,虽然我的脸拉的很长,但那些畜生们还是会说:樊卡是好人。   躺着的,趴着的,蜷着的,倚着的,看着四五个人把一具尸体抬走,除了新来的几个人其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“唉,又死了一个,很快就轮到我们了。”一个年龄稍大的人哀道。   这可能是村里每个人要经历的事,见得多了对死亡的恐惧也就变得平淡了,生无可恋,死不足惜,存活于世间,仁义成了第一守则,丢弃死亡的人才能真正懂得它,但是阿星、刘子易还有我,最多就是看个热闹,从不猜想自己的命运会比抬走的死者更悲催。   那具泥泞而且神采涣散的躯体从我眼前经过,走在前头的人无奈地嘀咕,“死者是撑死的,在这里止饿的方法就是挖草根、啃树皮、吃皮带,依我看全都是谣言,劝也没有用,实在是太饿了,楞是把腰带解下来煮了十分钟,捞出来的时候还带着缝线,咬下去一股酸味跟吃塑料没什么区别,咬不动就囫囵着往下咽,这玩意儿能消化吗,咽都不好咽,排更不好排啦,胆大的撑死,胆小的饿死,总之都是死,早晚得绝户。”   黄昊升,一个睡过沫沫的男人,听着那些四仰八叉躺着的人渣们不停的埋怨,也开始有所感慨,“人呐,简简单单才是福,平平淡淡才是真,你瞧瞧你们这群畜类,既不简单也不平淡,一个个全是穷死的命,”   他愤愤的数落了一圈,毫不避讳的坐在一个亲随的身上,看到沫沫后他赶紧又站了起来纠正口误,“我刚才没有说嫂子,嫂子是天使,不是畜类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二卷 无名村落(05)   沫沫走过去一个大嘴巴扇在他的侧颅,清脆的耳光就算打死他也不会还手,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黄昊升被她一拳拳的打着,然后拿脚猛踢,“记住了,我不是你嫂子也不是天使,你这辈子永远欠我的。”沫沫下手极狠,黄昊升不停地惨叫。   我从没见过如此暴力的沫沫,在我的世界里那个对我百依百顺、温柔贤惠的美丽女孩,心里存积太多的怨气,她的耳光总有发泄不完的痛恨。   那些人看了看已经停手的沫沫又看了看我,我是这个村里最富有的男人,至少此时此刻我比他们多一个女人。刘子易一看冷场了赶紧接了话茬,“我说,咱村刚走了一个,要不我来唱首歌吧,以表达我们对同类的悼念之情。”   我们瞪着他,因为这个不算自私的建议竟然来自一向胆小的刘子易。他刚清了清嗓子唱了两句,黄昊升手里的半块砖头楔了过去,要不是躲得快恐怕又得走一个,“叫你唱的魂都没了,再唱就把你活埋了。”   只有沫沫对我噗嗤一笑,她整理着我的衣领说,“我原以为,阿卡才是唱歌最难听的一个。”刘子易的脸色不停的在红白之间转变,我对刘子易是了解的,他脸白是因黄昊升的话而感到害怕,脸红是因沫沫的话而感到尴尬。   我曾在酒吧歌厅里制造过的一段噪音,在场的这些人当中只有沫沫听到过,同样是为了缓解尴尬却换来不同的回应,我低头喝了口水,借着水面看见狼狈堕落的自己,看见了模糊不清的面容,看见了支离破碎的样子。   我年少时所臆想的生活,现在竟有些回忆不起来了,那些我曾念念不忘的全都在我的念念不忘中变得模糊,一个多月的时间,整个村里都没钱了,我想放弃自己也想放弃沫沫,只为了她能更好的活着。   我和沫沫的幸福似有似无,当我心碎不已时却往往没有一滴眼泪可以掉落,因为那些似有似无的幸福对我来说早就不再重要。为此,我必须要和沫沫吵起来,我毫无顾忌的把她赶了出去,她在门口哭到半夜就是不走,最后我还是不忍心的把门打开了。   我无心再去关心别人的死活,因为我和沫沫每次吃饭除了馒头就是大饼,沫沫是个很爱吃的女孩,她的优点是怎么也吃都不胖,自从和我在一起以后再没看她买过零食。   中午,沫沫用带着露水的树叶静静地梳理着自己,然后出去给我买饭,我让她在外边先吃点,然后给我稍带一个饼回来,结果她拿了两个饼和一包凉菜放在桌上,我在草席上吃了两口又扔回到地上,天天吃这些都想吐。   她在院子洗衣服,我哼哼着,“不吃了,收拾完然后出去溜达溜达。”沫沫走进屋把我吃剩下的饼拿了出去。   我觉得不对劲儿,一抬头看见她在屋外窗台下拿着我吃剩下的饼狼吞虎咽。“你不是吃过了吗?”我问沫沫,她没有说话。   原来钱都花完了,她每天编一些谎话说在外边吃过了,而实际上每天都会吃我剩下的饭。   这个高贵的女孩原本可以享受美好的生活,可为了我学会了洗衣服、做饭、做家务,挨饿受罪,受尽委屈。沫沫虽然比我大几岁,但她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照顾我,宠着我,大概是受她的影响,让我有一点姐弟恋的感觉。   后来实在没办法,沫沫给她父亲打了电话,我知道不到逼不得已她是不会跟她父亲妥协,虽然开口只要了两千块钱,但她父亲打了一万块过来,我俩当晚就改善了伙食,吃完饭在村里的河边坐着。   曾经有一个笑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,我预感它会如雾霾般的消散,那个笑容就像眼前的这条河流,无法泅渡,而那河流的声音会成为我心里每日每夜绝望的嘶鸣。   她默默的站起身来,拍拍身上的土,“阿卡,我要你背我回家,就像背新媳妇一样。”   我不要脸的吃了大餐,所以有了力气,背着她走在回去的路上,沫沫用搭在我肩上的手摸索着我的额头,我只是面无表情地走着,由着背上的人做着摸索的动作,沫沫的手从我的额头摸过我的鼻梁,然后轻轻的耷拉了下去,我感受到一颗热泪滴落在我的脖子里。   夜深人静的哀伤布满整个村子,走过的熟悉道路,感受过沫沫的委屈,现在却听见沫沫的笑声,我开始发现有钱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,哪怕是沫沫放下尊严换来的钱,我原以为爱情可以克服一切,而有时它却毫无力量。   我们在村子的陋巷里行走,没打算停留,竭力记忆曾经的路和在村子的巷角寻找某种食物的残渣。这世界何其悲哀,如果不坚强又懦弱给谁看,我总是会告诉自己我很快乐,告诉的久了,我会相信其实我真的很快乐。   村子里的气氛像是流传了数百年的传统一样,还是那样,互相取笑,互相争夺,互相狠咬,谁都不服谁,谁都不动手,只是耍着得意的嘴皮子互相谩骂。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村子里以往的喧闹,沉静的让所有人不得安宁。   阿星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挖着鼻屎的黄昊升,开口说,“有个事我得跟大家说一下,咱这个畜生村要拆迁了,外边人告诉我最近要严打。”   刘子易当他是在开玩笑,直接反驳了回去,“别扯那些没用的,多年都没人在乎的村子,你一句话就能荡平?”这句反问说出了渣子们的心声。   阿星没有笑,虽然他是个文盲,但也是我们所有人当中消息最灵通的一个,“就算没有用,你们也不会赏我一只烧鸡,这种事不能乱说,毕竟关乎到大家以后的生存,村子外有一群狼等着我们,我从不担心自己会怎样,因为我知道怕死的人其实已经死了,不怕死的人才有资格活着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二卷 无名村落(06)   刘子易刚想说点儿什么,被黄昊升狠狠的凿了一个爆栗,刘子易的脑袋凿起来很清脆,阿星低着头苦干笑了两声,“你们信也好,不信也好,反正我绝不会骗你们的,就这一两天的事,大家收拾好东西随时做好准备。”   谁也没有可收拾的物件,只有一颗颗懒散的心,耿于怀抢着搭腔,“我进村儿的第一天,星哥就把我的兔子骗走了,还说不骗人。”   阿星愣了几秒钟,然后把他安顿在地上,死命摁着他很瘪的肚子,耿于怀却笑的鬼哭狼嚎。   阿星再次看了看我,表示这次的话没有吹牛,“我知道村里什么人都有,打架的,逃婚的,偷情的,抢劫的,如果就这么走了,濒临的肯定是一场躲不过的劫,你们可能会认为是村子外的那群死对头散步了谣言,其实真不是。哦,还有个事儿,我和阿卡的事快摆平了,这两天我们就离开了,各位多保重,能与你们相遇说明还是有缘。”   我不想跟这群人有缘,所有人听了阿星说的话开始躁动起来,黄昊升形同他一个人在给我们下命令,“你们的皮是不是又开始痒痒了?”  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,类似“该结束的早晚会结束”这样的话在人群中悄悄传开,阿星也听得真切,于是沉默的不再看黄昊升。   黄昊升像一头困兽郁闷地瞪着天空,从早上到现在这是他听到阿星说过的最理智的话,一个把支离破碎的情感全堆在脸上的人,好像轻轻碰一下就会成垮掉的散沙,我不知道现在该同情或是幸灾乐祸。   “严不严打我先不管了,我反正是出不了这个村子,要扫就把我也扫了吧。”黄昊升在远处喊着,伴随着怒气慢慢闭上了眼睛,当世界只剩下他一人的时候,那是最寂寞最可怕的事。   我们愣着看着周围的彼此,没有谁再打闹和谩骂,可能真像阿星说的,在不久的将来这里将会夷为平地,那意味着有一部分人会被各自的天敌处理掉,所有渣子们的脸上显得很苍老,我的心也在慢慢变老,不管怎样都会面对这最严重的问题。   黄昊升说的话让我觉得自不量力,闭目养神让我觉得匪夷所思,我想沉默但不能沉默,仔细看黄昊升,他是在左眼色迷迷右眼闪茫茫的看着沫沫,这情形让我心如刀割。   为此我先打破了沉默,“黄老大的顾及有些多了,我们何尝不这么想呢?要说谁留恋这个地方那纯是扯淡,说是在这里自由自在那也是苦中作乐。”   我开始有些懊悔唠叨这些无聊的废话,黄昊升听不进这些,他走到离沫沫不远的地方但不敢靠近,“沫沫,当时都是我的错,如果你能给我一次机会,我会永远在你身边,哪也不去了。”黄昊升当我不存在,实质是在挑战我的心理防线,我不可能就这么站着。   我替沫沫回复他,“黄老大,你这么说就是你的不对了,既然你有你的选择,那沫沫也有她自己的选择,谁也别让谁为难,互相给彼此一个空间不是更好吗?”我不愿意黄昊升再跟沫沫有瓜葛。   “闭上你的嘴吧。”黄昊升的原形刚一漏出来,又立刻收回那条变了异的尾巴。   当一个人看透另一个人的时候,眼光必定会发生改变,沫沫没有丝毫同情,“那时候除了真心我什么也给不了你,可是我唯一有的你却偏偏不要。”   “沫沫,我……”黄昊升顿时语塞,不管他是不是真心懊悔,反正我觉得自己吃醋了。   沫沫拿着柳枝在地上不停地画同一个圈,“我见惯了人的本性,尤其是你们这种失了魂的人,总是有太多的当初,太多的如果,太多的我会,太多的一定,拥有时从不把珍惜当回事,失去了才知道这不该那不该的,谁的心都是肉长的,我心疼的时候你在别人的被窝里寻欢作乐,我难过的时候你在跟别人甜言蜜语,我失望的时候你这个孙子又在哪里?”   感情一再疏远的原因,或许是沫沫需要陪伴的时候而黄昊升每次恰好不在。这些话本应该是说给我听的,没有学会珍惜的人是我,对号入座的心理让我感到十分愧涩。   沫沫经历的事多了也成了一个失了魂的人,并不是每个人后悔以后还能站在原地等待,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被伤害过以后可以选择忘记和既往不咎。到那个时候,重归于好变成了最大的奢求,即使重圆的破镜,映照出来的也变成了残缺的爱情,只怕在明白最想珍惜的人是谁,最大的幸福谁能给的时候,却再也找不到那个散入茫海的人。   沫沫的声音开始变的低沉,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,“黄昊升,别再为自己的错过了而懊悔了,只有你错过,别人才有机会遇见,别人错过,你才有机会拥有,你所失去的其实并未真正属于你,所以没必要惋惜,我曾顺着轨迹寻找过你的影子,如今找到了,可早已不是当初的我们。”   这一切早就应该没有了,所有的曾经仿佛是一场梦,在梦里欢歌,梦里畅笑,梦里欣喜,然而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扼杀了这一切,只留下飘零的残片,让人思念,让人幻想,让人心碎。   回到那张破草席上躺了下来,我的心里有喜也有忧,有甜也有愁,今晚睡的很不踏实,因为沫沫就在我的身旁,我坚决让自己早些入梦。   在我的梦里,我听到沫沫对我说了好多话,时而甜,时而悲,时而喜,时而伤,别离有些难舍难分,虽不怅然有点遗憾,但不觉得悲观,所有的希望都在沫沫的安慰里,而我在沫沫的安慰里分了神。   清晨,雨露未干。   我靠在门口等寻沫沫的身影,与其说我十分盼望,不如说自己更像个碎了心的人,今天的村子格外冷清,很多跟我一样的畜生守候在黄昊升的门口,没有阿星,没有刘子易,他们试图把那个贴着对联大门看守的严严实实,以防我发现不妙的漏洞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二卷 无名村落(07)   我在等我要等的人回来。终于,衣冠不整的沫沫从黄昊升的狗窝里挪了出来,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怕是见到我一样把头扭向别处,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,她在昨晚发生了让我难堪的故事。   沫沫的腿和胳膊上的几处淤青让我不免心疼,抓贼要抓赃,捉奸要捉双,沫沫低着头向我的屋里走去。   刘子易跑过来对所有人说,“昨填晚上耿于怀死了,实在挺不住了,饿死了,饿的连呼吸的劲儿都没了。”其他人并没有在意他的话,而是拧着脖子关乎我的反应。   沫沫带着呆滞的眼神走了回来,她看着黄昊升的屋子纠正了刘子易的话,“还有一个,自杀的。”   我尽量不跟沫沫多说半句,沫沫也没有看我,可能她的心里比我还难受,她低垂着几乎披散着并沾满草叶和泥垢的头说,“就在昨天晚上,黄昊升要见我最后一面,你睡的死死的,喊也喊不醒,他一直把我拖进他的屋里说只要最后一次,就算是死也瞑目了,然后把我……把我……”   我没有愤怒,没有埋冤,亲自烧掉了黄昊升的尸体,那是一具永远都不会轮回的尸骸,虽然他没在我的大腿上烙下疤痕,但在我的人生中刻下了抹不去的印记,死了的安详,活着的茫然,现在才懂,原来一个人可以难过到没有情绪,没有言语,没有表情。   我把他的骨灰撒进了粪池子里,按照阿星所念叨的黄昊升的确是一个狗娘养的,我只能这样评价一只真正的畜生。每一个人都懂得有痛苦就会有成长,吃一堑就会长一智,而我的成长伴随着或深或浅的伤口痛苦着,吃了堑也长不了智,都是过于喜欢惹得祸,痛倒是没什么可怕的,面对才是最可怕的,说成褒义词它是一种良药,说得不好听一点它是熬不过的痛苦,崩溃在的道路上根本不敢想象。   以往的日积月累,石蒜花丛不远处已经埋了几十个尸体,没有墓碑,没有记号,我把耿于怀的尸体放进刨好的坑里,因为我欠他一只兔子,所以很认真的一把把埋葬,身后的阿星急促的跑了过来,“兄弟,发生了什么事?”   我叹了口气,撕破了我心底压抑已久的情愫,撕的心尖阵阵作痛,“什么都别说了,粪池子里的黄昊升看着呢,人都有一死,但死法不同,该去的地方也不一样,他死的很洒脱,但无法决定后人对他的安排和评价。”我不想看见这里的任何一个人,包括阿星在内。   我能想阿星现在是什么表情,虽然他觉得有些惋惜,但他是个对朋友奸对别人更奸的聪明人,昨晚他去了什么地方,黄昊升不可预知的死亡,沫沫对我剩下的感情,这些都成了我多年解不开的谜。   阿星有些着急,“我就说啊,你不光名字卡,脑子也卡,把黄昊升撒进粪池真是便宜他了,说你有病就得赶紧治。”   我咆哮的很突然,把阿星也吓了一跳,“就算有病也是被周围这些人和事感染的,谁都想做一个思想健全的人,但没有谁能逃避被你们这帮畜生所迫,就像在你大腿上刻字的‘黄大仙’,明明知道他有病,你这个孽畜怎么不给他治去啊,你说我脑子卡,我脑子卡怎么了,好过你没有脑子,你的脑子是空的,没有脑子,没有脑仁,整个脑袋,空的。”   阿星笑了,他是在激我生气,“人呐要有上进心,不能总是这么戳着,待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想赶紧出去,到最后还保留着那些过了期的安慰话,明明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的消耗时光,却跟村外的人说自己过的很好。”我摆着一张抑郁的脸,继续愤怒的往死人身上盖土。  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想听到亲朋好友的同情和勉励,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孤儿们体会不了,他们有的没有家人,但我有,我不想转过脸去看阿星,“阿星,可能你不知道,就在昨天晚上,黄昊升这个狗娘养的把沫沫玷污了。”   这不是值得骄傲的豪言壮语,但我的嗓子在这说完话之后就哑了,代表无能的人是我,阿星只会当我放了个屁,“阿卡,别太在意女人,你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放不下女人,这是阻止男人上进的障碍,比如黄昊升这个驴日的,连吃的都日不来,他还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个世上。”   眼前的阿星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的文盲,这个视女人如衣服视兄弟如手足的脑残青年,总是一边吹牛一边教导我这个文化人,而且说的头头是道,“人活着就得争一口气,死了就得咽一口气,你不一样,你这个怪胎生下来就有一口怨气,不信的话,你不妨就当自己已经死了,把所有的事全都撂下,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。”   关于这种想法我很想说“关你屁事”,这也许是出自阿星真诚的教导,我不得不缓和的说一句,“就这样吧。”   就当阿星说的是对的,有人谈恋爱,有人想结婚,这两种情况完全不一样,谈恋爱是停下来陪伴,并没有改变自己的行程,随时都有可能离开,而结婚是放弃了自己的路,愿意走同一条路,所以说恋爱易结婚难,即便是再爱的人依旧是路人,娶了的那个人才有机会成为家人。   沫沫不想见人,或许她还在想着昨晚的事,其实没脸见人的是我,但我不得不面对,在这个空气中都充满自私、贪婪、懒惰、推卸责任、逃避痛苦的所有人当中,不想看见我的不止沫沫一人,一个不嫌弃她脏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她变脏,这比结束生命更痛苦。   无人看到我五官错位的样子,走到村头我回过头,村子里的畜生们为了争夺老大而闹的鸡飞狗跳,我一直执迷于自己的心思,阿星这个文盲有时是对的,心里沤的发霉就得拿出来晒晒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二卷 无名村落(08)   活在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,为钱呐喊的刘子易,为兔子拼命的耿于怀,为得到沫沫的身体而又自杀了的黄昊升,这都是不确定的答案。   阿星在我身后说,“收拾收拾东西走吧,多待一天又生出更多的事。”   我转头看着阿星,发现自己早已声嘶力竭,我清楚自己的目光里充满了怨恨,只有对离我距离近的人才有这样的勇气,“我不走,走到哪里都一样。”   我讨厌别人摸我的头,但是阿星不仅摸了我的头还继续刺激着我的情绪,“阿卡,你曾说过愤怒比绝望有用,但我是个文盲,你嚷嚷我也听不懂,可你这样的自暴自弃很不好,你是个聪明人,清楚我的人脉比你广,千万别将就,离开这个女人,你说咱们将来干点儿啥,我第一个支持你。”   他看着我,我瞪着他,这样的对视可以耗到天荒地老,只要我点个头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,也许我的命运就此改变,但命运的结局谁又能知道。阿星只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,我根本离不开沫沫。   阿星无奈指着村里的畜生一顿骂,“看到村里的这些臭鱼了吗,一个个的算什么东西,欠收拾的玩意儿。”这不是挑衅,阿星对那些一触即死的软骨头根本不感兴趣,在离开这里之前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不是软包,来这个村子一忍再忍无非是寻找一个安身的地方。   没有谁能拦住此时的阿星,更无需叫阵,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以往的那些半吊子打手,阿星毫不胆怯,仿佛是我的原因而让他有所愤怒,他拾起一个砖头用手掌砍了四五下才砍断,“今天我把话放这了,要是凭拳头争老大,那我今天让你们开开眼,来吧,谁有能耐谁来。”   收拾那些身心涣散的人,顶多就是在他们身上留下几个指甲印,从人群中冲出来的瘦子自以为很强悍,却被阿星永不停歇的一顿爆踢,有几个人看到阿星的愤怒,悄悄地扔下手里的柴火棍。   “不是争老大吗,来呗,刚才那股劲儿都哪去了,毛毛楞楞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。”虽然阿星嘴里嘟囔着却提防着要扑上来的人,就在那人扑向他的时候,阿星轻轻地一躬身,那人从他头顶扑了个空。   然后那人毫不犹豫地转身逃跑,阿星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追,没跑两步就追上了,一伸腿把那人绊了一跟头,阿星顺势抄起地上的一根柴棍儿对着那人的背后一顿狠抽,然后拿着柴棍气喘吁吁,他指着村子里的所有人说,“你们这群小崽子,我以前打架的时候从来不留情,今天算是便宜你们了,我要是真急大发了,一个活着的都没有。”   多数人没有奋不顾身的勇气,不怕死的人几乎不存在,但有一个为了接下来的地位认为死也无妨的家伙,拿着木棍慢慢走过来,他没有挥向阿星,而是对着自己的脑袋一次次的砸下去,这最多只能算是扬威的举动,很明显是在跟阿星比谁更狠,没等阿星出手那人自己晕倒了,头上流了血,没人管,没人问。   阿星坐在地上低下了脑袋,因为他看到刘子易也想博一博,刘子易撸起袖子拾起了一根柴火棍要跟阿星大干一场。阿星叹了口气,眼中尽显失望,愤怒久了也不可能解决问题,“你这是要跟我单挑?”   刘子易壮了壮胆说,“卑鄙的手段我玩不过你,真诚的态度也感动不了你,要不然黄昊升也不会在你腿上刻‘无耻’,而在我腿上刻个‘贱’字。”   只有人僵峙,没有人响应,刘子易的话拨动了我的神经,他转过头耸动着肩膀,我忽然明白过来,他的话不全是说给那些畜生们听的。   没有坎坷和痛苦的人应该不存在吧,观望的人多,懂得的人少,说话的人多,做到的人少,尤其是理解的人更是少而又少,像刘子易的倾诉想通了也就释然了,不言不语的人不是不说,只是不想说,无声无息的人不是无心,只是没人懂,这条路悲喜都要走,只有经历了才会真正懂得。   我没有任何感情的说,“阿星,如果我是子易的话,也会选择同样的做法。”阿星不可思议的看着我,那赌气的眼神传达着我所认为的信息:有能耐那就试试。   他不会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问题,所以即使是阿星故意输给刘子易,在将来的村子里老大这个地位也不牢靠,这是刘子易的真实想法。   我只能跟在场的所有人表达我的观点,“要我说啊,凡是村子里能打的一起上,又没说非得单挑,大家都是自己人,别拿致命的物件,打服了也就老实了。”我想,这么说的话应该都能听明白,但我不得不补充一句,“打到最后什么都捞不着,还挨顿揍,不如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卖了能换吃的,待在这的时间不短了,能耗一天是一天。”   阿星惊讶的看着我,他那张脏兮的脸变了形,连我都没有想到这群人只听懂了我的前半句,却没功夫听明白真实意思。   一群人扑向了阿星,又是一场狼藉的架势拉开了。阿星哇哇的叫着,“等会,让我准备准备……”   不管阿星准不准备都毫无意义,一旦有一只苍蝇叮上鸡蛋的缝,就会有数不尽的苍蝇扑上去,大概过了十五分钟,躺在地上的超过一半,再看看阿星除了鼻青脸肿,还有身上的衣服被撕巴的不成样子,这个屡屡挨打却死都不倒下的货好像身体并没什么大碍。  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,“真是一群畜生,疯了的畜生。”我想离他们远点,转身就走。   刘子易一如往昔,表情全无,无动于衷,他在身后叫住了我,“阿卡,樊卡。”   我站住看他一眼,刘子易愣了一会眨巴着眼,想酝酿点儿眼泪,但眼泪也不是那么好酝酿的,所以最后放弃了,他只好真情实意的对我说了句,“希望你能帮我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二卷 无名村落(09)   觉的自己可怜是无能的表现,因朋友少而难过是自我打击的开始,内心渴望而又不能拥有,这注定被周围的人和世界所抛弃,谁都想正常地活着去正视身边的每一个人。   我情不自禁的回骂他,“别来这一套,我根本不想帮你,这也就是在村子里小打小闹发发怨气,要在村子以外的范围,你们早成了一帮没有脑仁的魂。”   刘子易清秀的脸上呈现出一脸懵相,他搞不懂我的意思,或者是在躲避我的眼神,“总之,希望你能帮我。”   在我走开之前白楞了刘子易一眼,不忘自己的刻薄本色,“不以一时失败论英雄,找点时间和空闲你们接着打,打死打残最好,一个个儿不嫌丢人现眼的货。”   再能打的人也没少挨了揍,阿星仍然在臭虫堆里挣扎着,偶尔咋咋呼呼喊两句“谁他妈咬我大腿了”“谁他妈掐我胳膊了”之类的怨言,他不喜欢被人接触,虽然簇拥而上的人渣令他别无选择,但他仍扳开了一只只在他肌肤上抓出了印痕的手。   到最后连嘟囔的力气都没了,只能气喘吁吁的看着那些家伙一次次的倒下再一次次的爬起来,阿星能撑到现在已经被别人看成了妖孽。   没法不去看阿星挂了彩的面容,不管是谁咬了他或是掐了他,那人肯定被揍了,阿星担心的是这些人的牙口不好,没有谁洗过一次澡和刷过一次牙,要是有个传染病,这架打的很不值。   所有人都悄悄的回到自己的角落,只有阿星还在那喘着气,半晌,他走到一棵树下靠了上去,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,“跟一个疯狗较什么劲,打到最后什么都捞不着,还挨顿揍。”   阿星是疯狗,他们有足够的理由来证明这一点,所有人都已散去,阿星还在嘟囔着要一个一个检查看是谁的牙印,而刘子易带着几个人,把那些已经疲惫不能再动弹的身体抬进了屋里。   阿星看着眼前的杰作,哼唧着骂,“你们这些没人性的,也不知道过来抬抬老子,我的腰错环了,脖子也断了,全都断了,浑身上下粉末性骨折。”   刘子易拍了拍身上的灰尘,走了过去,“星哥,有个事儿我得问问你,咱今天吃点啥?”  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,眼巴巴的等他一个结论。   “□□!”阿星说。   刘子易饥肠辘辘表示无奈,“好吧,如果没有食物,只好去□□咯。”   他们做人有了原则,食物成了村子里最现实的物质,阿星瞪了他一眼,“你先等会儿,我看你小子的牙口和我腿上的牙印挺像的,过来让我仔细瞧瞧。”刘子易没等阿星站起身来,赶紧溜走了。   阿星看了看我,我也迅速向屋里走去,宁愿被沫沫拒之门外,也不愿去想那些来之不易的食物,沫沫没有错,即使有错也错在我,我尽量这样想到废寝忘食。   我不得不再走回去,并且俯首帖耳的靠在阿星的旁边,这个家伙正闭着眼睛把一块肥而不腻的鸡腿从裤兜里掏出来,很享受的送到自己的嘴里。不光是我,在场的其他人也是馋涎欲垂。   阿星永远不会像我们一样的饿着,骗耿于怀的兔子也好,砸锅摔碗也好,总之他有能力弄到吃的。他伸出一只手,黄昊升的狗腿子知道他要什么,赶紧捡起了那根火钩子递了过去。   阿星在手上掂量着,“全被黄昊升这个狗东西的日趴下了吧,要是跟着我,你们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。”   他把火钩子扔到一边,这意味着这里从此没有压迫,不知是庆幸还是不幸,但肯定这是结束,“跟着我,有肉吃,有酒喝,有钱花,最主要的是你们从此以后可以抬起头看任何一个人。”   阿星盯视着每一个人,包括我在内,每个人都在发抖,连同我身边的刘子易带着我发抖,崇拜和敬仰的表情只是盯着他手中的肉,面对这样一个会拉帮会结伙的人,是激励也好,警钟也好,好歹他是正能量,起码不用再做一只畜生。   对这里的很多人来说,阿星现在是神圣的,有把一滩烂泥变成正常人的魔力。我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龙飞到了九霄云外,让这些狗熊们不再安于现实,但是狗熊依然是狗熊,终究没有成为龙,最后还是在泥里打滚。   我感觉很激动,但是激动之后,并不觉得我有了能量有了魂,所以,没有谁站起来说:星哥,我跟着你。   刘子易像是软体动物一样,洋溢着笑容蠕动了过来,阿星瞪他,于是他对阿星微笑,阿星越凶狠地瞪过去,他对阿星笑得越发灿烂,最后阿星也笑了,而刘子易的笑容没有了,他陶醉的抚摸着阿星的大腿,低声下气的说,“星哥,我的好星哥,给弟兄们留根鸡肋漱啦漱啦呗。”   这样几近温柔的腔调,让阿星僵滞的表情立刻变为苦脸。阿星指着自己大腿上的牙痕,故作痛苦的问,“子易,你说鸡腿重要,还是人腿重要?”   刘子易吧嗒着眼老老实实的跟他磨叨,“人腿重要。”   阿星没咬那只鸡腿,只是一个劲儿的舔着还故意发出滋滋的声音,“这年头儿你还知道人腿重要,其实想吃鸡腿也不难,不介意的话可以拿人腿来换。”   刘子易陪着笑脸看了一圈周围的难民,主动放下了自尊,“星哥说笑呢,人腿怎么能吃,大家都是同一根线上的蚂蚱,同一条沟里的咸鱼,同一个窝里的畜生,相处久了自然会有情分……”   阿星看着所有人反客为主的说,“我是文盲但不是傻子,人穷十日无人问,一朝有食万人亲,这个道理你得懂,用到人时靠前,用不到人时靠后,这是自私的表现,凡是巴结你的人都有目的,我平时最看不起这样的人。”   说到这里阿星叹了口气,他悻悻的看了一眼刘子易,“你们跟我比就是孙子,啥都别说了,全都没有用,你们群殴我的时候肯定吃饱了吃撑的,我可是饿坏了,要是像现在这样吃饱喝足,哪轮得到你们出手。”   我念叨着,“净他妈的收买人心。”   刘子易说,“唉,知道人有心就行了。”   我压低嗓门磨叽道,“一个个都欠收拾的货,为了当下的苟活完全放弃了自尊。”   刘子易本性上有点儿贪,这家伙红着脸笑笑,低下了头,“阿卡,你没经历过饿极了的地步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二卷 无名村落(10)   我的食指戳在刘子易的脑门上,不是我有理而是不得不告诉他做人的道理,“先别说你是不是男人,要我说,在这里的全都不是人,尤其是你,也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怪鸟。”   阿星对我义愤填膺,特别无辜地看着我,“你想吃啊?”   我带着怨恨对他说,“你得时刻提醒自己,我进这个村子是受了谁的连累。”如果这是欲擒故纵,阿星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。   阿星想要凑近我,他一脸闯了祸的表情看着我,比我更加心事重重,重到有点儿鬼祟,我立刻漏出苟且偷生的眼神回应他,在这个以食为天的村子里没有谁放不下自尊,我希望得到他的同情和答复。   阿星望向刘子易和其他人,“看你们一个个的熊样,真是无药可救。”阿星把一根骨头吐在地上,还在上面碾踏了几脚,四周的饿死鬼不可能再捡起来漱拉它,只能半张着嘴眼巴巴地看着地上沾满泥的骨头。   刘子易险些被他这强烈的动作波及到,赶紧退后了几步,阿星也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,狠狠撕一口鸡肉又狠狠的愤道,“一群没出息的东西,不先学会生存还求什么发展?”   管他说什么呢,我昂首挺胸的拿着阿星“照顾”我的两只鸡腿,回到沫沫依然紧闭的门前,不管沫沫是在自责还是在难过,至少安静的环境让我眼不见心不烦,我顺着半开的门缝把鸡腿送了进去。   我转头看见那群家伙开始生火做饭,刘子易把绿色的树叶轻轻的撒进了锅里,这顿没质量的饭是最没头脑的人寻来的,不光没有营养也是最艰苦的一顿。   没有付出辛劳的人必然没有发言权,面对这顿让他们连续几天都便秘的食物,所有人除了显露出呆滞的表情完全没有其他办法。或许,把树叶子当成肉来吃感觉就不一样了。   “啪!”一块脏污的血布从一人的怀里掉在地上,所有人的目光一致的向它看齐,破布里显然是一块带着肥油的肉,不管这块肉来自哪里,刘子易已经第一个冲了过去,像守门员一样死死的抱住了它,看起来几乎是在与那块肉亲嘴。   我和阿星比他们矜持,吃饱了的人看到这一幕顶多是看一场争夺赛。那帮快饿死的人三两下把这块不明的肉切成不规则形状,并快速的扔进了锅里,我开始怀疑它的来源。   刘子易口水滴滴的拿着树枝,学着黄昊升先前的样子,把自己的头埋在雾气里,搅了搅锅里的肉汤疑惑的问,“小子,这肉哪来的?”   那人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刘子易不停的忙活,阿星也开始怀疑这块肉来路不明,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天灵盖,一把把他提了起来,“小子,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,这肉是哪来的?”   “算了算了,管他哪来的,先吃饱了再说,估计吃完这顿肉整个村的人都得窜稀。”刘子易把搅肉汤的树枝含在嘴里,细细的品咂着。   那人心惊胆战的自言自语,“抢来的,抢来的。”   “你能出得了这个村子还回来做屁?今天不老实交代,看我不把你的屎摔出来。”阿星揪住那个人准备把他扔出去。   刘子易阴着脸说,“星哥,咱能不能别说屎啊屎的,你和阿卡吃饱了,我们还饿着哩。”   阿星终是把那人提溜起来扔了出去,那人顺着一条抛物线落进了粪坑里,这是最恶心不过的事。阿星转身踢翻了那口锅,他跟我想的一样,那绝对是从某个人身上割下来的肉。  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妖孽却不敢去捡扣在地上的肉,也不敢多说一句话,此时的阿星红了眼,谁要稍微有点动作难免被他暴打一顿。“肉是哪来的,快说,今天要是不说清楚就别想上来。”   “星哥,这肉真是抢来的。”那家伙的嘴比鸭子嘴还硬,他惊魂未定地看着阿星,并撸了一把脸上污物,这不排除他身上沾满了黄昊升的骨灰。   阿星气炸了,“好,不说实话是吧,我海星有言在先,今天,现在,此时,此刻,必须死个人。”这话说完,其他人还蒙在鼓里,看着阿星比手画脚挥舞着空气,不知该如何发泄心中的怒火。   “没有骗你,真是抢来的,骗你我是王八蛋。”那人点着头坚定地说。   阿星龇牙咧嘴的四处寻望柴火棍,那龇牙咧嘴的样子是刚才斗殴时造成的疼痛,但无法掩盖住他内心的愤怒,“你说的没错,但你不该抢死人身上的肉。”   我们听着,所有人都在沉默的听着,我看到刘子易的脸拉的像鞋垫子一样长,脸色跟纸一样煞白,他恶心的呕了两口,总是有吐不完的唾沫。割死人身上的肉这跟禽兽没有区别,即使村里没这条规定,但自从阿星说了这句话,让所有人不禁毛骨悚然。   我不想说话,但还是没忍住的说出来,“在埋耿于怀的时候就觉得他大腿处凹进去一块,为什么不烧他的尸体,无非就是想把那块肉找到以后还他一具全尸。”   那家伙笑了,开怀的笑了,这不代表他很快乐,而是想让自己更加坚强,那笑声告诉我们显然就是这么回事,按照阿星的脾气会让这人一直呛死在粪坑里。   我呆坐着不想说话,不想去看这里的每一个人,更不想看扣在地上的那口锅,气势汹汹而体制羸弱的刘子易还在那里不停的吐着唾沫。   其他人看见阿星就像苍蝇见了屎,但至少刘子易不是见杆就爬的马屁精,他不是多管闲事的好事者,虽然有一颗小喽罗一样脆弱善感的心,但是从现在开始他的精神开始分裂了。   我开始煽风点火,“我说,都不知道这位爷之前是干什么的。”   阿星不傻,他的直觉是精明的,立刻领会了我的意思,于是他扫视着或者说蔑视着所有人,“哦,也就是说有些人在玩我们呗。”   我笑笑点点头,“哎,玩我们,玩我们……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三卷 颠沛流离(01)   现在有些人开始沉不住气了,看起来有点儿蠢蠢欲动,他们看我和阿星后低下了头,又抬起头看阿星和我。突然,阿星冲着粪坑里的家伙大叫,“喂,我采访采访你吧,那啥……你叫什么的名字,因为什么事来到这里?”   这问话像是在审一个犯人,那人果然露出坦白从宽的祈求态度,“周跃,因为欠别人钱还不起被债主追到这里了,那债主原本是我的朋友,他简直就不是人,他简直……”   “打住,欠了别人多少钱?”这是要深究到底,阿星的好奇心能把人逼死。   “五千块钱。”周跃回答。   “娘的,五千块钱在我眼里根本不叫钱,那他妈是我的命。”阿星咬牙瞪眼、狠心跺脚的骂道,“总把别人的好当作理所当然,就冲这一点,你们这些王八日的就该千刀万剐。”   刘子易已经把那些碎肉拾掇成一小堆,“星哥,说‘你’,没有‘们’什么事。”   “你给我一边儿撅着去。”阿星只是抬了抬腿,刘子易条件反射的躲开了。   阿星一扭头,“嗨,那小子你上来,我先剁你两根手指头,算是向死者赔罪。”   周跃缓缓从粪池子里爬上来,浑身脏的得像霉烂了的树皮,原始得如同上古洪荒,他恶心连连,可肚子里没有东西可以让他吐了。   从刘子易不断向阿星求情的态度上,可以看出他和周跃的关系要好些,这是一对心理素质强而体制虚弱的难民,即使善心动不了恶魔,这俩人也不会凭武力解决问题,但加在一起完全可以抵得上一个人的份量,算不算得上顶天立地汉子不用说,他俩坚持自己还是个爷们儿。   我很想知道周跃的大腿上刻了什么字,刘子易悄悄的告诉了我,他的大腿上刻的是“王八蛋”,直到周跃脱下衣服去洗污物的时候,我才看到他腿上“王八蛋”的“蛋”字是黄昊升用一个圈代替的。   这正好应了周跃在粪池子里说的话,他还真是个王八蛋,黄昊升早就看透了他,他身上的衣服跟土一个颜色,稍用点儿劲儿就担心把已经腐化的布质给撕烂,没等他洗干净阿星三两步就迈了过去,紧跟着听到周跃哇哇的喊起来,“打死人啦,打死人啦。”   这算不上新鲜事儿,要说这里死个人,所有的畜生们多半都会窃喜,刘子易紧跟了过去,伸长了脖子寻找声音的主人,“你这么脏,谁还敢碰你?”   被阿星摔过的周跃只是为了寻个心理安慰,看见刘子易过来故意叹了口气说,“唉,算了算了,就当是孙子欺负爷了。”   阿星直接回骂了回去,“是爷教训孙子,被驴踢的脑袋还留个雷劈的发型,王八犊子长得像坨屎也就算了,为什么非要做一坨屎,欠别人的就是欠了,朋友掰了就掰了,千万别背后嘴贱,当初好的时候人家也为你也奋不顾身过,见谁都说他不好,不好当初人家还信任你和你当朋友?人家和你在一起时愿意把丑态都暴露在你面前,不是为了让你以后来黑的,朋友间反目那他妈是立场问题,反目之后彼此的言行都他妈成了格调问题……”   阿星喋喋不休没完没了,不得不承认,阿星喝得周跃那一脸的刚毅坚忍、沧桑忧患在现在看来多少有点儿难堪,他为了发泄心里的怒恨,把浸湿的脏衣服在手里挥舞着,可是一不小心溜手飞了出去,正好滑在阿星脚下,后果是滑得阿星仰天一跤。   所有人都老实了,眼前的周跃有一种头破血流至少是鼻青脸肿的前兆。阿星晕头转向地坐在地上看了看,然后用树枝挑起那件衣服糊在周跃的脸上,我们只是呆呆地看着他。   周跃再没有说话,像条被等着拍头的哈叭狗,阿星悠悠的转了个身子,走到黄昊升之前待的位置,看得出来阿星并不是害怕,而是在懊悔。门框上不知哪来的鸽子拉了泡屎险些砸到阿星,这也并不能怪他,拒绝扎堆的阿星实在是给自己找了个太醒目的位置。   那扇贴了对联的门被阿星拆了下来,连同整个门框被他砸了个粉碎。之所以如此宣泄是因为阿星冤枉了周跃,当把耿于怀的尸体挖出来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后,才知道那块肥肉确实是周跃从村外抢来的。   周跃和阿星短暂地对视了一眼,像是戳了他的脊梁骨。阿星像是在赞赏周跃的所作所为,但还是骂了周跃,“狗娘养的,总因为迁就别人就觉得委屈了自己,这世界没几个人值得你总弯腰,事情都有度,低调过度会被认为低能,好人过度会被认作贱人,你就是不好不坏的烂人。”   没有人理他,刘子易继续吧唧着嘴并且咽着口水,地上的肉已经被洗净,伴随着树叶子又重新在锅里沸腾起来。   每一个人的心都在跟着开水沸腾,他们时常壮怀激烈却又总是瞻前顾后,志向和现实相隔的太远,随着时间的催促,全都被熏陶成心比天高、命比纸薄的倒霉模样。   或许太多人脱节于外界的环境,在还没有吃这顿肉汤之前,一辆绿色的大卡车缓缓的开进了村子,村里的物种都对此感到很陌生。   那个刹车的声音格外刺耳,车上有四五个人,完全是在车还没停稳就跳了下来,“闪开,闪开”地喊叫声在整合村子里回荡着。   他们是城市光荣的建设者,但是穿的服装并不整洁,从头到脚沾满了红色的油漆,如果跟村子里的这些畜牲相比,并不会觉得有多整洁,只能用威严来形容他们了。   等这些穿着统一制服的人在村子里的墙上写满了大大的“拆”字,这时,从车上下来一个看起来很有气质的大官,随后,又从后车厢跳出七八个下属。   那个大官用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看着我们,那种活死人一样的漠不关心是如此的熟悉,不但没有关心连好奇也没有,他指了指各处,下属们便冲进了各个院子搜寻一通,有些多余门框几乎被他们啃掉,一阵敲砸声音后,这个世界变得清静了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三卷 颠沛流离(02)   我笑不出来,从我身边那几张一丝不苟的表情上来看,他们也没认为这是玩笑,玩笑是要和地位平等的人开的,好在觉得我们的差距还没差到完全不可以对话的程度。   那个大官站的笔直笔直的,像是一杆标枪扎在那里,他的下属执行能力很强,沫沫很快被他们仔细的搜了出来,然后紧紧的靠在我的身边,沫沫紧拽我的袖口,一定是紧张坏了。   “他们不会是迷路或是走错方向了吧?”有人在我身旁问。   对于村子里的人来说现在的天色还有点早,墙角和大树下睡着的畜牲还在打着呼噜,这突如其来的大卡车也不能把他们吵醒,只愿意沉醉在梦里吃着美食大餐。   大官对着慵懒的所有人叫得像是在杀猪,“全都醒醒!全都醒醒!”   所有人都爬了起来坐好,茫然听着眼前这个真老大的喊叫,醒是醒了,只是懒散的不愿看任何人一眼,三三两两的椅成一小堆耷拉着脑袋,阿星的讯息是灵通的,村里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畜牲早就听说了这回事,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,不管大官如何嚷嚷,畜生们始终是面不改色心不跳。   “这个村子要拆了,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得离开,不管去哪里都不要妨碍公务。”那个大官用锋利的眼神扫着我们,虽然我们仍旧耷拉着脑袋,但足可以感觉他瞄了一眼阿星,而阿星无动于衷的躺在一块石头上想着自己的事情。   大官接着说,“真是一群不务正业的家伙,不管得罪了谁终会有个了断,离这不远特意给你们安排了人才市场,你们可以去转转,遇到好机会就抓住,不过看你们一个个的邋遢样儿,应该没有人才。”   “什么东西。”阿星像是长在了石头上一样,他始终没看这些人一眼,转了个身继续睡觉。   时间不停留,连人也是一样。   大官和下属们留下嘲讽和破旧屋子,开着快散架的卡车走了。畜生们开始焦虑,不是大官的威胁而有所惧,有人离去,势必会在将来引来更多的人,安逸的心不得不被现实唤醒。   阿星不合时宜地吹了口哨,端起煮沸了很久的肉汤,自己品咂起来。他露出来的表情很欠揍,我抢过他的碗转身递给了沫沫。   沫沫犹豫了片刻,最终还是接过了碗,走到角落蹲下来轻轻吹着汤上的热气。   阿星龇牙咧嘴地瞪着我,他不会把汤再抢回去,跟兄弟相比,我更在乎女人。   阿星只想眼不见为净,他朝着即将凑过去的周跃吼了一声,“滚!”并且挥了挥手像轰走一只苍蝇,他心思不在这儿。   显然周跃并没有被打怕,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汤锅,“肉是我抢来的,喝口汤都不行?”   要不是周跃有一幅理所当然的嘴脸,阿星也不会这么大火,他只是抬了抬胳膊,周跃就赶紧闪到了一边,尽管长时间没有吃饱过,但还是被阿星吓得流了鼻血,周跃捂着鼻子一声不吭的走开了。   刘子易清楚自己的小身板讨不到便宜,“星哥,您慢点儿,”他把盛了汤的碗递给了阿星,伸手时不停的朝我挤眉弄眼。   阿星接过碗,“看他也没有用,你就不怕喝的是人肉汤?”他目光是看向我的,话却是说给刘子易听的。   我嘲讽他,“谁也治不了你了,你可真是爷呐。”   阿星冷哼一声没理我,“刘子易你呢,天生就是不容易的主,要我说就顾好自己吧,别指望那个王八日的替你求情。”   刘子易尴尬的笑了笑,很自觉的给自己盛了一碗汤躲在角落。刘子易从阿星那可以看出文盲不等于傻子。   夜色渐渐暗下来,我和阿星没再说一句话,畜生们的食欲被满足后都各自散去了,我坐在破败的院子里发呆,只能体味这来之不易和不被饥饿所困扰的处境,愿使岁月静好,现世安稳。   沫沫在离我十多米的位置躺下了,我和她仿佛被蒙上了隔膜,透不过气来。望着满天星打了个哈欠,我的内心深处和沫沫一样,没能走出黄昊升带来的伤,人的死亡无非就是这个世界减去了他。   周跃的尸体是刘子易最先发现的,没有任何人觉得有意外,绝命村里的人命都贱,换不来其他畜生的关注,就连装出来的同情都没有,我只看到自称纯爷们的刘子易掉了眼泪。   我开始明白,当有一天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流泪时,说明这人早已成为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,今天和昨天从没让我看到奇迹,除了饿,就是饿。   逼迫我们离开的命令过去了三天。村子里仍旧死气沉沉,每个人慵懒的提不起精神,没有人预知离开这所村子会遭遇怎样的境况。   大官所说的人才市场只是个幌子,没有哪个公司肯要这帮大爷,再了不起的人物只能糊弄几天,过段日子照样被清除。   一旦出了村子就再也没有了庇佑,曾经的仇家和债主会如同豺狼虎豹一样抽了这些人的筋骨。村里没有食物固然可怕,出去之后被那群人折磨甚至活剥更可怕。   等死的时间过得很慢,升起和落下的残阳映红了整个天边,老旧的胡同下一片萧瑟破败,暖橘色的光照在斑驳的石墙上,折射出歪斜的线条,粗糙的地面上布满了泥泞的黄沙。   那口大锅歪斜地躺在地上,暗红色的漆面早已脱落干净,厚厚的黑灰笼罩了一层又一层,煮出的食物不知喂活多少人,更不知煮过多少种食物。这期间发生的种种事况,没有谁比它更清楚了。   阿星抽掉了最后一根烟,打火机摩擦出的火花伴随着烟草燃烧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,夹烟的手指黝黑且是修长,他干脆且是熟练的抖了下烟灰,把脸沉陷在墙面的阴影里,看不清此刻的表情,只看到吐出一缕缕烟圈。   阿星对着墙不知道在跟谁说话,“这天红得跟要杀人似的,连最后几天也让人过得不安心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三卷 颠沛流离(03)   刘子易点点头叹了口气,“星哥,即使我们有力气在这里死抗,也不能不吃不喝啊,反正我真挺不住了,现在饿的是心里直发慌,两腿直哆嗦。”   等到阿星熄灭了烟头吐出最后一口烟圈,他说,“做得太绝了,找不到吃的只好认了,他们还把水坑给填了,要是连骂娘的力气都没有了,只能跟猪狗一样任人宰割。”   刘子易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贪婪的咽下喉头分泌出的唾液。“横竖都是死,无论如何都挨不了多少时辰了,还不如离开村子,星哥你说是吧。   阿星回骂着,总觉得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,“去你娘的吧,你们这样的就该被铲除,铲完了再除。”   按耐不住水和食物的诱惑,又担忧村外的处境,贪生怕死的畜生们围坐一团,跃跃欲试又畏畏缩缩。   几个胆大的忍受不住的发泄内心的憋屈,“好赖都是死,再也不想受这个罪了,我要出去,喝口水再死也算痛快。”   还有的人说,“多活了这么多天,值了,晚死不如早死,早死是解脱啊。”   阿星用他修长的手指瞄准了他们,“你们这帮犊子,包括我这个犊子,躲在这里就是因为怕死,你们当时干什么去了,现在逞起英雄来啦?”   越来越多的声音此起彼伏,在这里的畜生们没有一个不是贪生怕死的,又惦记着食物又惦记着活命,嘴上的阵仗很大,局势分成好几拨互骂了起来。   阿星揉着太阳穴,脑子里一片混乱,“都关上你们惹事的嘴吧,一个个臭不要脸的玩意。”   我带着沫沫从院里走出来,她紧紧的跟在我的身后,却不曾开口说一句话,她仍旧沉陷在痛不欲生的回忆里。没人理会阿星,阿星憋气,可并没人跟他对打对骂,于是阿星憋一会儿就骂一句,连我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疯了。   我开始怀疑阿星之前的话,村外的死对头根本没有谈妥,一旦出了村子,不能保证他的手指头被一根根的砍掉,如今的断水绝粮在他眼里不值得一提。   当卡车和推土机再次进村子时,阿星烦躁的踢开了地上的破碗,他走到大官面前,头抬得比屁股还要高,“看来你们这是不给活路走啊?”   大官狭长的眼睛瞟了瞟阿星,撇高了嘴角以示他的威严,他笑了,并对这种装模作样嗤之以鼻,他跟阿星一样,习惯用下巴看人,“不自量力,分不清哪头轻哪头重。”   看着畜生们迷茫的眼神,大官瞬间收起了他的伪善。我扭头看向好几天不说话的沫沫,她细腻红润的脸被饥饿折磨的不成样子。   所有的畜生像是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,大官皱紧了眉头,无疑是嫌弃这里的味道,他觉得有必要跟我们解释一下,“好苍蝇也是苍蝇,飞到哪里都是苍蝇。”   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,转动着尘封已久的脑袋,阿星的眼珠子晃了晃然后对着我嘀咕,“唉,真没办法呀,做的太绝了。”   我很快权衡了利弊,这个大官说得没有错,活了二十多年没能为国家和人民做点什么,每思及此,伤心欲绝,留在这是等死,出去之后是找死,只不过后者有些存活的几率。   或许刘子易选择自暴自弃,或许是他早已看透一切,来到这里就已经放弃了人生,他在此时连脑筋都懒得动,自行朝村外走去。   大官开始得意了,“看到了吗,聪明人都是主动的。”   原本不太明媚的天顿时变的更阴了,跟我们此刻的心情一样,阴暗的,不安的,全都窜出来了。   敏感而拙言的人们盈积了全宇宙的辛酸与秘密,我们为了活而来到这里,却又不得不为了生而选择离开。   “阿卡。”沫沫叫我,她眼里没有温柔和自信,只存在绝望和迷茫,此刻的她像是黑夜中寻找光明的人,唯一能带给她希望的人是我,“我想离开这里。”   沫沫后边这句说的声音小了很多,她低下头,我没有探寻到她隐藏在眼角的泪水,也没有感觉到她隐藏在心里的躁动。   “你说了算。”我轻声答应着沫沫。   阿星不相信我能如此干脆,他望着我,像是在说:贱人就是矫情。   我被阿星盯着毛骨悚然,不自然地咳了咳,“这么多人看着,收起你对我炽热的爱恋。”   阿星攥起他的拳头朝我砸来,我赶紧躲开,阿星又补我一脚。   沫沫的眼神变得呆滞,黯淡,无神,她很美丽,而且我肯定除了我以外,她有别人看不出来的美丽,痛不痛只有自己知道,变没变只有自己才懂,不知该如何开口,我无能,我懦弱,没能保护好沫沫,恨自己无法改变现实,恨自己无法带她走出这段伤痛。   阿星看见了我,绷紧的脸有了一丝舒缓,他把我叫了过去勾肩搭背的说,“阿卡,我知道在女人面前你不好拒绝,我还不了解你吗,是离开还是留下,你来决定,好歹你的脑子不是空的。我跟你不一样,从没考虑过大作为,只是想法设法的活下去。”   是离开还是留下,我也反复问自己,村里发生的事全是一场梦,就当他是老天的安排,而我只能在徒劳中苦笑。尽管梦很噩,但我想知道它的结局,也许离开村子就会醒来之后,这一切都是假的。   阿星仍会被那些人追杀,上次剁手指,下次拆骨头,还有我,画地为牢似得根本逃不掉,最重要的是可爱的沫沫,不能保证那些死对头是善男信女,一旦沫沫落在他们手里,我的肠子会悔断。   我看向了沫沫,心如刀割,疼得快要窒息。我想说:我们留下吧,渴死也好饿死也好,起码死的好看一些,被人弄死实在是惨不忍睹。   没有选择,所以我们在顺其自然中远去,一旦说离开村子,沫沫都会看向了我,眼里会燃烧起光芒,我从没见过她那种渴望的眼神,水灵的美眸比水和食物的诱惑力更大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三卷 颠沛流离(04)   这让我下定了决心,即使是死也要把那转瞬即逝的光亮重新点燃,保护好这个受尽伤害和委屈的女孩。我说,“阿星,我们走吧。”   身边的沫沫因为我的决定而颤动,我因为沫沫的欣慰而高兴。阿星缓缓站了起来,“脑子不卡真舒坦,我们现在就离开村子。”他伸展着疲惫已久的身体。   畜生们看着鸟作兽散而有所躁动,争先恐后的抢夺着为剩不多的钱币,来村子时再多的钱也是废纸,如今的争抢,证实了钱依然是决定一切的筹码。   刘子易在离开之前,捧了一把黄土轻洒在大锅上,遮去了红色的锈迹,也遮住了发生在这里的故事,无论如何都将离开。   我和阿星没有带走村里的任何东西,也不想再回忆起在这里待过的日子。我伸手握住沫沫的手,她不仅没有逃避,而且紧紧地握着我的手。熟悉的触感却有了些粗糙,冰冷的手心像是泥泞的小路,手背上有指甲刮伤的口子,结痂又裂开,再次结了痂。   我不会去问这些伤口的缘由,也不想去问,随缘才是最好的生活,不是世界选择了人,而是人选择了这个世界,既然没有净土不如静心,既然没有如愿不如释然,离开这里就好了,离开了这里,一切都会成为不再疼痛的伤疤。   阿星下意识的摸着兜,掏出一个压瘪的烟盒,一根烟也没有了,他摩挲着打火机,燃起的火花点燃了烟盒,然后随手扔在了地上。   天知道我有多讨厌眼前那个神气的大官,“走吧,是死是活谁知道呢。”   我忽然热血沸腾,这句话不知道会给这些人带来怎样的命运,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怎样,为了沫沫我得走,得离开这个令人厌恶又让我们依赖的肮脏地。   我拉着沫沫向村口走去,留下的只是一个决绝的背影。四周静悄悄的,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,甚至没有顾及到阿星在我身后骂娘的声音。   我们走着忽视了天和地,忽视了过去和未来,只是盯着自己的脚步,踏上未知的路途。   很久以前我跟阿星说过,“如果看不清自己,不妨看看身边的人,你会发现他们只不过是衬托你的事物。”其实我错了,现在我身边的是一个对生活迷茫的女人,另一个是活在生死之间挣扎的男人,而我像是两种性格结合的变异体,我没绝望,也没挣扎,这样的对比反而多余的人是我。   不知道走了多久,脚下越来越沉重,喉头越来越疼痛,每一步越来越艰难,身体的负荷支撑不住了却还在往前走着,也许有了沫沫的信念,我脚下的每一步才让自己更加坚定。   阿星也是凡人,透支着体力咒了几句也没有停留,而沫沫始终没说一句话,我问他们俩,“该怎么走?”眼前的分叉路让我有些踌躇。   阿星说,“当然是一起走。”我懂阿星的意思,他不想带着沫沫,在他眼里女人是拖油瓶。   我不这么认为,倘若没有沫沫的话,我早就成了一堆臭泥。沫沫说,“往前一直走就行了。”眼前的小径在我眼前不停地晃荡,沫沫对这条路最熟悉。   稀落的房屋倒是还有,没有的只是人烟,要命的是天空被一层乌云笼罩着,灰蒙蒙的,虽然让人的心情会更压抑,但对我们来说这是别无选择的福音。   漂泊大雨瞬间砸下,声势浩大,泌透人心,冲刷着泥泞的路面,冲刷着所有的污秽。我贪婪的张开嘴,尽量让雨水滴进我的口中,带着潮土味流进身体,解救了我干涸的喉咙。   阿星跟我一样紧闭着双眼,但他开放的性格脱去上衣,光着膀子张开大嘴,仰望着大雨,边笑边喊,“无根水啊,好喝啊。”雨声把阿星的声音切得支离破碎,我只能听得断断续续。   这场大雨来得及时,去得也及时,阿星索性光着脚丫子把裤腿儿挽起来,这样走起来更舒服,他像狗一样抖擞着身子,甩得我们一身雨水。本想帮沫沫拧干裤角,却不想被被她躲开了,她尴尬的垂下了头。   路旁的野花被雨水冲刷后显得格外娇艳,沫沫瞥了两眼。我伸手为她摘下一朵,趁她不注意别在她的发间,这次她没有躲开。   打湿的头发紧贴在沫沫的脸上,沫沫显得消瘦了很多,皮肤也显得暗黄无光,湿衣服紧笼在她身上看起来有些狼狈,但是她发间的野花却让我觉得有种莫名的魅力,这大雨把黑暗与污秽刷新了一遍。   沫沫失神片刻,她说,“我的命运如同这朵花一样,虽然在风雨中存活了下来,但最后还是卑贱的上不得台面。   这如同一记耳光重重的甩在我脸上,我想要说些什么,却又如同芒刺在口说不出来,最怕的就是什么都计较却又都抓不牢,失去的风景,走散的人,等不来的渴望,全都住在缘分的尽头,也许是因为太执着,该来的自然来,会走的留不住。   阿星就他妈的不穿上衣服,只在一旁叨叨的催促着,“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啊,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花花草草情啊爱的,有什么话出去再说。”   这个提醒让我也意识到天黑下来会找不到方向,于是我们加快了脚步。阿星的大嗓门盖过了雨声,“这是命啊,老天爷给我们的警告,最终还是逃不过的劫。”   沫沫听了脸色苍白,我听了有些恼怒,“你什么时候信命了,天不怕地不怕就是你特立的标签。”   阿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,打着喷嚏回应着,“我在意的是那些人还在不在那儿,我总是心软可怜别人,可我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时候,谁他妈来可怜我。”   走过村口,发现外面紧挨着治安队的集市,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喧嚣热闹,卖水果的小贩吆喝着苹果又大又甜,卖猪肉的大姐身上,那油腻的围裙在猪肉案板上蹭来蹭去,临街的面摊冒着热气,油泼辣子的香味在空气中萦绕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三卷 颠沛流离(05)   我和阿星都没有想到,村口竟与集市只被一条山路相隔。村外热闹喧嚣,村内阴冷污秽,仅仅一条山路困扰了一帮无脑的人类,整天因为食物而绞尽脑汁,可笑至极。   阿星郁郁地指着一头驴开始骂街,“那帮蠢驴,活该被饿,不出来走走就永远没有新发现。”那头驴冲着我们叫了几声,我开始觉得我们像驴。   我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治安队,阿星看了立马沉默了。   沫沫快速的把整条街上浏览了一遍,有些不敢置信,街上的路人站得离我们很远,而且刻意地远了一点儿,主要是我们身上本就脏乱的衣衫,像是被一泡尿沏过一样,散发出的阴湿腥气实在不好闻。   耐不住饥饿的肚子正在不停的抗议,我们赶紧到面摊点了一顿饭。   看起来并不新鲜的羊肉摆在我的面前,我早就忘了原来羊可以这样放在盘子里。抻面盛在我已经遗忘的瓷碗里,我们欣赏着盘子里的羊肉,眼珠子都很直。   算不上好吃,但与村子里的伙食相比可以称得上是人间美味,阿星连嚼都不嚼的样子不得好死,只用了两口就吃光了那碗面,跟前几天的吃喝比起来,这种食物实在是没法不热情。   “再来一碗。”阿星没嚼碎的面条喷到了桌子上,我没有理会,大口咀嚼着。   阿星狼吞虎咽的样子像猪,而我可以比作饿狼发现了食物,吃了一碗又一碗,最后还打包两份带走。三个人口袋里的钱剩下不到五百块,权衡之后决定先找个地方落脚,第一件要做的就是先洗个澡,然后接下来的事从长计议。   在集市的小摊随便买了几件劣质的衣服,阿星嫌弃这种粗糙的布料,摇了摇头没能接受。   集市附近的巷子里有个旅馆,里外装修陈旧简陋。前台的女人穿了件黑色职业装,衬衫的领子皱皱巴巴,脸上化的妆厚的像腻子,屋内随时散发着泡面和劣质香水的味道,不管怎样,任何一处都好过村内。   我们刚走进去,那女人目不转睛的边磕瓜子边看电视,头也不转过来,“大床房八十,标准间一百,钟点房二十五一小时。”   阿星打量了一圈环境,这里的环境实在太差了。虽然想到口袋里的钱,但他还是有些不满,“我说老板娘,你这宰人的手段可够狠的,环境这么差还这么贵。”   女人一副了然的神情,视线挪到了阿星的脸上,幸好阿星有一张帅气的脸,但身上发霉的味道让那女人先是一楞,不禁皱了眉头,“想住好房你去大酒店啊,没钱还嫌这嫌那,臭毛病不少。”   阿星从没受过女人气,“我说老板娘,你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,有生意好过没有生意。”   女人并不领阿星的劝言,“什么叫空着也是空着,就你这态度,就是空着也不给你住。”   阿星心里的怒火眼看就要爆发,我拉住了他,现在的经济状况连旅馆都待不了几天,更何况是高档酒店。   我和阿星拉扯的同时,沫沫已经开始跟那女人搭讪,很久没有看到沫沫主动说话了。那女人早已笑得花枝乱颤,骄傲的说,“哪里哪里,只是保养得好而已,天生丽质难自弃嘛。”   沫沫也露出一个微笑,“一看老板娘就是仗义的人,交个朋友怎么样,我们大老远来投奔亲戚,走到这里行李丢了,钱也所剩无几,通融一下,便宜一些,我们要两间房。”   那个女人被沫沫夸得飘飘然,心情虽好却也是无济于事,“妹子,你们这种情况确实不好对付,这不是招待所也不是收容站,朋友可以交但是钱可不能少给啊,一码归一码,亲姐妹还明算帐哩,不过看你们挺可怜的,这样吧,两间大床收你一百八怎么样?”   阿星不想用脚趾头鄙视人,但是那女人却逼着他这样做,说到底人家的地盘还是人家说了算。我赶紧从兜里掏出钱,拿出身份证办理手续,沫沫又变成冷冰冰的模样,不再看我。   女人的手有些粗糙而且有些发黑,红色的手指甲看着有些扎眼,她慢吞吞的抄写着证件号,嘴里仍然嚼着瓜子,很享受的把瓜子皮朝地上一吐,她把房卡递过来冲我暧昧的笑了笑,转头又看向了阿星说,“这小伙子相貌生得倒是挺端正,就是嘴巴太脏,做人方面还是多跟妹子学学呐。”   阿星一把抓过房卡,心里还在为之前的事耿耿于怀,听她这么一说,脸色变的很难看,一米八的身高,整张脸就拉了一米七长,“我就是这脾气,永远改不了,不跟你们站台的一般见识。”   沫沫顿时僵住了,我也意识到阿星这句不该说,这无疑是一个响亮的耳刮子打在沫沫的脸上,我有些怒意的剜了阿星一眼。   女人在一旁骂骂咧咧,“好心好意给你们优惠,你就这样儿?”   阿星意识到话语有失,他赶紧冲沫沫解释,“我没有说你,大家都是朋友,胡说八道别放心上。”   沫沫没有说话,只能由我哈着腰送去抚慰加歉意的笑容,而女人并不给面子,对阿星的谩骂从来没有停止过,看不顺眼的人,就算长得再帅还是不顺眼。   阿星边往里走边嘟囔,“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好货,其实就是上了霜的驴屎蛋儿,丢人现眼。”阿星嫌她寒碜,但这话只让我一个人听到了。   果不其然,房间简陋得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,没有凳子只能坐在床边。空气中弥漫着阴冷潮湿的味道,这房子不透风,阳光照不进来,可如今的境况别无选择。   走了这么久,我的腿要爆炸,痛出的冷汗让我视线模糊,我僵硬着身子坐在床尾,沫沫裹紧了根本不保暖的衣服坐在床头,相顾无言,一时间格外安静。   我挪了挪位置磕磕巴巴的说,“你去洗洗吧。”   沫沫抱着衣服进了浴室,水流的声音开始响起,我脑海中浮现出她温柔的笑脸,透过灯光,沫沫曼妙的身姿和妩媚的神情在我的幻想中层出不穷,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。   “阿卡,我不想和你太早发生关系,我的心太累了,”这是沫沫曾经对我说过的话,也是我给她的承诺,狂热的心瞬间又被冰冷的现实浇熄了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三卷 颠沛流离(06)   我在不知不觉睡着了,醒来的时候身上盖了被子。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坦,沫沫身上那件不合身的衣服宽松的笼在身上,她把裤腿挽起露出光洁的脚踝,在洗手间处的梳妆镜前用吹风机吹着头发,不施粉黛的她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。  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烦愁中拉回来,沫沫颤抖的声音问我,“是谁?”   我赶紧安慰她,“不用担心,一定是阿星。”   我打开门,看见阿星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衣服依靠在门边,不得不说,冲涮后的他真是魅力四射,以至让我们更加讶然。   阿星推开我径直走进屋子,他看见套着宽松衣服的沫沫,所以朝着我眨眼睛。   管他什么意思呢,我脱掉湿透的上衣顺手丢在地上,看见阿星还没走,我问他,“找我有事?”   阿星的嬉皮笑脸立刻变得严肃了,“阿卡,九九八十一难才刚开始,接下来该怎么走,我想听听你的意见。”   这个当年自称大哥的家伙,身处险境却对未来一无所知,我有了一丝窃喜,在心中一直蔓延到嘴角,我发自肺腑的笑了。   阿星看我陷入沉思,喊了我一句,“阿卡,问你话呢。”   我说,“啥也别说了,大家都很累,不如现在给你点个按摩师,明早再说明早的事儿。”我刚说完,阿星摔门而去。   我转过头,沫沫湿漉的头发刚被吹干,此时是一个女人最真实的模样,我的手脚居然不听使唤,控制不住的向沫沫磨蹭过去,沫沫看到我冲来,灵巧一躲闪,我却扑了个空。   沫沫拉开窗帘,窗外一片漆黑,冷气一吹进来,吹散了飘浮的水蒸气,冲淡了房里的暧昧,冲凉了我燥热的心。她声音有些沙哑却不失冷淡,“别闹了,去洗洗吧”。   我很想胡来,但我是理智的,沫沫有了一颗受伤的心,戒备的目光如同芒刺扎在我的身上,我逃也似的进了洗手间。   脱去了即将生虱子的脏衣服,打开淋浴,热水倾泻而出,炙热的水温把我皮肤烫红了一大块,火辣辣的痛感传遍全身,我没有吱声,这跟沫沫的心痛比起来根本不值得宣泄,能说出来的疼根本算不得真痛。   我想把身上的污秽一并冲走,流进漫漫的岁月里,可我发现怎么洗都洗不掉的记忆,全成了散发着恶臭和腐烂的气息,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,后来很多年我才用亲身经历证实这是错误的,因为不管经过多少事,有些想忘掉的往事都会自行爬出来。   等我走出浴室,沫沫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,我放轻脚步靠近她,避免把她吵醒,她熟睡的样子恬静得像一只猫咪,抿着嘴唇,缓慢的呼吸。想为她盖好被子,虽然动作很轻但她还是醒了,惺忪的眼变得冷漠凛冽,远远的与我拉开了距离。   我的手悬在空中尴尬得无地自容,沫沫不懂得缓解尴尬,我坐在床边,颈骨像被打断了一样看着脚下的地面,我说,“时间不早了,早些睡吧,我跟阿星一起睡去。”   沫沫也像我一样对待着地面,我期待她说些话或是今晚把我留下,可到我拉门离开,她都没说一句话。   阿星睡得跟死猪一样,虽然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差,但我敲了五次门也没有任何回应,我忍不住踹了一脚,门上的灰尘被抖的散落,终于听到屋内阿星的抱怨声。   “大半夜的,谁把自己送上门来了。”阿星裹着被子拉开了门,一看是我,然后猫着腰又钻回被窝。   我挤进屋里看见衣服散了一地,狼狈不堪,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,我惊讶道,“你的皮掉了一地啊。”   阿星关上门挠了挠蓬松的乱发,“别跟个娘们儿似的,男人做事都是不拘小节,你来这屋别说是被赶出来了。”   阿星这个粗线条看不出我和沫沫之间的矛盾,我赶紧搪塞回去,“今天晚上我跟你睡。”   他直不愣登的瞪的我,“别介,你得明白咱俩的关系立场,虽然关系好不假,可我是个直男,跟谁睡之前你得先了解对方的性格啊性别啊什么的,不好好陪沫沫,偏偏过来跟老子睡,你脑子是不是又卡了?”   阿星猛的一拍大腿,开始叹气为我发愁。我用胳膊肘捅他,顺便掐他一把,“少废话,关灯睡觉。”   阿星没有动弹,我伸手关了灯,但是失眠的是阿星,每隔几分钟必定闹出点动静。“阿卡,你睡了吗,阿卡,你怎么睡觉不脱裤子,阿卡,你想什么呢?”   我在想沫沫美丽的容颜,爱一个人爱到这种地步是好事也是弊端,无非就是她已消失在淡淡的夜色里,而阿星像苍蝇一样在我耳旁不停的叨叨,时不时在身后挠我的肋骨,与其在这里痛不欲生不如起身回到沫沫的房间。   我回去推开房门,我看到沫沫在窝里颤抖,等我掀开她的被子,看见沫沫瑟缩成一团,她紧紧咬住了下唇,泪水沾湿床单一大片,我大胆的拍着她的背,“别哭了,阿卡永远在你身边。”   沫沫的手也开始颤抖,虽然有些抗拒却被我箍住了,我在想沫沫到底顾及什么?挣扎不久,沫沫转身环住了我的腰,伏在我的胸膛不停的抽泣,我抱得越紧她越是难过,像是一个被丢弃了的孩子。   沫沫的声音是沙哑的,“从一开始被人玩到最后,抛弃了一次又一次,我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到底哪是里做错了,我讨厌这个世界。”   在这个时候说任何一句好话她都会当作承诺,也会当成对她的安慰,如果未来的困难我们能共同面对,这也只是向往罢了,不是我没有责任,而是那些电影和小说里的浪漫情节跟现实相差太大了,并不是想想就实现的事儿。   我想吻她,沫沫大眼睛瞪着我,“为什么这样对我?”   沫沫一流泪,先湿透了我的心,眼泪顺着她的眼眶流出,滴落在我的手上,此时抱着她的是我,而不是黄昊升,一定是沫沫生出了幻觉,我的内疚感像是千万只蚂蚁啃噬着我伤痕累累的心,越想越痛。   沫沫混浊的眼睛终于清亮了一下,她定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黑暗的窗外,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。   女人的眼泪不值钱,不是说它廉价,而是心中的情越多,眼泪就越多余,抱着沫沫入了眠,我没有问她百转千回的心酸,她也没问我无可奈何的痛苦,我们心照不宣,却很自觉的关上了通往彼此内心的那扇门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三卷 颠沛流离(07)   生活不是走台阶,而是踩着看不到岸边的浮冰,直到手上传来麻木感,朦胧之间我看见沫沫的头枕在我的胳膊上,整个身子都倚在我的怀里。我坐起身思考着今后的打算,现有的钱撑不起我们三个人的生活,不是工作难找,而是自身没有别人赏识的光芒。   虽然沫沫醒来,但疲惫的打不起精神。我跳下床去给沫沫找吃的,走到前台,看见阿星已经在前台吃完了一桶面,并且跟前台的女人有说有笑的无所不聊。   阿星眼里闪着光芒,凑上来对我谄媚的笑,“小子,说好昨晚和我一起睡,怎么憋不住了,看看你们睡到这个点,估计是累坏了吧?”   前台女人翻了翻白眼,我只好答复着,“是啊,腰酸背疼腿抽筋,走路没有劲儿。”然后,我吩咐前台女人找厨师做了鸡腿饭。   阿星开始抱怨了,一副不服气的样子,“吃的不错啊,想不到我们多年裤衩的友谊,还比不上一个女人。”   我心里惦记着门口贴的招聘广告,所以不愿错过这个机会,“手足可以断,血泪可以流,我不能少了沫沫这件过冬的衣服,即使不合身也不能丢。”   前台女人看我和阿星相互拌嘴,笑得龇嘴獠牙,我抓住机会问她,“美女,你们门口贴的招聘广告招到人没有?”   阿星忙不迭的凑过来,“这点儿钱喝西北风啊。”   女人没有理他,而是对我若有所思的说,“这是一个老乡开了一家物流公司,人员缺的紧呐,可是看你这身板儿我觉得做不来。”   阿星学着女人的语气对我说,“对,看这身板儿我觉得你做不来。”   我有点恼火,“说谁做不来?”我看了他足足几秒,以至于让阿星觉得神秘莫测。   阿星没有理我,看起来此事完全与他无关,也难怪,他从来不为吃饭而忧虑。他虽然嬉皮笑脸,但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,“别看咱穿着衣服挺斯文,脱了衣服保准是禽兽,八块腹肌特别有手感,老板娘你要不要摸摸看?”   那女人一摆手,“叫老板就行了,别叫娘。”   “他说的是他自己,和别人可不是一类人。”我赶紧回复她,“这活我们做得来,都做得来。”   这女人其实是个热心肠,突然扑哧一笑问了句,“怎么,你们不找亲戚了?”   “找啊,边干活边找啊。”刚才一脸嫌弃的阿星,现在却急切的回答。   厨房的饭很快送了过来,阿星跟我一起回了房间,狭窄的走廊里飘荡着鸡腿饭的香味,阿星还没放过我,他看着碗里的鸡腿不禁感慨,“你们俩也太疯狂了。”   我懒得理他,阿星不想妨碍我的私生活,他回自己的房里之前说了一句,“你我都是茅房拉屎脸儿朝外的物种,早就见惯了你这种心理状态。”   我看见沫沫站在窗前等着我,她把头发梳成了一个马尾,露出了高洁的额头,我把鸡腿饭递给她,并且揉了揉她的头发说,“饿坏了吧,刚才前台女人帮忙找了份工作。”   沫沫嚼着米饭,含糊不清的问我,“是正当的工作吗?”   真不知道沫沫的脑壳子里想着什么,我摸她的脑门说,“放一百二十个心,在没有把你伺候好之前,我哪有多余的精力伺候别人。”   沫沫差点被呛坏,咳了好几声脸涨的通红,“真不知羞耻。”   她可爱的模样很好看,我的心里早就开了花,于是,故意探上前去靠近她的脸,就在以为要亲她时我拿开了她嘴角的饭粒。   沫沫猛的睁开眼,鼓着腮帮子瞪着我,“你想死啊。”   在我的印象里,这样的情景着实好过说“我爱你”,但也不是件好事,我不敢看她,生怕点燃的火苗不受控制,所以,我努力把心平静下来看向了别处。   沫沫却不肯放过我,硬是拉着我的手撒娇,“阿卡,你为什么不看我,阿卡看我,看看我嘛——”   心爱的女人就在身旁,软糯的声音不断回响,是个汉子都会按耐不住,我只是尊重沫沫,不光没转头看她,而且还闭上了眼睛。   沫沫放下碗筷躺在我的身上说,“阿卡真好,你说为什么会让我遇见你。”   我揪了揪她的脸蛋,“应该是注定的,或者是命运安排的。”   沫沫轻快的摆了摆头,“这还不是一个意思吗,可是永远是不现实的,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就知足了。”   我迟缓的问,“为什么不想永远?”   沫沫有口无心地说,“因为咱们的房钱不多了。”   我这才想起来剩下来的钱不够续住一晚,今晚何去何从更让我犯愁。   阿星告诉我本想早上一走了之,不想在集市上碰见一个熟人,阿星不要脸地蹭了他一顿豆腐脑,算是解决了早餐的问题,而那些追杀他的人早就不知下落了。   我们也许会和以前一样,阿星继续混世,沫沫继续坐台,我继续吃软饭,沫沫问我,“阿卡,我们还能回去吗?”   以前觉得吵架了,只要过段时间两个人平静下来就会和好了,吵得很严重的话,只要有一方低头另一方就会心软,只要彼此都特别想维持这段关系,就会更努力更用心的去对待对方,然而,什么隔阂阻碍什么问题都抛在脑后了,后来我才明白,失而复得的东西根本回不到最初的样子。   我迫不及待的回复她,“能,我们现在就回去。”我明白沫沫说的过去是以前,迫不及待的回答是为了不想勾起她的往事。   我们回到从前互相捅开疮疤,我像个寄生虫一样只有目标而没行动的活着。阿星早就在等我们了,一旦阿星出现,我和沫沫之间突然多了一丝疏离。   走了好远好远,就在离马路不远处的街边,一个衣衫褴褛的乞讨者趴在地上,来来往往的人有的丢几个硬币或者扔几张毛票,连阿星这样的人渣都觉得他带着惨不忍睹的德行,阿星向前走去,沫沫不相信他的问我,“阿星不会抢那位大叔的钱吧?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三卷 颠沛流离(08)   女人在关键时刻总会有同情心,我不得不向沫沫解释,“只要能拉下自己那张放弃自尊的脸,这行业挣钱快着呢。”我指向乞讨者时,阿星早已经蹲下了身子。   他打量着乞讨者,脏兮的脸和破烂的衣服被阿星夸的很专业,乞讨者知道阿星不是什么善茬,可他还是出声了,“行行好吧……”   “行行好吧!”阿星看了看乞讨者面前的碗,开始用同样的强调学他,又看了看这个揪着头发就能揪离地面的轻骨头说,“老头儿,今天生意不行啊。”   乞讨者继续哼哧,“好几天没吃饭了,大兄弟看着给点儿吧。”   乞讨者还没说完,阿星就一把拽过那老者乱糟糟的头发,狠骂着,“混哪儿的,懂不懂规矩?”   乞讨者开始挣扎,“我是一个可怜人。”虽然声音不大,但周围很快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,冷眼中没有一丝同情,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英雄气概在现实中转换成了明哲保身。   乞讨者受不得阿星的痛打,无可奈何交出藏在上衣兜里的几张百元大钞,阿星嚷嚷着,“现在的乞讨者心灵手巧,浑身上下都是钱,心软是一种不公平的善良,成全别人委屈了自己,最后还被别人当成傻逼。”乞讨者的钱好挣,除了阿星以外人渣不会抢他们的钱。   这步田地与我们没有半点儿关系,一个背井离乡的家伙在这里做着郁积已久的渲泄和生存,为了生存而揉碎了自尊,阿星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,这并不影响阿星散发他的魅力,没等走远阿星的桃花开了。   “那小子你给我站住!”清亮的声音叫住了阿星,阿星站住回头,看见一个干瘦的女孩从人群里冲了出来,这简直是羊入虎口。   那女孩走到阿星面前,虽是个头不高但气势逼人,“把钱还给他。”   女孩说话时噘着小嘴,双手叉腰反而显得可爱,阿星用最快的速度对她扫描一番,径直朝我们走来叹了口气,“唉,走吧,跟溜冰场一样。”   女孩看阿星不理睬又跟上来,“你这混蛋,一走了之还是人吗?”   阿星撇了一眼自感无奈,“看好了啊,我现在就还给他。”   乞讨者慌忙摇头并哆嗦着手说,“不要了,不要了。”   阿星得意的看着女孩,“你也看到了,人家有的是钱,这点小钱就当是施舍给我的。”他大步向前走去,沫沫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,女孩楞楞站在原地一头雾水。   “给自己上一课也好,第一课是令人难忘的。”沫沫抬眼看着我,“也是失望的。”   “有失望才会有希望。”我把手搭在沫沫肩膀上,在阿星身后溜达。   长途客运站看起来有些颓破,阿星买了三张车票,我看到沫沫的手颤抖着,嘴唇发白,她倏然抱住我,这突如其来的依赖使我措手不及,   阿星白眼看我们,“最烦你们俩黏糊。”   他看不惯我和沫沫现在的样子,其实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,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比阿星好一些,不管怎样,我没有抛弃沫沫好过没抛弃钱的蓉蓉。   一旦有了钱,阿星唯一去找的人就是蓉蓉,或者有些告人或不可告人的目的。我不想用“□□”来称呼蓉蓉,这会波及到沫沫的心。   坐上车以后沫沫把头枕在我的腿上,直到我的裤子湿透,我才发现沫沫在流泪。   还没组织好安慰的语言,就被先前的女孩扰乱了,她不仅跟了上来而且正瞪着阿星,阿星才不管她,他用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欣赏着车窗外破烂的景象。   新故事的开始不需要惊天动地,但阿星不同,一旦开始了,难免会发生不符合规律的事。   女孩拉开阿星身旁的女乘客,“不好意思,咱俩得换换座位。”那灵动的双眼配上乖巧的语言,即便那人是拒绝的,也被她一句“他是我男友”打发了。  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,预感告诉我,这女孩目的很明显。   “我叫茉莉,茉莉花的茉莉。”女孩坐在阿星旁边开始自我介绍。   阿星没有理会,这女孩又扭头看向我,“能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吗?”   “我又不认识他。”我可不想掺和这事,当着流泪的沫沫跟别的女孩多聊一句,不会有好下场。   茉莉轻轻哼了一声,“你们明明是一起的。”她是跟着阿星来的,据我多年对阿星的了解,这女孩根本不符合阿星的胃口,奔放性感的类型或是大家闺秀般的初恋,这才是阿星的首要目标。   这个叫茉莉的女孩只能用清秀来形容,她眉眼间的倔强是别人不可复制的独特商标,沫沫擦掉眼泪起身看着茉莉,“小妹妹,你走吧,跟着我们没好处。”   “谁跟着你们啦,我跟的是他。”茉莉追着海星问,“跟我说说,你到底叫什么呀?”   沫沫无奈摇头,最终把头靠在玻璃窗上,“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敢跟着我,真是少见。”阿星头也不转过来,用后脑勺回复这个女孩的问话,我总是容忍不了阿星说话的错别字,关于我纠正别人的强迫症,他总是不以为意。   茉莉一脸痴相看着阿星,“无所谓啦,帅哥谁都喜欢,我就喜欢他这种冷酷的性格。”   我闭上眼睛给自己禁了言,阿星全然不顾茉莉的喋喋不休,很委婉的地放了一声矢气,任由捏着鼻子的茉莉不停的抱怨,自己呼呼睡去。   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摇晃着,我在车厢嘈杂声中进入了梦乡:沫沫拉着我的手在蓝天下跑着,笑靥如花,我盯着沫沫的脸,情不自禁地吻了下去。   一阵急刹车把睡梦中的乘客惊醒,“到了。”沫沫出声,茉莉赶紧站起来谨慎又目不转睛的看着阿星,生怕他会突然消失。   醉后不知天在水,满船清梦压星河,我还不愿醒来。   阿星起身下了车,茉莉紧跟了下去,“我先去探探具体情况,你们先回去吧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三卷 颠沛流离(09)   阿星不放心是理所当然的,毕竟他是惹事的当事人,我点了点头说,“我和沫沫先回去了,没重要的事先别过来找我。”   茉莉突然露出一副迷人的笑容,“哟,小两口儿开始享清福啦。”   阿星皱眉看着茉莉,“这个女的怎么还在这,哪来的就该回哪去。”   茉莉紧紧拽着阿星的袖子,仍是那种谄媚到了肉麻的腔调,“我不,我跟定你了。”   沫沫突然激动地冲到茉莉面前,“要点儿脸吧,一个陌生人而已,你就不顾一切跟着他?”   我也有些烦躁,沫沫开始大吼,“好人坏人都不了解,看一眼就死皮赖脸地跟着他,最终受伤的人是你。”   “可……我只知道我喜欢他!”茉莉眼里瞬间溢满了泪花,“喜欢就想拥有,错过了就再也遇不到了。”   阿星显然和我一样,被歇斯底里的沫沫吓了一跳,但阿星很快叹了口气,“长得帅就是有人喜欢,别说了,你们俩赶紧走吧,再不走就把你俩卖了。”   殊不知阿星这句话刺激到了沫沫,她发疯般对着阿星拳打脚踢,我本想拉开他们俩,阿星却把沫沫推开好远,“你疯了吗?”   茉莉赶紧靠了过去问了句,“你没事吧?”阿星又是一推,茉莉摔倒在地,“你到底是他妈谁啊,我都不认识你,滚开。”   刚把沫沫扶起来还没站稳,沫沫说,“你们男人算个什么东西!”说完,她推开了我,踉跄走到茉莉身边冷笑道,“看到了吧,这就是女人犯贱的下场。”   空气中的风吹不散这场闹剧所带来的不快,沫沫往前走着,我跟在后边,她是需要保护的,阿星在我身后喊着我的名字,“阿卡。”   我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,“过两天再说吧。”我和沫沫暂时离开了阿星,看着她走不稳我上前去扶,她一次次把我推开,最后索性看着她摔倒然后自己爬起。   茉莉对阿星的执着,让沫沫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,跟一个有颜值而不了解的人黏糊在一起,天长地久是无法保证的,阿星的话揭开了黄昊升带给沫沫的伤疤,而我的存在无疑是在她伤口上撒盐。   这段路不知道走过多少次,如今是最难走的一次。它待敌饱含了多少过去我都不能回答自己,就像沫沫想不通她的人生一样,这个伤痕累累的女孩根本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伤害。   沫沫回来就睡,即便是睡着了也会有流不完的眼泪,我不知道她是在装睡还是在梦中独自疗伤,想抱她但她没给我机会。在我们回来的第二天晚上,阿星才来找我们,直到阿星敲门,沫沫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,如同没有了灵魂的躯壳。   “还在生我气?”阿星一进门看到沫沫后问我。   我摇了摇头,“谁会跟一个文盲生气。”   “那天你也看见了,她那么打我,会让我很没面子的。”阿星闻着香味走进屋子,“是不是有好吃的,看不出来你还会两下子。”   “等会儿!”我拨开阿星伸出来的爪子,“沫沫还没起来呢。”阿星耸了耸肩膀。   我走过去把脸凑近沫沫,沫沫被惊醒,那眼神让人看了心疼,看清是我以后沫沫松了口气。   “来吧,尝尝我做的大杂烩。”我拉着沫沫坐起来,阿星立刻殷切地帮忙搬凳子。   锅里的菜翻滚着,热气腾腾的样子让人很有食欲。三个人围着锅大快朵颐,阿星把嘴张得很大,舍不得吐掉烫嘴的菜,伸出舌头的样子像是一条受伤的狗。   “树叶吃久了,这就成了美味佳肴。”我不可思议的看着阿星。   阿星的碗里早就已经堆满了,但他还在不停的给自己夹菜,“还记得刘子易说的吗,你不到饿极的地步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人间美食。”   沫沫一抿嘴,“确实挺好吃的。”   我一个大老爷们听到这两个人夸赞,不停的抓着脑袋,“多吃点,多吃点。”   阿星看我抓头有些厌恶,“能不能别挠了,头皮屑全掉碗里了,你是让我吃菜啊,还是吃你的头皮?”   睡房,饭菜,朋友,爱人,这是多数人易得又易失的幸福,何其幸运会拥有这些平凡的资本。阿星的脸皮比较厚,吃饱喝足想赖在这里不走,好在阿星明白我的眼色,正打算走却被沫沫叫住了,“那个叫茉莉的女孩儿呢?”   阿星摇了摇头,“别问我啊,我一点儿也不知道,当天她就走了。”   沫沫轻轻叹了口气,“黏人的小妖精,肯定有目的。”   “别想那么多,今天让小的给你捶腿揉肩?”看我一脸艺术感的贱样,阿星细声细语地学我,“卡卡,能不能先帮我捶腿揉肩?”   “赶紧滚,赶紧滚。”我把一只鞋砸了过去,鞋子从阿星头上飞过,他敏捷地躲开了,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上了门。   沫沫绽开了笑容,别人无缘得见,让门外的阿星也看得痴迷。沫沫指着残羹剩饭下了圣旨,“把这堆碗筷给本后收拾干净。”   我答应着,“没问题,收拾完碗筷,再来收拾你。”   终于回到原先的生活规律,生活还需要继续,说狗改不了吃屎太低俗,换一个文雅点的词那就是本性难移。   混日子混的习惯了,生活便没了激情,人不可能单靠爱情养活自己,残存在最后的一丝善良警告自己,至少我要为沫沫顶起一片天。   阿星没有遇到过真正的爱情,所以他不用想太多,混吃混喝,留恋在灯红酒绿的世界,沉迷在花天酒地的生活里。   晚上我抱着沫沫,她的皮肤恢复成往日的细滑,我抚摸着她光滑的手臂,“咱们开个小卖部吧,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,赚多少钱无所谓,至少不再看别人的眼色行事,你不用再出去委曲求全的低三下四,我们过自己的小日子。”   我还在细说,沫沫把头埋进我的胸膛里,“你高兴就好。”   沫沫赞成的提议令我不由得兴奋,我说,“咱们先去找个大点儿的房子,够我们开店就行,然后……”我听到沫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,她躺在我怀里睡着了,双手紧紧搂着我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三卷 颠沛流离(10)   一觉睡到自然醒,醒来发现身边已经空了,我紧张起身在房间搜寻不到沫沫的倩影。后来在桌子上,发现沫沫留下的一张纸条:小卖部很好,可填不饱咱们的肚子,我去找蓉蓉了。   沫沫总是那么清醒,即使被骗的遍体鳞伤,她的理智一直提醒自己要面对现实。我仿佛看到沫沫对着镜子化妆,眉笔来回在眉头婉转勾勒着,轻轻抹上一层粉,略施粉黛永远那么美,但现实的生活扇醒了陷入美梦的我。   一切看似平常却也不平常,整日吃喝玩乐等死的日子,没有生存的意义,沫沫找到蓉蓉重新开始了坐台的工作,阿星依旧四处找女人,如果没有那个叫茉莉的女孩来过渡回忆,我们不曾会想起那段逃命的时光。   阿星给我打电话,“阿卡,来唱歌啊。”   我迅速穿好裤子,“等我!”   摇晃着的红酒杯,烈焰红唇,丝袜短裙,这是令人躁动的夜生活,阿星格外喜欢这里,在这里只要有钱,美酒大口喝,靓妞随便玩。   等我到的时候,阿星早已是左拥右抱,不同的是阿星的左边虽然是个老女人,但她在二十几岁的女孩丛中更有风韵。   “你不等我也好,我迟到也好,总之我先自罚一杯。”我拿起酒开始往肚子里灌,阿星拉着老女人为我介绍,我得知那人叫梦茹。   第一次看见阿星正式地向我介绍女人,梦茹对我颔首,我不得不多打量她一眼,浑身上下的名牌服饰显现出她高贵气质的一面,我不得不承认欣赏与教育无关。   在知性的女人面前,我尽量表现的含蓄一些,我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说,“我叫樊卡。”   梦茹的红唇放在红酒杯上,像是一只饮血的妖姬,“知道的,常听海星提起你。”   我主动地问梦茹,“我这样子没让你失望吧。”一般来说,这种女人玩的套路太深。   梦茹摇摇头,似笑非笑的问我,“你猜阿星都对我说了什么?”   我看了阿星一眼,“只要不损我,就算是我的福分了。”想起阿星说过的一句话,追女孩的手法不需要太聪明,但离开她的手法必须要绝顶。   阿星得意大笑,“那当然了,你除了有颗知识脑袋还有什么。”   他一边哈哈大笑揉着发痛的肚子,一边抹平脸上的笑纹,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,丝毫没看清迎面而来的一杯红酒。   整杯的红色液体泼在阿星的脸上,酒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滴,梦茹生怕弄脏她的服饰,快速的躲到一边。   “你骗我!”阿星的脏话还没说出口,就被这熟悉的声音打断了,早已消失的茉莉出现在这里,她那个狂劲儿也许是过于幼稚,但做种傻事也许就需要幼稚。   阿星没有说话,只是胳膊上瞬间多了几道挠印,阿星珍惜地用嘴吮了吮伤口,也不知道是珍惜自己的血,还是珍惜那几道伤痕。   惊讶之余,我帮阿星问她,“你怎么在这?”   “我没那么坚强,只是知道不管我再怎么的去妥协,再怎么的好再怎么改变,你也不可能喜欢我,我努力不让自己成为你爱情的乞求者,仅此而已,你骗了我却以为我很坚强。”茉莉那死不瞑目的眼神快把阿星撕碎了,她突然抱住阿星的胳膊说,“为什么骗我,你说,你为什么骗我?”   阿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嘀咕:倒了血霉啦!   我一看情况不妙,赶紧上去解围,“怎么回事?是你摸了他,还是他摸了你?”   阿星压着嗓子,焦急的给我解释,“谁也没摸谁。”   我松了口气,“那还好,谁都没吃亏。”   阿星甩开茉莉,呼出来的气冲击着鼻翼,我知道当他打算把谁往死里揍时就会是这种表情,但不至于抠眼珠子,他说,“你到底喜欢我什么,我改行了吧。”   茉莉忽然一咧嘴,“我就喜欢你不喜欢我,你改一个我看看。”   看着茉莉跟这厮腻歪,而梦茹背起她昂贵的小包,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阿星说,“我先走了,等处理好你的事再来找我!”   茉莉看着梦茹扭着腰肢离开,眼神里藏不住鄙夷,“老女人,原来你好这一口,娇嫩的小花儿满足不了你是吧?”   失去爱情得到金钱,这是阿星所认为同等价的交换,可他顿时语塞,索性甩开茉莉的手,“求你了,放过我吧。”   头一次看见无可奈何的阿星,我不得不说一句,“你要栽跟头了。”   茉莉嘴角一扬,“淑女什么的,才不屑呢。”   见我要走,阿星拦住我,“去哪儿啊,歌还没唱哩。”   我对茉莉眨了眨眼,“回家伺候老佛爷去咯,歌儿就留给你和茉莉妹妹唱吧。”   茉莉对我一笑说,“哥,你真懂事!”   拥有了再失去,好过没有过机会,刚过一天,阿星在电话里的话让我感觉不真切,“我觉得我是个坏蛋。”   我哼哼着,“可别侮辱坏蛋了。”所有的心安是因为觉得理所当然,我是这样,阿星是这样,人都是这样。   “出来喝一杯吧。”听完阿星的话,我小心翼翼的挪开沫沫搭在我脖子上的手,起身走出屋外大骂,“你有病啊,大早晨喝酒。”   阿星低沉地说,“实在不行你喝豆浆,我一个人喝酒。”   我被阿星吓到了,“你在哪儿,千万别想不开,遗言要写在纸上,我记性一向不好。”   阿星说,“老地方,不见不散。”   挂掉电话,看时间还早,我跑去先给沫沫买了早点,然后留了字条就出门了。如果寂寞,找个女人就好了,如果孤单,千万个女人都帮不上忙,这话是阿星说的,他正坐在早餐店喝酒,“酒好啊,醉了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。”   我砸吧着嘴喝着豆浆,“我可没带钱。”   阿星就着油条喝了口酒,“我不是人。”   “别说了,这事谁不知道。”我回答的云淡风轻,豆浆的细腻顺着喉咙流下去,有说不出来的爽劲。   “就在昨天晚上,我把那个小丫头给睡了。”低沉的声音没有了以前的豪爽,我一口豆浆喷出好远。   阿星递来纸巾擦去我嘴边的豆浆,“准确来说是她把我给睡了,这丫头是个雏儿,抱着我睡其实并没有别的想法,可你了解我,一男一女在一个铺上根本挺不住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四卷 藕断丝连(01)   我被阿星的倾诉呛得眼泪直流,“对于你来说这是好事啊,咱俩睡一起的时候你怎么没感觉?”   阿星面露难色,我因为失去女人而难过,阿星因为多了女人而惆怅,“自打你们走了以后茉莉又哭又闹,非要拉着我陪她唱歌。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黏糊的女孩,本想敷衍了事,可谁知道这女孩居然变本加厉的把我给睡了。”   不需详听就能猜到事情的发展过程,无非就是两人醉后意乱情迷,茉莉大胆张狂,阿星对稚嫩痴情的女孩完全没有抵抗力,等清醒后才想到自己给不了女孩想要的爱,所以心烦意乱而选择逃避,都说喝酒只喝三分醉,爱人只爱七分饱,可谁不是喝酒喝到吐,爱人爱到哭?   我点燃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,吐着嘴里的豆浆残渣,“男子汉大豆腐,因为女人当缩头乌龟,这不是你的风格。”   “我这不是缩头乌龟。”阿星红着眼对我吼道,“我只是心里烦恼,觉得对不起这个小姑娘。”   阿星是这样,我也是这样,安慰别人的时候头头是道,自己遇上点过不去的坎儿立马无法自拔,道理都懂只是情绪作祟,故事太撩人,阿星是禽兽,茉莉的特质让阿星开始变得怜香惜玉。   “大早晨喝这么多酒就不怕胃出血啊。”我夺下阿星手里的酒,“少喝点吧,浪费钱还解决不了问题。”   阿星的手晃了晃没再和我抢酒,“从出生到现在,我就没想过要对谁负责,连自己都管不了怎么去管别人,为什么我们总是不懂得珍惜眼前人,在未可预知的重逢里我们总以为会重逢,总以为有缘再会,总以为有机会说一声对不起,却从没想过每一次挥手道别都可能是诀别,每一声叹息都可能是最后的一声叹息。”   活了二十多年的我和阿星都不明白,生活从不会给谁机会去思考,有些事来了根本逃避不了,只能选择接受。   “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,我们经历的故事够我们警示自己的。”这是我安慰阿星的话,也是安慰我自己的话,我们都是自私的,都不想被别人牵绊住自己的脚步。   我还沉浸在愁绪里,阿星已经跑了出去,“你不走我先走了,把账单结了。”   我朝他的背影很狠的唾骂,不得不从口袋里掏出皱巴的零钱递给老板。   如果船没有行驶的方向,哪里吹来的风都不是顺风,不知从何时起,沫沫出门的时间越来越早,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,我把晚饭热了又热还是没等到沫沫回来。站在门口,抽出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,发现地上已经满是烟头。   实在熬不住,跑进房间倒床就睡,半梦半醒间我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,睁开眼,沫沫正瘫坐在床沿。   我揉了揉眼睛,“回来了?”   沫沫见我醒来,低头“嗯”了一声。看她不省人事的样子,我清醒的弹坐起来,“怎么了?”我打开灯,看到沫沫红肿的眼睛,唇边的妆都花了。   “是谁干的?”我暴躁大喊,如其说我暴跳如雷不如说我现在想杀了谁,“哪个王八犊子?”   沫沫被我吓到了,“大晚上的,你别瞎喊。”   “你最近都瞒着我干了什么?”我质问她,“是不是跟着那个叫蓉蓉的□□接待了嫖客?”   说完这句我就后悔了,不管坐台还是出台性质上没有区别,沫沫用力擦着嘴唇,像是看小丑般看着我,在沫沫陪谁之前我根本就没有在乎过她。   我突然哑口无言,上前抱着沫沫,能明显感觉得到她在发抖,怪一个女人的选择不如怪自己没用。   “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,钱啊,没钱怎么生活,没钱怎么可能有未来。”沫沫断断续续地说着,她让我觉得脱贫比脱单还要重要,“阿卡,我觉得自己就是贱命。”   我在她耳边吭声,“你最在意什么,什么就会折磨你。”虽然我这样说,但我告诉自己很需要钱,它是我生活的保障,就像阿星喜欢女人一样,尽管女人不是他的,只是让他觉得女人是一个男人的工具。   温柔可以伪装,浪漫可以制造,美丽可以修饰,只有心疼才是最原始的情感,原来一直寻找的爱情是被沫沫心疼和心疼沫沫的感觉。我想,爱的最高境界应该是心疼。   夜深人静,寂静如水。   我一直不承认从那个村子村回来我们都变了,从前每天心安理得的接受着沫沫挣的钱,然后恍恍度日。现在为了减轻心中的愧疚感,每天我都穿得人模狗样,买菜做饭,沫沫会扮演成我的女朋友角色,现实不可能的事,沫沫也都尽量去做。   我们之间的感情晦涩多于直白,朦胧多于明了,就算不想面对这件事,但该来的还会来,太阳还会照常升起。   夜里梦见吃炸酱面,醒来时发现鞋带没了,本以为鞋带被当作炸酱面吃掉了,后来找了半天才在枕头下找到,沫沫已经走了,她在桌上放了两千块钱,这即将成为我所挥霍的资本。   走了的人就没必要再挽留,再挽留也没有原来感觉,情没了就不该回味,再回味也不是原来的心情,当恐惧来临的时候总会有人去坚强的面对,也总会有人选择逃避。   我给阿星打电话,“还活着吗?”   阿星的声音有些慵懒,“当然,越活越年轻啊。”   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,“晚上老地方见。”我发现胡茬子冒出来了,该收拾好自己去享受夜生活了。   阿星的声音压低了些,像是偷情被发现一样,细长的声音通过手机刺到我的耳膜,“怎么不在家里宅着了?”   我暗想这个文盲小时候没少看童话故事,那年在胡同巷子里,他穿着短裤衩挂着两行鼻涕,总爱拦住来往的小丫头,然后拽着她们的辫子,得意地看着她们哇哇大哭。   我这时没有说话,阿星直接挂掉了电话,我也不恼怒,这就是他的性格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四卷 藕断丝连(02)   在他的潜意识里应该是我的大哥,如同曾经的那个赌约,尽管我们都没有放在心上,但当他牵起“尤物”的手时,在某种形式上阿星的形象在我的印象里定了型,他有资本在我面前耍酷。   孤独像是一壶酒,时间越长越香醇,我不想和别人分享同一杯佳酿,抿一口,醉一醉,醒来后,我的世界和别人也不一样,直到翻箱倒柜都没有发现刮胡刀,我抓起钱出了门。   白云是天空的情人,乌云一来它就撒腿跑了,当我走进了一家便利店,随手拿了刮胡刀准备付钱,忽然看清了收银员的样子,我折返了回去,又捎带了一桶方便面。   我尽量表现出偶遇的样子,“你怎么在这?”闷骚如我,比起阿星大摇大摆的模样,我更喜欢这种场景。   茉莉显然很意外,“呀,怎么是你!”   只是闲聊了几句,阿星没有说谎,他的确不是人。不管是谁睡了谁,阿星都没回去,茉莉四处都找不到他,身上没钱,只好找一份工作以至于不让自己饿死。   “你知道海星在哪儿吧?”茉莉带着期望问我,“为了躲我,都不回家了。”   缘起缘灭,皆有因果,我和茉莉是有缘分的,所以我有帮助她的必要,主要是我受不了那让人心疼的眼神。我干脆的回答她,“知道。”   “谢谢你愿意带我去见他!”还没等我说完,茉莉就从柜台里冲出来拉住我的衣袖,“快带我去。”   我尴尬地后退了一步,企图阻断她过分的热情。   “要不然,你等我下班!”茉莉自说自话地又回到原位,拿起我买的东西扫码,“总共十二块八毛。”   实质我只买了个刮胡刀,因为茉莉请我吃了一桶面,等茉莉一下班,她不停的祈求我去找阿星。   我带着茉莉晃悠着走,“天还没黑,禽兽还没出门。”   若要相信缘分,我会将感情在一人身上用尽,茉莉向前一指,“你看那是谁。”   顺着茉莉所指的方向看去,我内心的懦弱阻止了我前进的脚步。倘若围观的人多了,简单的事情也会变得复杂。但是我不可能赶走看戏的人,也不会预知事情何时会发生,如果发生了我只会措手不及。   我朝着相反的方向准备离开,“我们走。”   茉莉紧紧跟在我身后,“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,吵架了还是分手了?”   我没有停下来,浑身上下像是被马蜂蛰了一样,攥紧的拳头迫使指甲扎进了肉里,这也比不上心疼,脑后有一道目光紧紧追随我,那目光既委屈又无奈,既悲哀又决绝。   茉莉不依不饶挡在我前面,“我问你话呢。”   我低着头,不希望这个敢爱敢恨的小姑娘看到我红了眼,茉莉指责我说,“看到女朋友和别的男人在一起,你就知道躲,真没用!”   “闭嘴吧!”我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,却迈不动脚步。   茉莉还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,身边来往的车辆鸣笛声不止,我呆站在原地感觉天旋地转。茉莉不自信的嗫嚅,“追上去把那男的揍一顿。”   这是没有意义的指控,为了永久的美好偶尔的牺牲是有必要的,我一把推开茉莉,不想纠正她身为女孩子的漫不经心,只希望自己消失的时候立刻消失,茉莉没有防备的倒在地上,手掌擦出了血丝,隐约的血腥味让我猛然清醒。   本想伸手拉她,还是算了,“今晚阿星会去酒吧。”留下这句我飞奔出去。   小时候喜欢一个人跑步,阿星总不理解我,其实他不明白这种快感,奔跑起来风打在脸上,脑子是空的,所有的愁绪都被抛在脑后,什么都不用去想。   我没有回家,没有去找阿星,没有联系沫沫,在商店里买了一提啤酒,走上天桥像乞讨者般的蜷缩在角落,吸一口烟含一口酒,乙醇和尼古丁混在嘴里冲进鼻腔,呛出来的眼泪是我沉淀已久的伤。   抹掉泪水却发现眼泪越来越多,回忆若能下酒,往事便可宿醉一场,想着我曾经对沫沫的承诺,回味沫沫对我说过的那些话,想醉醉不了才是寂寞的,单纯的一杯酒面对一辈子的复杂。   在爱与被爱我无疑是真正的输家,论爱人,原以为沫沫爱我更多,今天发现其实我一直用情至深却不自觉,论被爱,沫沫最单纯最真心的爱已经给了别人,她纵然爱我却静不下心来。   生活生活,选择生还得考虑怎么活,有爱也要有物质,这自闭的性格让把我千言万语埋进了心里,我不愿与任何人分享,只想一壶清酒,一弯明月相伴,找一个无人角落,独自咀嚼落寞。   既哀叹命运多舛,又憎恨自己无能,如果事业有成,那么心爱的人也不用在他人膝下承欢。摇摇晃晃我开始踉跄前行,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我,“回家吧。”   昏昏沉沉地开了门,大概是听到声音,坐在床上的沫沫从膝盖里抬起头,虽然看见我像看到了日出一样,但她眼神里带着担心,我走过去刻意地低着头,没去看沫沫。   沫沫问我,“回来了?”   我简单的回复,“嗯。”   默默又问我,“喝酒了?”   我只好应付,“嗯。”   沫沫冷淡,可是淡不过我,她突然体贴起来说,“刚才做了晚饭,我热给你吃。”   沫沫下床打算给我热饭,可能坐得太久了,她的腿莫名的一软朝我扑来,然而我并没有扶她,而是漠然看着沫沫摔倒。   沫沫并没打算立刻起身,而是先看了一眼摔疼的腿,然后扶着窗沿站了起来,“腿麻了。”沫沫自嘲地笑笑。   我冷漠的说道,“天色不早了,赶紧睡吧。”   沫沫突然从身后抱住我,“阿卡,今天你看到我了吧?”   虽然我认为逃避比面对更容易,但同时也带走额绝大部分人坚持下去的勇气,“看到你什么了?”   沫沫越抱越紧地说,“在一个星期以前蓉蓉给我介绍了客户,说他是个人品很好的公子哥,出手大方,想着咱们刚回到这里,手头有些紧,所以我才去的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四卷 藕断丝连(03)   如果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,被我全都看在眼里我会放弃思考,可眼前是我在乎的人,我坚决对自己说我不能,“我当初追你的时候,你可不是这样,是你改变了初衷,还是你欲擒故纵?”   “阿卡,你先听我说。”沫沫走到我面前,“我只是陪那人吃个饭喝杯酒,其他什么都没做。”   “两陪?”我冷言冷语甚至恶毒地问着,以图找到一个打击她的缺口,想用伤人的话掩盖我内心的不甘,“你什么时候再发展多一陪?”   “樊卡。”沫沫尖声叫我的名字,她脸色惨白紧紧咬着嘴唇,眼泪顺着脸颊流下,她扭头擦掉眼泪,肩膀却控制不住地抖动。   我从不探索自身的价值,却过分看重他人在生命里参与的对象,于是孤独不再美好,清高不再自傲,我和沫沫曾经的一颦一笑,换来现在的惶惑不安。   我知道沫沫太在意我对她的看法,从最初的一见倾心她竭力保持着我对她的第一感觉,不管沫沫怎么看我,只要她愿意和我在一起就好。   “你这样说,我们还能走下去吗?”沫沫哭得抽搐着,委屈是因为有底线,迷茫是因为想追求。   “去他妈的吧。”我冲了出去并狠狠关上门,望着繁星点点却不知道该去哪里。   “樊卡,你从来不面对现实,只会逃避问题,你就是个懦夫。”绝望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,打破了夜的寂静,“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给我幸福,可是到目前为止,一直都是我在迁就你,都是我在照顾你。”   “我天生就是靠别人活着的贱痞男。”我停住脚步扭头,“你该去找有钱的公子哥。”   夜深人静,一阵冷风吹来,我不禁打个寒战,“你还是那么幼稚。”沫沫轻叹,她无奈的语气跟当初的清高一点儿也不像。   变了的人是我,变得不再对沫沫好,不再容忍沫沫,变得看不惯的事都希望视而不见,变得即使再委屈也会给自己一个微笑,生活告诉我,不是每个人都愿意陪着去经历所有。   其实只要肯动手凡事并不难,难就难在我这颗懒惰的心,因怕麻烦而不想去开这个头,久而久之真觉得事情太难,自己也太无能,所以以懒惰开始,以怯懦告终,懒汉终于变成了弱者。   我终于迈开脚步,感受着身后的沫沫目送着我离开,这固执的离开是最好的选择,也是对这段感情最好的终结,虽不至于刻骨铭心但也念念不忘,离开并不是突然下的决定,人心慢慢变冷就像树叶渐渐变黄,就像故事缓缓的写到了结局,而爱,是因为失望太多才变成不爱。   凌晨两点半,月亮和我一样无眠,茉莉应该找到了阿星。夜这么长我该去哪儿?踏着月光我停在了一家歌厅前,管前台小妹要了大包间,收钱的时候歌厅小妹问我需不需要其他服务,抹满脂粉的脸上挂着人人心知肚明的微笑。   我只能用丑绝人寰来形容她了,一点儿都没有沫沫好看,“不用了,”我摇着头跟着服务员走进了包厢。   五颜六色的灯打在房间里,闪烁出温和的气氛,盯着点唱机拿着话筒却不知道该唱些什么,真正失恋是心里被疼痛与不舍占满。   每次阿星搂着新欢出现在我面前,我都会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,提醒他做人不能太渣,他总爱用长篇大论反驳我,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每次身心俱疲的恋情之后,总会尾随着下次的爱与被爱。   阿星的心永远没完结的那天,与其搞得自己精疲力竭,不如趁早走出来开始下一段恋爱,阿星时刻提醒自己:谁动感情谁完蛋。   小时候遇到伤心的事情会哭个不停,以为会是一场灾难,而现在才知道还有一辈子的眼泪要流,现在的我处于的阶段就是这样,死皮赖脸地开始又狠心草率地结束。   我告诉自己,就这样吧,像沫沫这样的女人我始终吃不消,与其让自己长期消化不良,还不如快刀斩乱麻,这样的信念希望管用,没有酒,就躺在包厢的沙发上睡。   直到服务员小哥喊我,才知道一夜过去了。   我摸了一把脸,手被脸上的胡茬刺到,起身准备离开却被服务员拦住,“不好意思,由于您超时所以要收您一百块超时费。”   我烦躁地摸进口袋,却发现早已空空如也,“服务员,我的钱呢?”   “这个梗都被其他客人用烂了,您不如换个理由好一点。”服务员鄙夷的嘴脸,我恨不得一个拳头挥在他的脸上,可惜阿星不在,我的拳头没有他的硬。   昨晚睡得太死,钱肯定被别人浑水摸鱼偷了,服务员一直看着我,生怕我因为这一百块钱而溜走。   无奈之下只得找阿星求救,“我想打个电话。”   很快,阿星的头上顶着乱糟糟的鸟窝骂骂咧咧来了,这也不损坏不到他美男子的形象。阿星絮絮叨叨地说,“昨晚放我鸽子,就是为了今天让我来给你送钱?”   我没有理他,径直走出歌厅,阿星把钱一扔跟了上来,不甘罢休的嘟囔,“别忘了给我打个欠条,现在挣钱都不易啊。”   我早就烦了,叹了口气说,“你的钱还不是梦茹给的,可我和沫沫的感情完了。”   阿星瞪大眼睛看我,“当初还不是你要死要活地跟她好,怎么又完了?”   我摇摇头说,“自打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人现实,如今她傍上了富二代。”   阿星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,“兄弟,千万别指望跟一个女人有感情,既然她能选择这一行就说明她早就看淡了感情,你正常点吧,我不想多说,分离要想清楚,因为多看一眼都成为最后一眼,多说一句都成为最后一句。”   “这次不一样,昨天我看到她跟着一个男人从商场走出来,而且俩人还笑得很欣慰。”身为沫沫的男友却从来没能让她真正快乐,根本问题还是在于我,“请我吃饭吧,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。”   没等我说完,阿星就骂了一句,“你他妈的……”   还是那家早餐店,我和阿星大快朵颐,“接下来的路不好走啊。”阿星从碗中抬头对我说。   捧着豆浆碗,眼里只有迷茫,现在我的身后是宽广无边的长河,我这艘船入了河流会直接沉底,因为孤魂到了哪里都是孤独的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四卷 藕断丝连(04)   既然活着就意味着必须找点事儿做,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,世界少了谁都一样精彩,这世道不会因为谁软弱而对谁同情,兴许是看我要死要活的惨像,阿星忍不住发问,“没事吧?”   “有事。”我摸了摸胡茬,“胡子越来越长了。”   “没事就该把我们的恩怨解决掉。”阿星把手指关节掰的啪啪作响,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我。   “喂,我可失恋了啊。”见情况不妙,我叼着油条往外跑。   阿星毫无疑问地被老板拦下来,如果阿星走出早餐店挂掉电话,兴许就能看到站在拐角的我,但他没有,等他挂了电话急匆匆的被吞没在车门里,头也没有回。   我追着跑了几步,车子没有停下来,我很容易地放弃了。这就是我的性格。   以我的嗓音和歌唱技巧,街头卖唱是不可能了,这些年来除了阿星,其他人会认为我是个奇葩,好吧,那就去找她。   推开便利店的门,迎接我的是茉莉,“欢迎光临!”   “你报恩的机会到了。”我厚着脸皮坐在便利店里,吃着茉莉送我的面包。   “你是不是开始喜欢我了。”茉莉拿着一包牛奶走过来。   不花钱的牛奶不喝白不喝,这小姑娘古灵精怪,完全是在拿我开心,我懒得理她。   我随手从货架上取过一罐啤酒,尽量忽略它的酸味,“你们店里的啤酒怎么是这种味?”   “想喝的话,仓库里还有一堆呢。”茉莉眨了眨眼睛,她转身走向柜台,“过期的啤酒不要钱。”   我一口喷出,怪不得味道不对,我挑眉,“你就这么对待自己的恩人?”   沫沫按着计算器头也不抬,“算了吧,你昨天随便说一句酒吧,却不知道我找了多久,要不是我机灵,就算找遍全城都不会找到他。”   看来她找到了阿星,我问茉莉,“你们两个就没发生点什么?”对于一个痴心的小女孩,我想知道阿星是怎么应对的。   见到有客人走进来,茉莉立刻变成温和的笑容,“欢迎光临。”   便利店的顾客不少,我百无聊赖地看向玻璃墙外,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有谁和我一样颓废又多情,芸芸众生中有谁和我一样保持着原汁原味的造型。   直到我站起身,锤了锤发麻的双腿。   茉莉隔着柜台朝我喊,“你去哪儿?”从她殷切的眼神中,我判断她以为我会去找阿星。   我简单的回答,“出去转转。”   命运总是百折千回,让人捉摸不透,离开便利店也没想好到底去哪里,只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待下去了,路过一家西餐厅门口时,我看到了熟悉的身影。   一只优雅的手朝我伸来,“樊卡,好巧啊!”   就跟小说里编好的剧情一样,当独自一人时往往会有偶遇,我笑笑,“确实好巧。”   今天的梦茹很有韵味,她的脸上永远有种如沐春风的恬淡神情,褪去了红唇浓妆和开叉裙,换上小西装和包臀裙,看起来风韵犹存很养眼,长发飘飘的梦茹与那天的老女人真是判若两人。   或许是被我盯得太久,她微微咳嗽了一声,“闲来没事,想让阿星来陪我吃饭,你怎么在这?”   我有些惊讶,难道阿星也在这,我很快想通了一切,阿星是接到梦茹的电话,才撇下我匆匆离开的。   以阿星的眼光,就算梦茹有多么妩媚动人也不至于神魂颠倒,因为阿星以前从没有为女人紧张过,一切想不通的问题,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去想。   果然,阿星开着那辆豪车不知去哪里兜风回来了,我知道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了。   “海星,竟然遇到了你的朋友。”梦茹朝着阿星微笑,“今天的晚宴要不你别去了,我觉得他需要你的安慰。”   望着豪车嗖地一声被梦茹开远,阿星皱着眉头看着我,“你需要我的安慰?”   我说,“你的小……老情人发话了,还不来安慰安慰我?”   “有病吧!”阿星没有辩解,这样的态度让我觉得他默认了我对梦茹的称谓。   跟阿星一起坐在火锅店里,我抹着眼泪吃着肉,其实我对辣椒一向没什么兴趣,可是阿星不同,他从小被称为是从辣椒桶里泡大的,无辣不欢。就像选择女人的口味一样,我喜欢沫沫那种淡雅的百合花,好闻又好看,而他喜欢那种惹火的玫瑰,刺人又充满诱惑。   梦茹是一支慢热型的白玫瑰,就算她再有钱,阿星也不会把目光停留她身上太久。望着对面的几个嬉笑的女孩,阿星开始摩拳擦掌,他心怀叵测地笑着,“该换换口味了,阿卡,你觉得对面那几个妹子怎样?”   我一扭头,看见对面共有三个女孩,大概是火锅店比较热,她们的显凶露脐的打扮吸引了大票目光,“你这转换的也太快了吧。”   阿星眯着眼睛,“嗳,那个长头发妹子挺适合你的。”   顺着阿星的目光看过去,三个女孩间的长发女孩正喝着果汁,眼睑低垂被长睫毛覆盖着,嫩白的皮肤在火锅热气升腾中显得格外迷人。   “嗯,适合。”我简单的回答让阿星有些失望。   阿星啧出一声说,“所以说你这人太无趣,文化人就这么爱克制自己吗?”   这话有弦外之音,我撇他一眼说,“怎么,你在梦茹那里受挫了?”   阿星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思维立刻跳到另一个地方去了,“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放纵自己。”   他擦了擦嘴,起身走向三个女孩,“美女们,是不是少个买单的人。”阿星边搭讪边坐到女孩们中间。   原本不是阿星的但最后都成了阿星的,从他欠揍的面部表情来看,他和三个女孩相谈甚欢,我羡慕他有张让人充满好感的俊脸,而且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魅力,这也是我能够忍受他二十多年的原因。   “阿卡。”阿星招唤被辣的满脸通红的我,我回头对美女们颔首微笑。   阿星一句话把我和女孩牵扯在一起,“我兄弟就这样,从小见漂亮女孩就脸红,特别是肤白貌美的姑娘。”长发女孩朝我看来,我很自然的以笑还笑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四卷 藕断丝连(05)   我用宽广的心胸包容了美女们的大不敬,阿星和她们嬉笑夸谈,我起身走向洗手间,隔绝了这一片欢乐。   我知道阿星是在哄我开心,他请我吃饭教我把妹,就是希望我不要寻死觅活,当然不会,我已经不再是那个遇到情伤不知所措的痴情人,我还爱沫沫,还想给她幸福,但接受不了自己的懦弱,我给她的承诺最后却让她来帮我实现。   男人做到这样算是一种耻辱,羞耻心让我不得不离开沫沫,静下心来想想我并没有资格生气。从厕所出来,长发女孩正对着镜子洗脸,水声哗啦的传来,我在镜子里斜望着她光洁的手臂轻轻抬起,细长的手指在嘴唇上一抹,“你叫樊卡?”   我用纸巾擦了手并没有要继续对话的意思,如果美貌是种罪孽,任何地方也无法隐藏,说的就是她了,眼前的女孩不仅有着让宅男右手失控的身材,而且有着让妹子拼命补妆的容貌,就算不叫樊卡也会情不自禁的点头承认,但我的思绪还停留在沫沫那里,这个时候她在陪哪个男人?   女孩把她的脸凑到我跟前,粉色唇彩把她的皮肤衬的特别白皙,“不会这么巧吧,我男朋友也叫樊卡,你比他可帅多了,一会儿唱歌你也会去吧?”   直觉告诉我这女的对我有想法,在这个炮火纷飞的年代,最看中的是眼缘儿,看对眼了才有故事。我忽然特别想回到沫沫身边,在她身边让我觉得安全,可一回到她身边又让我觉得绝不会安全。   我用鼻子嗯了一声,女孩似乎并不介意我的冷淡,她自信地扭着腰肢像是走猫步的模特,骄傲又高冷的走出去。   如果我能看见自己的模样就不会自高自大,可是我看不见,镜子里的我从来不是真正的自己,如果我能看见自己的缺点就不会愚昧无知,可是我也看不见,现实中的自己的从来都是给别人看的。   直到我们去了歌厅的包间,我才得知这长发女孩的名字,“朱娣”身边的女孩喊她,她真的是个模特,并且是个不差钱的人。   另外两个女孩一左一右挨着阿星,阿星搂着两人唱歌还不忘对我使眼色,要不是怕阿星的眼睛抽筋我才懒得说话。   朱娣把食指放在我的嘴唇上,“别说话。”   我被她这样的挑逗吓了一跳,“我……”   朱娣对我吹着香气,“嘘——”   虽然我害怕眼前的女孩做出疯狂的举动,但我很听话的闭了嘴,五彩的灯光打出暧昧的颜色,此时我们心照不宣却又装作糊涂。   朱娣的声音透出忧伤,“你真像他。”   人傻不能复发,居然借助别人来当作靠近我的理由,假的也好真的也好,我只知道爱上一个人需要一秒钟,而忘掉一个人可能需要一辈子。   生活在这个光离怪陆的世界上,它变换在一瞬间,我们很容易在某一瞬间变了心,然后用多年的时间来拷问自己,为何喜欢这样一样东西。   黎明静悄悄,得到与放弃是共存的,当选择一个人的时候所放弃的越宝贵,越能衡量她在我心中的地位。鬼使神差让我跟朱娣同了房,因为有信念,所以我一整夜提高了警惕并勒紧了裤腰带,并没有发生任何状况。   我和沫沫虽是男女朋友却是同床异梦,从来没发生过关系,刚与沫沫说了分手,就和一个认识不到五小时的陌生人拉近了关系。   尽管阿星安慰我这只是正常的现象,但有了酒精和欲望作祟,所有错误都可以被原谅,何况我始终是个被动者。   阿星敢作敢当而我瞻前顾后,酒醒后自责和内疚充斥着内心,没有人要求我守身如玉,但我觉得对不起沫沫,她真心待我,一直和我保持着纯洁的男女关系,为的就是追求那一份真诚的爱情。   分手后的俩人太默契,沫沫没有联系我,我也没有去找沫沫。   朱娣是个爽快的女生,她只想有个依靠,早晨洒脱离去,走之前留下的钱给我一种做鸭的错觉,“你朋友说你是个穷光蛋,所以这次听我的,把钱揣起来吧,下次你好好补偿我。”没有化妆的她仍旧带着无可替代的气质。   我只能叹一口气,“唉。”   朱娣跟我离别,“再见哦。”房门被关上了,被动了一个晚上我脑子里一片空白,她所说的再见意味着下次还会来。   “咚咚咚!”敲门声响起,“打扫房间。”   爱打扫就打扫吧,我懒得搭理这些,自暴自弃地用被子蒙上脸,不知过了多久,门外再没有声音我才起身,匆匆冲了个澡走出酒店大门。   夕阳把天染成了血色,但无心欣赏傍晚的美丽,我伸手拦了一辆车,随便找了一家超市停下,我拿着朱娣走前留下的钱买了一堆菜和零食。   站在天桥上点燃了一根烟,狠吸一口却被呛得直咳嗽,来往的人看着我咳嗽凸显出的眼球,满脸胡茬提着大袋蔬菜倒像个大叔,我扔掉烟蒂用鞋底狠狠踩了踩,该去追求我的幸福了。   熟悉的路走了千万遍,脑子里不断重现种种,第一次和沫沫见面,第一次当她面唱歌,第一次拉她的手,第一次拥抱她,第一次惹她哭,数不完的第一次,直到住在小屋里,我竟然没有了和她的第一次。   身上没有钥匙,做好在门外等到半夜的打算,没想到轻轻一推门就开了。把东西放在桌上我一扭头吓了一跳,“什么鬼?”我后退一步。   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,没拉窗帘的屋子很是昏暗,那人动了动拨开了挡住脸的长发露出无神的双眼。   我尝试伸手拉她起来,“沫沫?”   她全然没有力气,我用力把她抱起,看到她嘴唇已经起了干皮,干得发裂,两只眼睛呆呆的看着我,仿佛有深情。   把她放在床上,想给她倒杯水却发现家里早已是荒废,水杯都积了灰尘。在超市买的零食不适合给沫沫吃,我翻出牛奶打开递给沫沫,沫沫木然坐在床上摇头。   我心疼地摸着她的脸,她的眼泪滚落在我的手上,“是不是我离开后没吃饭没喝水?来,喝些牛奶。”   我把牛奶塞到她的嘴边,她硬是不张口,我劝导说,“听话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四卷 藕断丝连(06)  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,要是我没回来她会不会死在这儿,我不想触碰这个心理禁忌。看着她虚弱的样子,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,心像是被挖空了,“沫沫,你怎么了?”   她就那么看着我,我开始自责,“都是我不好,我不该那么冲动,不该说出那么伤人的话。”兴许是被我哽咽的声音触动,泪水又从她的眼角流下。   抹掉沫沫的眼泪时,我发现她的脸上很烫,滚烫的温度让我更加紧张,“你发烧了!”   我把她放倒在床上起身去找湿毛巾,她又重新坐回到那里,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。   我忙前忙后帮她退烧,又手忙脚乱地煮了一碗粥,还抽空把房间给打扫了,沫沫一直昏睡着,嘴里喃喃着胡话,我凑近去听却发现根本听不清。   一刻也不敢让自己停下来,我怕一有空心里就会更疼,粥热了又热,沫沫也没醒,在洗完家里的餐具后发现沫沫动了动。   她呢喃着,“水……”   跟电影一摸一样,刚醒来的人都特别缺水,我赶紧把她扶起来,“水来了。”小口小口地喝完水我打算喂粥给她,谁知她又昏睡过去了。   时钟伴随着沫沫的咳嗽滴答滴答,我摸了摸她的额头,更烫了。   后来阿星电话里笑我,“嘲笑别人文盲的知识分子,发高烧的人去医院啊,这样的常识都没有?”  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,蓉蓉来找沫沫,我才在她的强烈要求下送沫沫去医院。从这一点上,可以看出来男人和女人总归是不一样的,女人是水做的,男人是泥做的,我以为自己有金刚不坏之身,想帮助沫沫顺利退烧,谁知送沫沫到了医院,我却被医生狠狠骂了一顿。   “你脑子是不是卡了?发烧三十九度多都不知道送到医院来。”烫着金色卷发戴着老花镜的老医生不停地责备我,“太没良心了,就算这小姑娘命大,经你这么折腾也受不住,真正病的人是你,还是绝症。”   老医生的眼神变得冰凉了,像是凝固了,并且在他目光注视下的人也会变得凝固。他看着我身边所有的伙伴,而我只能从侧面看着他的眼睛,就因为她会治病救人,我只好跟个孙子一样被她骂个没完。   我讨厌这样的眼睛,看我时他是一个医生,我是一具尸体,这样的眼睛不会隐瞒,这样的眼睛告诉我除了生老病死,其他都是小事。   输液后沫沫渐渐退了烧,躺在病床上显得那么单薄。蓉蓉站在走廊看到医生骂完,提着包走过来,“你和沫沫怎么回事?”   我含糊其辞的说,“什么?”其实我知道蓉蓉的用意。   蓉蓉像是在生气,“别装傻了,沫沫三天没去上班,给她打电话也不接,老板那边都有意见了。”   我心理冒出无数个疑问,“三天。”仔细一算刚好是我离开的时间,难道说从我离开那天起她就没出过门吗?   这样的结论让我忍不住走到沫沫身边,细细的手臂被粗心的护士扎肿了,她安静地躺在床上,像是等待被王子吻醒的公主。   “不过,有件事儿我得告诉你。”蓉蓉抿了抿嘴想不好该不该说。   我回头看着蓉蓉,觉得她比之前老了一些。沫沫始终在意我们两个人年龄差距,岁月不饶人,刀刀催人老,她把青春给了我,等她慢慢变老,我才渐渐长大。   “沫沫不是离开过一段时间嘛,回来的时候老板不待见她,说她自视清高,你也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最忌讳这个,所以客人没那么容易点她了。”我没说话,静静听着蓉蓉说,“你也别怪她,这次的事我也有错。”   看来蓉蓉是以为我和沫沫吵架,所以才弄成这样的,“沫沫跟我说缺钱,刚好我认识的朋友是富二代,以前见过沫沫一回,对她的事儿特别上心,所以我就介绍他们认识了。”   我头也不回的答应着,“嗯。”   “其实也没啥,就是一起吃吃饭,逛逛街……”后面的话蓉蓉说什么我都听不清,委屈的人不该我而是沫沫。   男人为义气两肋插刀,女人为爱情心上插刀,刀插在肉里伤得再深也不过是皮肉之痛,而刀一旦插在心上就会痛彻心扉,伤口一生都难以愈合,为了养我,沫沫想尽一切办法挣钱,收下别人的冷眼放下自己的身段,委曲求全为的就是挣来给我挥霍的资本。   如果我有良心,现在应该掉两滴眼泪,悔恨和痛苦的泪水刚好落在沫沫脸上。   沫沫对我笑了,“怎么哭了?”   “可能是有些人太辣眼。”我抱住她放肆地哭,不顾来往的人不顾站在门口的蓉蓉,更不顾刚刚赶来的阿星。   “好了,好了,你这样会让别人误解的。”沫沫沙哑着喉咙安慰我,手轻柔地拍着我的背像是小时候母亲抱我入睡。   我呆若木鸡地看着她,用一只眼睛流着眼泪,“我错了,我错了。”我不停道歉,企图给自己的行为一丝心里安慰,我知道一句抱歉弥补不了我对沫沫的伤害,因为道歉有用的话,一切都能重来。   沫沫在我耳边毫不犹豫说,“我不怪你。”她嘴里吐出的气把我的耳朵吹的很痒,“因为我只在乎你。”   没有什么话比这几个字更让人觉得宽慰,用尽全身力气紧抱着沫沫,生怕这个爱我至深的女人再一次消失,我心里暗骂:我混蛋,我混账,我是王八蛋,我忘恩负义。   病房里很安静,但充斥着我和沫沫的甜言蜜语,时间静止,这世界只剩下我和她。爱情里最需要的是想象力,每个人必须用尽全力和全部的想象力形塑对方,并丝毫不向现实低头,当双方的幻想相遇,就再也没有比这更美的景象了。   在近乎寡淡的现实里人情味儿显得格外珍贵,可是如今大多数的年轻人喜欢戴上冷漠的面具,害怕有谁不留神揭漏自己孤独的心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四卷 藕断丝连(07)   阿星说他不孤独,有美酒和美人相伴不用担心生计,从不怕没钱花,他过得正是许多人追求的生活,而所谓的许多人都被现实熏得流眼泪。   医院的走廊里的阿星吐着烟圈,用四十五度的站姿望着天花板,“这样的生活真没意思。”   我没有看阿星,“你什么时候有自己的人生目标?”   阿星反讥道,“难道你有?”   我缓缓吐出烟圈,“有啊,娶沫沫就是我的人生目标,在达到目标之前很难回头。”   阿星轻笑,“我总觉得你脑子里少些什么,就算是宠物也是用来宠的,可有些人却无形中被伤了一次又一次。”   走廊里瞪着眼的小护士打断了我和阿星的对话,“这里是医院,你们要吸烟就去吸烟区吸去。”   护士眼神很犀利,“看什么看,还不快把烟掐掉!”我和阿星连忙掐掉烟扔进垃圾桶。   看着小护士满意离开,阿星习惯性地眯了眯眼,“这妹子还挺辣。”   我点点头补充一句,“我觉得和茉莉倒有一拼。”   阿星斜我一眼,“想什么呢,我是说身材。”   我看了一眼护士,还了阿星一个白眼,“我说的就是身材。”   “别不信啊,我看女人的眼光太准了。”阿星得意挑眉,然后他好像想起了什么,“哦,对了,说起这事,我还没找你算账呢,茉莉怎么回事?”   我微笑说,“我这不是给你们制造机会嘛,说不定是真爱呢。”   阿星哼哧道,“哼,活了这么多年了,你见过真爱长什么样吗?”   我骄傲的说,“有啊,真爱就是我和沫沫这样的。”   像是看不起我就此失落,阿星的嘴角抖了抖最终没说话,那个表情便知道他已经被我说服了。   突然的沉默让我有些尴尬,“你小子不会是羡慕我吧?”   阿星很快恢复那副欠揍的样子,“我是担心你,女人如同衣服,你喜欢的只是一件外套!”   我打断他说,“那也是价值连城的外套。”走廊尽头一抹绿色闪入,穿得这么有生机的颜色也只有她了。   我对着阿星向远处努了努嘴,“你的内衣来了。”   阿星回头朝着蓉蓉微笑,“我的美人儿,好久不见又漂亮了。”   蓉蓉躲开阿星的拥抱并不看阿星,而是低头看着地上不知谁扔掉的棉签,“我们谈谈吧?”   阿星说,“谈恋爱还是谈心我都愿意,你说了算。”   受不了故作轻浮的阿星,我只好离开走廊。那个把道理和寒暄留给别人,把肺腑多余的话留给在乎的人,我和阿星都没做到,信手拈来的情话是阿星的长处,蓉蓉对于阿星只能说是被吸引过。   阿星曾为了女人惹事逃命,安全归来却对蓉蓉避而不见,我想他心里的失望多于苦涩吧,如果不是今天沫沫出事,阿星肯定不会惹这个麻烦。   没有兴趣深究阿星和蓉蓉的关系,我去医院附近的粥店买了一碗粥,因为医生说病人最好吃清淡些。   沫沫还是很待见我,自始至终都笑着喝粥,她说,“你哪儿来的钱,一旦没了我,你不就是穷光蛋吗?”   我喂粥的手一抖,脸上堆满不自然的笑,“放心吧。”   沫沫不怀好意的看着我说,“看来没了我,你也能活下去啊?”   我赶紧说,“哪能啊,你是我的新天地,没了你,我根本活不了。”   沫沫笑了,“那你打算怎么报答你的主子?”   我赶紧一唱一和,“从一开始就身无他物,唯有以身相许,心甘情愿给您当牛做马。”   沫沫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,“给我洗衣做饭就行了。”这笑容很灿烂,一如我第一次见她时的笑容。   爱情是许诺之地,是一条两个人得以逃脱洪水的诺亚方舟,沫沫跟我的关系经过这次的分手插曲开始变得越来越融洽。   沫沫问我那三天去了哪里,不想隐瞒茉莉和我的接触。我说,“还记得跟着我们回来的小姑娘吗?”   沫沫抬头问,“你去找她了?”   我叹了口气说,“这事说来话长。”   沫沫马上说,“那就长话短说。”   我添油加醋又删繁就简的跟沫沫说了一些该说的,至于那些不该说的,我永远都不会让她知道。   听完之后沫沫抓住我的胳膊说,“我们去看看她吧,她一个人在这怪可怜的。”   我一直觉得沫沫把茉莉当成了以前的自己,虽说两人名字相像,但是茉莉和沫沫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,黄昊升更不能和阿星相提并论。   但同在畜生村连蚂蚁都吃不起的时候,我们和黄昊升又有什么分别呢。我挠挠头开始转移话题,“过两天再去吧,你刚从医院回来,走的时候那个医生说要我好好照顾你。”   沫沫嘿嘿笑,“如果你容不下我,说明不是你心胸狭窄就是我人格有魅力,看来医生的话还挺管用,知道心疼我啦?”   “那是,那是。”劝服沫沫后,我找了个买菜的借口离开。   其实哪是医生的话管用,我是怕茉莉泄露我的行踪,担心跟沫沫说漏了嘴。我急匆匆跑到便利店,却被告知茉莉辞职了。   “辞职,什么时候的事儿?”我问那个满脸长满青春痘的大叔,他那惨不忍睹的脸活脱脱一个月球表面。   大叔干脆的说,“就在昨天晚上。”   我问他,“有她的联系方式吗?”   大叔摇了摇头,我离开便利店松了口气,自认为找不到茉莉挺好,回去告诉沫沫她已经离开,就不会担心穿帮露馅了。   天上已经布满了乌云,沉闷闷的空气里没有一丝的风,看来会有一场大雨。本想赶在大雨之前回家,谁知这倾盆大雨不是一般的气人,它恰好就淋漓在我的附近。   我愕然地向远方观望着,一百多米外便是一片干爽和晴朗,这像是恶作剧的一个部分。我一路小跑,沫沫打着伞出现在我面前,我惊喜的问,“来给我送伞了?”   沫沫嘟着小嘴说,“你被雨水冲走就没人给我做饭了。”   我心里挺美,“你就直接承认想我了吧。”   沫沫点点头,“看你这么乖的份上,我就勉强承认了吧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四卷 藕断丝连(08)   一场大雨,一把小伞,一条泥泞的小路,两个陷入热恋的人,要来形容我和沫沫的关系,那么之前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处于磨合期,时间和经历把我们细细打磨,直到我们相互碰撞不再火光四射。   我们一起做了一顿饭,围在小桌前咀嚼着,这顿饭谈不上有多好吃,却是我和沫沫真正安顿下来吃的第一顿饭,味道已经无心评论,有情饮水饱,有爱饭菜香。   我嘀咕道,“茉莉辞职了。”   沫沫不停给我夹菜,碗里已经堆满了她对我的爱,“你知道的挺多的嘛,我连她在哪上班都不知道。”   我无奈地只顾扒饭,“能不能不要把自己不吃的给我?”   沫沫吐了吐舌头,“居然被你发现了。”   一向沉稳的沫沫也有小孩子的一面,我说,“我今天本想去便利店找她来我们家吃饭,去了以后才发现她已经走了,连个联系方式也没有。”男人天生是爱说谎的生物,所以我在说谎时才会那么自然平静。   沫沫咬着筷子,表情有些惆怅,“希望她是回家了。”   外面大雨滂沱,屋里气氛恰当。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,我都在怨恨阿星,要不是他一直打电话来催我去酒吧,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,我就当这一切是注定的。   禁不住阿星的骚扰,我用残存的情谊想到今天阿星的反常,决定去酒吧一趟。许是对我越来越依赖,沫沫跟着我一起去了。   劲歌热舞,灯红酒绿,女人们尽可能用没有意义的布料缠住自己的关键部位,在舞池里摇曳着动人的身姿。   舞池里的空间并不大,互相拥挤着对方的胸脯,彼此踩着别人的脚,以至于所有男人的皮鞋遭了殃,没人在意这些,我扒拉着别人,同时我也被别的人扒拉着。   有反应的不仅仅是他们蠕动的喉头,因为软体动物们正在一刻不安地摸索着对方的身体,互相没有任何感情,而坐在我身边的男女更像是求偶期的猎豹,两眼冒着绿光四处扫寻。   阿星把酒吧比作人性暴露最明显的地方,来这的人心怀鬼胎,也放纵恣意,在这里喝一杯冲散万千愁绪,在这里舞一曲甩掉所有羁绊,所以孤单成了一个人的狂欢,狂欢成了一群人的孤单。   我和沫沫到的时候阿星已经喝得差不多了,身边的女人像八爪鱼一样盘在他的身上,舞池里有几个大长腿正在兴奋地尖叫着,我被声音吸引,回头去看却僵在那里。   酒吧的灯打在我脸上,还好红橙黄绿青蓝紫的变换掩饰了我僵硬的脸。   世界很小,朱娣在这时像是也发现了我,她站在远处对我说话,距离太远,灯光太暗,我分辨不出她所说的内容。   沫沫叫我,“阿卡。”我连忙回头,竭力掩藏自己的慌乱,杯子一抖,酒水尽数抖撒在我的身上。   阿星戏谑着我,“太久没来,喝酒都不会了。”我静静看着阿星全不抗拒的在女人身上揩油,但这并不干扰女人舔着酒杯,并且大胆地往阿星怀里钻,我只能暗骂阿星是禽兽。   沫沫走过来说,“去洗洗吧。”   我尽量稳定自己的情绪,“你在这等我,我马上就来。”   走向洗手间的每一步对我来说都是忐忑的,这些天的经历像是一场梦,我怕朱娣会打招呼,也怕沫沫发现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,我挠着头皮也挠着因愈合在发痒的伤口,假装不认识朱娣才是我最好的选择。   不幸福的人才想去未来看看,很多人留恋过去是因为过去比当下更美好更难忘,许多人拼命走向未来,是因为现在一塌糊涂,对于我来说,既不留恋过去也不奢求未来,过好当下才是我的理想。   站在洗手间里磨蹭着不肯出门,镜子里的自己还算年轻,符合多数女人所选择的标准。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隔绝了一切喧闹和放纵,偶尔有人冲进来抱着马桶狂吐,也有骂骂咧咧地说着脏话的男人。   心里有一种东西,让我此时安静的仍未意识到心里的疼痛,有一个人拉住了我,然后她扶住了我,又像是靠住了我。   “樊卡先生什么时候有时间?”我被这娇滴滴的声音问的头皮发麻。   我转过头,朱娣正依靠在我的身后,咧着红唇看着镜子里的我。我下意识地摇头,慌乱地拉着朱娣离开洗手间,确定四周没有熟人,我才开口说话,“你怎么跟来了?”   朱娣趴在我的肩头说,“我就不能来吗?”   欲望会玷污本质,我尽可能的推开了她,然后做贼心虚般地看着四周,“等等,别这样。”   朱娣说,“我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,原来也是一个到嘴后就不认人偷腥的猫。”   我不想辩解,更不想跟眼界不一样的人辩解,“咱们俩那天什么都没做。”   又一声石破天惊,“阿卡?”   沫沫站在远处看着我,脸上挂着微笑,我急忙推开朱娣朝沫沫走去,沫沫的眼神让我不敢直视,她问我,“你和这女的认识?”   我抵在墙根处以免不被沫沫看到正脸,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,但感觉自己的正脸在不知不觉中拧成一个侧脸,甚至现原形般的漏出一副逃跑的姿态,“不认得,不认得。”   沫沫点点头笑了笑,“我想也是,一个外表并不突出内心又保守的小伙儿,怎么会让别人一见钟情?”  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不说话,可是与其让沫沫怀疑还不如让自己先说句谎话。好在朱娣算是一个识趣的女人,“哦,我说呢,原来早就约好了人。”朱娣别过头自感无趣的离开了。   沫沫说,“你还挺受欢迎。”我松了一口气搂着沫沫往外走,不管怎样,装傻充楞是个不错的选择。   等我们回去时,阿星身边的女人莺莺燕燕地散了,简单的碰杯,这是默契也是习惯,我不解阿星的异常,“从没见你动情的样子。”   阿星舌头肿了,“别提她了,今晚咱们只是喝酒。”一瓶又一瓶地喝着,阿星已经是醉倒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四卷 藕断丝连(09)   我没理他的话茬,我和沫沫拼力拖着阿星出了酒吧,深夜的冷风吹来,凉人心肺,阿星一个踉跄推开我们然后跑到墙边呕吐起来,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扶墙起来。   沫沫问我,“他没事吧?”   我在好气又好笑中终于有了勇气,“没事,只是丢了一件衣服而已。”   “我听蓉蓉说她打算嫁人了。”沫沫看着阿星,所有为情所伤的人都是值得被同情的,“她最近认识了一位老板,不光有钱而且刚离婚,蓉蓉很早就说过这一行根本干不长久。”   我顿时恍然大悟,“怪不得阿星会这样。”   沫沫说,“我一直以为阿星对她没感情。”   我叹了口气,“日久必然生情啊。”   我就是没事找抽型的,沫沫松开拉着我的手走过去扶起阿星,她对我说,“我觉得阿星比你帅,而且比你更痴情。”   我非常介意沫沫说这种话,一个人累死累活,如果没有人体谅就会觉得很难过,一颗心尽职尽责,如果少了人懂得就会感觉不值得,人总有话要说,只为了聆听和安慰,心难免会脆弱,只渴望疼惜与爱护。   我悄悄的问沫沫,“为什么女孩都喜欢阿星那样的,而不是我这种人?”   沫沫不假思索的说,“因为你不够虚伪而且嘴不甜,不会睁着眼说瞎话,女人都是一样的,男人有一颗好心不如有一张好嘴,好心永远比不过好嘴,现在的社会现在的人都喜欢虚的假的,不喜欢真的,会做的不如会说的,会说的不如会装的,你看看阿星就比较会装。”   沫沫说的很现实,女人天生都有幻想症,虽然做的没有说的完美,但说的永远没有做的实际。   阿星现在的状态像是死了,把他丢进出租车,给司机报了他家的地址,由他自生自灭。   “回家咯。”我扛起沫沫往前走去,从酒吧里沾染来的烟味和酒味被风吹散。   沫沫在我肩上挣扎,“你放我下来!”   我喊道,“怎么还害羞了?”   尽管嘴上拒绝,但沫沫心里是愿意的,“你放……肆!你这样癫得我要吐了。”就这样扛着她,不像电影里浪漫的情节,却有情人普通平凡的快乐,沿着路灯慢慢走着,我觉得一定能走到地老天荒。   爱情需要希望,沫沫给了我美好的期许,我才有勇气越走越远。我学着文艺青年的方式用喊叫声打破了夜空的宁静,有天为证,有月相伴,我对她的爱真真切切。   “幼稚鬼。”是沫沫趴在我耳边哈气的说话,“给我唱首歌吧。”   我回复她,“就不怕毁了你的鼓膜?”   “你现在就是一台点唱机,让你唱什么你就唱什么。”沫沫挣扎地从我肩上跳了下来,“就唱……”   还没等她说出来,我就开始装傻,“我不会。”   沫沫说,“那你唱……”   我继续装傻,“也没听过。”   沫沫有些生气地推我,“那你会什么?”我看到被路灯拉得老长的影子。   我哼唱着没有词的曲子,尽管很用心可依旧没有哼出正常的调调。沫沫看着我,眼里多了一丝揪心的情感,“打住吧,打住吧,保护自己,关爱他人,请不要半夜出来吓人。”   我们的灵魂总算起共鸣了,虽说偶尔还是有些跑调,但动听的曲子会感动到流泪,而我的曲子会让她笑到流泪,这杀猪般的歌声在黑夜里告终,我知道这个城市有很多人过着酸甜苦辣的生活,每个人的故事是调味品中的一种,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,那只能说我的口味比以前重了。   没有过不去的坎儿,痛苦是这样,快乐也是。第二天早上醒来,沫沫坐在镜子前化妆,看我睡眼惺忪,“醒了。”   我蓬头垢面地起身,握住沫沫正在涂粉的手,“这种工作以后别做了行吗?”   沫沫问,“你养我啊?”   我回道,“我养你啊。”   “你养得起吗?”沫沫推开我,“快去刷牙洗脸,一会儿带你去个好地方。”   我惊讶地问她,“不会是见父母吧?”   沫沫冷冷的回复,“母亲是见不着了,父亲倒是有可能。”要说沫沫敏感,这句话就是证据,小小的玩笑会让她自卑的发现自己是个没了母亲的人。   街边的早餐摊边,沫沫带着精致的妆容和被迫穿了西装领带的我,坐在长满斑点的凳子上吃早饭。西装不是我这样穿的,要不然领口袖口的扣子会勒得我透不气来,我用一种正在上吊的表情拉扯着过紧的领口。   我没敢抬头,不是因为我穿西装的样子太丑,在我的意识里穿上正装我也算是人模狗样,实在是沫沫打扮地太美,最起码她应该坐在餐厅里喝咖啡吃汉堡,而不是跟我一样趴在满是油垢的桌子上啃油条。   沫沫把油条撕得很细,塞进嘴里小心翼翼得咀嚼,怕弄花了唇妆,“这次我听你的,坐台的工作我不做了,这一行就算再小心也不能保证洁身自好,有太多的事情也是身不由己。”   沫沫有些误会,我立刻补充道,“你不怕跟着我过穷日子?”   沫沫像是悟透了人生,“青春是有限的,我不可能永远做这份工作谋生,女人迟早要嫁的,与其嫁给一个有钱但是不爱的老男人,不如嫁给一个爱我的和我爱的穷光蛋。”   一股热血冲上脑门,我的心跳突然加速,她的意思很明了,从此以后不管是穷是富,她都跟定我了。   不知道之前脱口而出的诺言究竟有多么重的分量,我说,“我会当好一个穷光蛋,不对,我会当好一个爱你的男朋友!”   这话不是说给沫沫听,而是告诫我自己,无羁无绊活了二十多年,如今觉得自己不再是单枪匹马走天涯,现在有了包袱就不再能四处闯荡了,为了安置包袱我得有个家。   沫沫催促我,“快吃吧,别说话,吃完了带你实现梦想。”   我问沫沫也问我自己,“我还有梦想?”   “一会儿就知道了。”见我不停转动脖子回头看,沫沫给我几个大白眼,然后小心翼翼地吃早饭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四卷 藕断丝连(10)   光怪陆离的城市发展很快,生活并不是一成不变,只要愿意,可以一天一个样儿,还没来得及从昨天的恋爱中细细品味快乐,今天又被丢到现实中接受煎熬,就这样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早点摊,沫沫带着我上了出租车,不知折腾了多久,拐了几个弯终于到了。   我们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,沫沫熟门熟路地带着我穿过林荫,走过小路,她轻快的步伐让我觉得有种很开心的错觉。   “知道这是谁的家吗。”车子停在一栋白色别墅前,沫沫的声音有些哀怨,“里面住着一个女人。”   我问她,“你打算找你父亲要钱?”   沫沫摇头,“不,是那个女人。”   我又问,“你肯定她会给?”   沫沫说,“只要条件够了,她就会答应的。”   我只好说,“没有谁有义务对你好,所以无论对谁都要坦荡真诚,也没必要对谁都掏心掏肺,我们要学会看对象,答应我,无论如何都不要委屈自己。”   沫沫按响门铃,很快就有人来开门,虽然辈分有些年长,但至少是一个漂亮的女人,她看到沫沫略微有些惊讶,但还是很客气的带我们进了屋。   我被安排在客厅里等待,很难想象一个人踏进原本属于自己的家,却被当做客人一样接待的感受,沫沫内心的很强大,强大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。   那个温文尔雅的女人惊喜冲过来拉着沫沫的手,亲热地招呼着我们,“可算回来了,你父亲知道了一定会高兴!”   如果没听说沫沫从前的故事,无论如何,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温柔贤惠的女人,能使出卑鄙的手段逼走沫沫。   如此说来,女人才是最可怕的生物,时间久了,那张时刻都在伪装的面具,可能连自己都分不清是什么样的人,大部分人都在假装,假装很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。   突如其来,匆匆而去,世事变换,谁都能确定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。豪华而又不失雅致别墅里,我手足无措坐在空旷到四通八达的客厅里,沫沫跟着她的后妈上了楼,对于沫沫而言我们之间没有秘密,这不代表漂亮的后妈没有想法。   我百无聊赖的看着客厅里昂贵的家具,没有心情猜测它们的价值,窗外的景色很美,但一只想从玻璃上寻条出路的苍蝇吸引了我的视线。楼上传来的是两个女人看透爱情和人生的对话。   女人说,“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会耽误你的人生。”   沫沫直言以对,“秦梦影,我的事不要你管,我的青春该由我自己做主。”原来这个女人叫秦梦影。   女人说,“门不当户不对,你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,你父亲已经给你找了好工作,还给你介绍了男朋友,有时间去见见吧。”   沫沫急了,“你们就不能为我的幸福考虑?”   楼上的女人语气很缓和,“这就是在为你的幸福考虑,当初我为什么跟了你父亲,因为我走过跟你一样的路,因为我知道你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儿。”   我想,她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,过着外人羡慕却无事可做的人生,多少有些寂寞吧。   沫沫跟着那个女人一同下了楼,两人在年龄上没有差异,只是沫沫看起来多了一些雍容和俗气,“阿卡,我们走吧。”   我点点头牵起了沫沫的手,背后传来虚情假意的挽留,“我知道你们不愿意在这吃午饭,沫沫有时间多回来看看,顺便带上你这个小男朋友。”   我想大部分人总喜欢无病呻吟,更喜欢自欺欺人,过着分明痛苦却仍旧笑得出来的生活,这或许是我们要求的太多却得到的太少的原因。   沫沫对她冷笑,“不用了,就让这里安静些吧,别人羡慕你有房有车有首饰有钻戒,但我不会,因为我相信凡是你有的岁月都会带给我们,而我们有的惟恐你没有吧,都是差不多同龄人,谁都是这样过来的,不用拿你的经历来教诲我,你说我们不懂事,这说明我们年轻还有的是时间,有时间就有无限的可能。”沫沫看着女人的脸慢慢变白。   兴许是因为有我在,那个女人的脾气在没有爆发之前就被她的深藏不漏消化掉了,只是带着尴尬的笑容简洁的说了句,“那……再见。”   沫沫像是打了胜仗,拉着我趾高气扬地走着,穿过芳香肆意的花园和精致无比的大门,沫沫没有一丝留恋,我只感觉到她抓我的手力度越来越大。   “真是个蠢女人。”沫沫捂着肚子大笑,甚至笑出了眼泪,“看把她气的。”   有的时候,谁是刀枪不入谁是装腔作势,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。我抱着她,她靠在我的怀里,不是我不想看到她的流泪,而是为了保护她的尊严,也掩饰我的无奈。   要不是为了钱,沫沫也不会受这份气。   面对谎言会有不同的反应,咄咄逼人去质问的大有人在,不择手段去报复的也比比皆是,而选择原谅并转身走开的都是聪明人。“结束了,结束了,我终于和这里没关系了。”沫沫肆意的哭着告别过去,迎接未来。   我们在冷风中站了很久才等到出租车,像这种富人区的生活来的不容易,没的更不容易,没有谁对谁错,错的只是活给了别人看,或者看别人怎么活。   像我一样,因为无法证实自己的幸福,所以才用别人的眼光来证明,这是虚荣和自卑心理在作怪,活得被动会很辛苦,而像阿星这种没心没肺的人,只觉得自己幸福就好,从不向别人证明什么,也许过于关注别人才走错自己脚下的路。   回到家里,沫沫把一张卡递过来,“拿着,这是那个女人给的,卡里有二十万。”   我犹豫片刻接了过来,似乎这个钱成了我们脱离苦海的关键,但我又总觉得不安,那个女人表面看起来单纯实际城府很深,沫沫本来和她闹得很僵,又何必再拿出这二十万,我想不通,也不愿意想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五卷 人情冷暖(01)   这钱是要我离开沫沫唯一的答案,而一个人的付出是无法偿还债务的,因为沫沫笑得很假,“我们终于有钱了,明天我们一起去找房子吧,然后再想想开小卖部的事儿。”   沫沫很兴奋,这只是我们桃花源式的想法,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执拗的去实现,我没有阻止她,更无权阻止她,到目前我还是靠她养活,但我不得不说出我的想法,“以后,这方面的事听我的吧。”   沫沫诚恳的点着头,“行,都听你的。”终于认为读过的书没有白读,这种不足挂齿的理财方式必须要做得井井有条。   想做事情就得立刻去做,一旦把改变命运的机会给了时间,到最后都会成为遗憾。我让阿星发动了人际关系,力求花最少的钱得到最多的收益。   阿星情场得意,当遇难时与他同命的人除了我之外,其他的狐朋狗友只能在觥筹交错间帮帮小忙,请那些人胡吃海喝一顿后,酒醉之余他们仗义的为我选好一块风水宝地。   不管什么样的人,在用到的时候,比光鲜靓丽的体面人还要有用,比谦谦君子实则道貌岸然的绅士还要仗义,之所以被称为渣子,只不过他们被眼前的事物暂时迷惑,从而绊住了道德的步伐。   很快在市里一间酒吧旁找到这个地段,那里本是开在闹市区的品牌店,租金自然不低。只是听说老板着急用钱,我和沫沫合计着准备接手。   阿星说我疯了,用二十万租下月租近万元的房子,却只是为了开小卖部,谁都觉得这是智障行为,但是沫沫很上心,催促着我赶紧接手。   我对阿星说,“你不懂,沫沫的心一旦开了,我还在乎个啥。”   “胸大无脑,她作你也一起跟着作。”阿星把一口烟吐在我的脸上,我连着咳嗽几声,随后阿星也咳嗽了几声,他在取笑我咳嗽。   我故作深沉,“将来有一天,我会想起现在的时光,虽然很傻但会认为真好。”   阿星说,“恋爱中的男人是疯子,女人是傻子,可惜一个知识分子糟蹋了一堆知识文化,挺正常男女偏偏毁在荷尔蒙上。”   这异常艰难的时光,生活的窘迫,工作的失意,爱的惶惶不可终日,挺过来就会豁然开朗,即使挺不过来,时间也会教会我怎么与它们握手言和。   我叹了口气,点燃一支烟,“既然一个没了工作没了家的女孩选择我,我就该建设一个她想要的家,实现了是圆满,实现不了就认命,这份努力算是我和沫沫在一起最有意义的证明。”我手里闪闪的烟星像是我的希望,深深地吸它一口生怕它熄灭。   阿星掐灭了烟头,“走了。”   我扭头问了一句,“最近是不是有了新欢,怎么总是神神秘秘的。”   “有吃有喝有存款,我是有钱人啊,多好的事。”阿星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把他的大脸凑过来,“可不能浪费了我这张旷世美颜。”   真受不了阿星这副不要脸的样子,我推开了他,“赶紧滚吧。”   阿星现在眼睛里有内容,他说,“女的长得可带劲了,改天带你看看。”当我摆摆手,而阿星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。   突然的变故让我措手不及却又无可奈何,想要开口骂人却又无力张口。本来我和沫沫商量,等付完房子定金然后置办货物,不想阿星提前打来电话,“阿卡,现在说话方便吗?”   我太了解阿星了,这种语气无非就是想借钱,手里二十万足够借给他用了。但是电话里的阿星报了地址就没再说话,我去找他,沫沫也执意跟着去。   沫沫怕我和上次一样抛弃她不管,她说,“我想去看看。”同样的故事也不可能同样幸运,一不留神就会受伤甚至丢命。   我跟沫沫急冲冲跑去,那是一个高档小区,半夜里的保安还在兢兢业业的巡逻,沫沫撒谎说自己是小区的住户,保安才半信半疑的让我们进了小区大门。   凭着事先阿星告诉的号码,我们快速的找到了他,门是开着的,屋里的阿星坐在椅子上,衬衣的扣子早已被扯掉,脸上挂了不堪入目的颜色,他的嘴像是被缝上了一样,看到我们进屋也不说话,只是被点了穴似得呆呆地看着我,仿佛再过一秒就要流泪。   我有些吓到,“星仔,发生了什么事,怎么这么颓废啊。”   阿星抬头望天,欲哭无泪,“唉,遇到仙人跳了,他们管我要五十万,不然让我蹲大牢,你说怎么办?”我和沫沫都听见他咬牙的声音。   我反问他,“你是大哥,你说怎么办?”   阿星居然还有脸反问我,“你是我兄弟,你说怎么办?”   我瞪了他一会儿,我不相信他是这么笨蛋,但也说不准偏脑筋的人有时他就能偏死,而聪明人做出来的蠢事也能把傻子给气死,我四处看了一眼,愕然地转回头看着阿星那张绝对六神无主的脸,“你死活不承认不行啊?”   猪都能变的阿星一样精明,难道阿星就一点主意没有吗,阿星挠着头皮,我挠着胳膊。   沫沫问阿星,“应该有你的证据或是拍了视频吧?”   阿星点了点头,他口中所谓的姑娘其实是个已婚妇女,自打阿星在商场遇到她就觉得惊为天人,于是展开了主动追求,女孩很快跟阿星好上了,可没有想到女孩居然来了这么一手。   所谓的约会其实是在等着阿星跳大坑,“这次算是栽了。”阿星起身鬼打墙的转悠,然后又吃了瘪一样坐在椅子上锤着自己的大腿。   我不敢去看沫沫,“五十万可拿不出来,这有二十万,先给他们吧。”我把带出来的卡递给了阿星。   阿星扭头看向沫沫,沫沫勉强一笑什么都没说。阿星还是接住了卡,椅子往后一推站了起来,他没有了耐心,头也不抬的出了门,“剩下的我会想办法,欠你们的我会还的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五卷 人情冷暖(02)   屋子里没有一丁点声音,静的让人心烦,我颓然蹲在地上,脑子里一片乱麻,美好的计划赶不上变化来得快,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原本心欢的沫沫。   “不要难过,”沫沫抱着我的背,“除了钱什么都不该失去。”   刚被沫沫拉起,我一脚踹飞阿星坐过的椅子,每当这遥不可及的生活,在触手可及的时候总是出现意外,这样的安慰让我感觉更在乎钱的人是我,然而沫沫越是大度我越是愧疚。   如果沫沫没有认识我,我也没死皮赖脸地追求沫沫,那她现在应该是一个不愁吃喝的漂亮女人,或是已经找到合适的男人结了婚。   电影里的剧情不应该是这样的,沫沫跟着我时时都在提心吊胆,而且还要磨掉自己的棱角,放下自己的尊严,而现如今越来越多的人把恋爱当成了儿戏,如果还有脑子,就不该随便跟风。   恋爱恋爱,重点在爱,只图一时好玩儿,而不能保证此生相守,还不如保持单身,沫沫和我在一起的说笑玩闹,充其量只是朋友之间的情分。   我抚着沫沫的长发嘟囔,“如果我没有出现在你的世界里……”   沫沫握着我的手喃喃地说,“如果你没出现在我的世界里,我的烦恼会越来越多。”在她的观念里,真爱考虑的不仅是现在,还要考虑在一起的将来。   沫沫的恋爱次数没有泛滥,因为青春太短暂了,她的愿望是找个值得珍惜的人然后认真走完这一程。一辈子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,留有遗憾是为人生添堵,虽然用假装水性杨花的技能赚了男人的钱,但是沫沫是个懂得洁身自好的人。   沫沫安慰我,“不要再自责了,没钱有没钱的过法儿。”   不善于伪装的人学会了装疯卖傻,最后不得不选择逃避,新的开始必须有梦可追、有愿可想,还要有对未来的憧憬,如果没有这些,这不叫追梦,而是叫逃命。   不自知是每个人的通病,似醉非醉的阿星,心知肚明却装傻的茉莉,还有像电灯泡一样我尴尬的陪着他们僵持在大街上,寒风吹出了我的鼻涕,在他们爱与被爱里的对峙,“咱们去吃火锅吧?”   问完我开始懊恼,半夜根本就没有火锅店,茉莉却破涕而笑,“好啊,好啊!”在茉莉的心里,抓住一切和阿星相处的机会才是最重要的。   阿星给了我一脚,怪我多事,“我回去了,你们去吧。”   “别啊。”我可不能让这个阿星跑了,如果茉莉再哭的话,我们会被当做流氓送进警察局。   阿星瞪了茉莉一眼,忽然开始鬼叫,“凌晨两点半,哪来的火锅?”   幸亏沫沫的贤惠让我解脱了,我把他们全都带回了家,拿着从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来的啤酒,四个人围在出租房的小桌前吃蔬菜火锅。   身上的寒气被热气腾腾的火锅热气吹散,整个房间弥漫着香气。要不怎么说这个世界上爱情最终的归宿是步入婚姻的殿堂呢,一旦体会到家的温暖,谁都不肯放弃。   茉莉从一进门就握着筷子不肯放,仿佛这个我极力撮合的饭局与她无关,“真好吃。”   茉莉能跟着阿星来,沫沫在心里多少有些不解,我大概跟她解释了下经过,沫沫仍旧有些疑惑,“茉莉不走了?”   我摇了摇头,我们除了这个小姑娘的名字,其他的事一无所知。茉莉看着我们眨眼睛,“为什么你们什么都不问我?”   沫沫看了我一眼还没开口,就被阿星抢先,“哪有这么多为什么,你跟着我们到底想干什么?”   茉莉嘿嘿一笑,仿佛心里有诈,“不是你们,我只想跟着你。”   “你放过我好不好?”阿星的语气有些无奈,“你这样只会让人觉得很烦。”   “我不在乎。”茉莉回答的声音很坚定,而沫沫叹了口气起身走进厨房,我想她是听不下去了。   我试图缓和气氛,“你之前不是找了家便利店的工作吗,怎么突然辞职了?”   茉莉点了点头,她解释说家里出事了,“我是个孤儿,从小就在山里被姑姑抚养长大,我刚被姑姑赶出来就遇见了你们,我想着反正无处可去,也没有谁会在乎我,我就跟着你们来了。”   既然把她养大又怎么会抛弃她,我很不理解,“那你姑姑呢?”   “现在哪里还存在没有目的的付出啊,她早就想让我嫁给她的傻儿子了,说什么我也不愿意!”茉莉情绪激动,桀骜的眼睛看着阿星,“要不是遇到了你,我也没有跑出来的勇气。”   想不到那不算落后的山里还有这种的事,我拍了拍阿星的肩膀,同情也是欣慰,坏男人总是惹人爱。   “听说姑姑病了,我想回去看看,没想到她又骗了我!”茉莉把筷子拍在桌上,“差点儿就出不来,再也见不到你了。”   茉莉突然哭了起来,然后往阿星怀里钻,兴许是阿星听的入了心,没有再把她推开。   我们四个人在深夜吃着火锅喝着啤酒,茉莉的事儿就这么翻篇了,除了知道她的身世,还得知她不明确的林姓,今年仅仅十八岁。   女人之间的友谊男人是捉摸不透的,沫沫一直保持着对茉莉不冷不热的态度,可茉莉却突然一口一个姐地叫着,“沫沫姐,我觉得你好漂亮。”   沫沫冷淡的一笑,我知道她其实已经接受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。   茉莉非要叫我卡哥,被我严肃地拒绝了,她看别人的神态永远是冷淡的,而看阿星的眼神永远那么痴迷,阿星却是没有再说话,而是不停地夹菜喝酒。   阿星不会真正的去爱一个人或是接受一个人,因为梦茹的底线容忍不了茉莉。   茉莉知道阿星讨厌茉莉,所以说话总是小心翼翼,“星哥,我不缠着你,但你也别躲着我好吗?”茉莉哀求的语气让人动容。   阿星给了她一个诡秘之极的表情,做贼一般的小声说,“妹子,哥不是个好人。”   倔强的茉莉不懂阿星的意思,但还是说了,“你是不是人我不介意,我只在乎你怎么对我。”阿星没有再说话,他也想不到这个女孩是个重口味,谁先爱了谁就是这场爱情里的奴隶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五卷 人情冷暖(03)   等着天快点亮,一切结束的和没结束的都在这个夜晚缓缓的倒腾,慢慢的腐烂。茉莉没有行李也没有住的地方,她只带着满腔热血的爱来了,把自己交给这个城市,交给这个仅凭直觉的爱。   一大早沫沫带着茉莉出了门,“跟我走吧。”   我问她,“你们去哪?”   沫沫说,“哦,我父亲来了,我去见见他。”   后来我问沫沫为什么要帮她找工作,找房子,甚至是带她买衣服,沫沫说,“小的时候我一直希望有个妹妹。”沫沫的回答让这本不相容的俩人,以不到一根烟的时间里成了蜜友。   就这么顺其自然,我这条原本孤独的狗在多了一个女朋友之后又捡了一个妹妹,虽然茉莉和沫沫凑在一起说个没完让人很烦,但是我挺快乐的,因为沫沫很快乐。   那二十万的钱还回来了,我和沫沫却没了兴致,那块原本选好的地方已经被别人租了下来,现在成了一间咖啡店,这个世界就是这样,没有谁会等待谁。   沫沫说我讲的冷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,因为我们不得不为接下来的日子做打算。   沫沫问我,“阿卡,你就不好奇我跟我父亲谈了些什么吗?”如果沫沫不问我,我还真忘了这回事,最近仿佛一直被阿星的事牵着走,他到洒脱快活,我却忙前忙后。   我语中带刺地说,“是不是你那心肠歹毒的后妈又吹枕边风了?”   沫沫摇了摇头,“他说他年纪大了,想让我这几天回去。”   我不明白一个任凭女儿沦落到坐台的父亲,怎么会突然这么注重亲情,“他是有目的的吧?”   沫沫说,“人间冷暖我自知,别人谁对我好谁对我坏,我也明白,反正当时饭没吃完我就走了,父亲再没有给过我钱。”   我和沫沫都笑了,她把她的父亲当成了摇钱树,而我是嘲笑自己,这回金主没有开恩,我们真的只能等坐吃山空。   “我明天带着茉莉去找工作,之前也认识了不少朋友,我想他们会帮忙的。”沫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了一个微笑,“反正不想再回去那里了,穷点就穷点吧,我现在想通了。”   不是我看不起这俩人,而是我对她们的未来也感到迷茫,她们能干些什么,无权无势还没有过硬的本领,谁能看得起?事实证明我错了,在这个看脸的时代,沫沫和茉莉很快找到了一份工作,是在一家公司当前台。   我惊讶的问沫沫,“怎么会那么容易?”   茉莉眨了眨眼睛对着沫沫笑了笑,然后对我摇头,“我也不知道,全是因为沫沫姐厉害呗。”   沫沫和茉莉两人哈哈大笑,“因为长得漂亮。”   大排档里我们三个人干杯,“来来来,庆祝我们开始新的生活,沫沫不再坐台,对于我和她来说,确实是新生活。   阿星是闻着香味来的,“喝酒怎么能不等我?”   看到阿星来,茉莉放下啤酒激动地拉着他的手臂,“星哥,我跟你说,我们找到工作了,而且还是和沫沫姐在一起上班。”茉莉兴奋地直蹦,仿佛阿星就是她的全部。   阿星坐下后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,然后和我插科打诨,“这样,我来晚了,先自罚三杯。”   刚喝一口,阿星吐了出来,“怎么是水?”   最近阿星每天都会来,却从来不主动和茉莉说话,有时候被问的不耐烦了,他才开口应一句,不过我和他都没注意到,不和何时起阿星的语气里没有了厌恶。   阿星看着沫沫,然后指示我,“阿卡,咱们去个地方吧。”   我顺着阿星的目光也看向了沫沫,“不去了吧。”   这样的眼神摆明有事,沫沫装作看不见也不说话,剥了一只虾子扔进我的碗里,继续拿起另一只虾子认真地剥着,我乖乖低头吃饭,阿星想笑脸却憋得通红。   阿星终于忍不住大笑,“阿卡什么时候这么没出息了。”   我在桌子底下踹了阿星一脚,“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。”   阿星嘿嘿一笑,“还没过门就这么怕媳妇啊?”   沫沫被阿星逗笑了,把手里的虾塞进我嘴里,“星哥,把账结了我就放阿卡走。”   “得嘞。”阿星在我祈求的目光下起身结了账。   茉莉戳了戳我的脊梁骨,小声问道,“你们是不是去喝花酒啊?”   我没咽下去的水喷了她一脸。“哎呀,你这人真讨厌。”茉莉慌忙用手擦脸。   沫沫赶紧拿出纸巾,匆忙中还不忘温柔的赏我一巴掌,“怎么不小心点儿。”   我厚着脸皮说,“这年头哪有花酒,要是有你不妨给我指条明路。”见我笑得太放肆,沫沫瞪了我一眼。   茉莉摸了摸脸,“不是就好。”   沫沫威胁,“还不快滚。”   “是是是,现在就马不停蹄的滚。”我坐上阿星叫好的车绝尘而去。   车里的音乐让人一下子想起了梦茹,我直接关掉音乐瘪了瘪嘴,“按说那个老女人的品味和常人不一样啊,怎么看上你了?”   阿星骄傲的说,“凡是女人见到我之后,她们都会发现,原来帅也可以这么具体,这就是根本原因之一。”   我翻弄着车上的东西,借以打发时间,“真是难以置信。”   窗外灯光组合成五颜六色的景,我突然觉得迷茫,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个像这样的城市,又有多少像我们这样的人糊涂地过着人生。   我不禁感慨,“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下去吗?”   阿星扭过头来,“啥?”   未来的路很长可以慢慢走,一路繁花似锦亦或是漫漫无边,但是走着走着就累了,没有了那样的耐心,于是你就加快步伐,想要极速赶往未来,去过美好的日子,殊不知一个不小心的当下,便会造就一个不复从前的未来。   当说完这段话的时候,阿星给了我掌声,“嗯,不愧是文化人,说个话都这么绕来绕去的,绕的肠子打了结,绕出肠结石被自己的屎给憋死,我要是有一天死了,肯定是因为受不了你的烂矫情。”   我指了指方向盘说,“看路看路,小心一尸两命。”   阿星说,“没事,咱们两个的命天生就贱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五卷 人情冷暖(04)   我气得牙痒痒,“当年你父亲生你的时候就应该把你掐死,怎么会留你来祸害人,尤其是祸害我。”   阿星说,“我不是我父亲生的。”我瞪着眼睛,以为阿星是良心上过不去,终于决定了要跟我分享他家的秘闻。   我的冷笑不是嘲笑而是感觉阿星太幼稚,“跟我说说,你母亲年轻的时候犯了什么错?”   “人都是妈生的,你是从你父亲肚子里钻出来的啊?”阿星开了车窗,轻缓的音乐又响了起来,好在吹进来的凉风不至于让我睡着。  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,阿星吐槽说,“我发现你怎么越来越像个中年大叔了?”   没有理会他的恶言恶语,我说,“我想踏踏实实找份工作,有空帮我留意下。”   阿星嗯了一声,没有再说话。   车停在一个高档会所,我跟着阿星下车了,刚走进会所里我就后悔了,廉价的衣服上沾满了大排档的味儿,出门随意穿的鞋子让我有些自卑。   阿星直接带着我进了包厢,点了一堆名贵的酒,接着来了一群姿色不错的女人。   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地方,我躲在角落里喝酒,尽量不让灯光捕捉到我。   “帅哥,怎么一个人喝酒?”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传来,我还没来得及开口,如同大波浪一样身材的女人坐在了我的旁边,紧挨着我以至于让我动弹不得。   我不想认识这个女人,可是她□□让人不忍直视,“现在的女人都是这么直接吗?”   “只要有钱有势有地位,不仅直接而且还能主动。”说话的是这个大波浪,她给我倒了一杯酒,我没有伸手去接。   “不需要,谢谢。”我这样委婉的拒绝,她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。   旁边的阿星依旧是招蜂引蝶,反正他说的话绝对不是真心话,“跟你说啊,你的腰是我见过最细的了,这样的身材穿衣服特别好看。”   被夸的女孩笑得花枝乱颤,“真的吗?”   阿星添油加醋的说,“那是当然,要是再配上个包包就更好了,有机会哥带你去买个,包治百病。”   阿星和她们开着玩笑,而我身边的大波浪坐不住了,她那惹人犯罪的部位紧紧贴着我的胳膊,“出来玩儿就为图个高兴,你说是嘛,有没有兴趣来一场直达天堂的交往?”   实在受不了她,我猛然一起身,大波浪不禁失去重心倒在了沙发上,我回头瞥她一眼,“我去趟洗手间。”   “讨厌,这样的借口应该是女的才说嘛。”大波浪哀怨地看着我,我却头也不回走出包间。   只听到阿星说着,“波波,别生气,咱不跟未成年一块玩儿。”   我的态度里没有高傲,只是拒绝与禽兽打交道,门外又是一个世界,来这里的除了夜晚的工作者就是消遣的有钱人,我不属于这里,阿星因为爱好来到这里,过着如鱼得水的时光,我却不能。   不同于之前的二十多年,如今我活着的意义,不再是衣来伸手,饭来张口,从而开始变得世俗,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是年轻时的日子,要想像个人似的活着,还得为自己和身边的人考虑。   “我先走了。”推开门后,我看到阿星坐在女人堆里喝着交杯酒,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看不起他。   出了门没走几步,阿星气喘如牛的追出来了,长期虚弱的体力根本不堪他这样的狂奔,“阿卡,你怎么了?”   我故作玩笑,“不早了,我是个有家的人,现在必须得回去。”   “你那也算个家啊,你心里的小九九别人不知道,我还不知道吗。”阿星裹紧了衣服叹了口气,“其实从你上大学那一年我就想明白了,我和你注定不是一路人,必定要过不一样的人生,你读的书多,比我想的长远,可你改变不了我。”   我点点头默认了这个说法,然后看着阿星转身离开。   回去的时候沫沫已经睡了,她安静地躺在那里,我离她这么近却感觉咫尺天涯。我和她都拼命地想过着正常人的生活,奈何总会有一些插曲让我们不得不耽误路程,从而改变了计划。   有一个能遮风挡雨的房子,一张舒服的床,一笔不算少的存款,一个爱我又能干的女人,我到底还在奢求什么。躺在沫沫身边和衣而睡,熟悉的味道让人安心,就这样,第二天很快来临了。   一觉醒来,沫沫已经去上班了,她贴心地留下早饭和零钱,我特意收拾打扮了一番,吃完早饭我决定出去碰碰运气。   当初大学毕业之后,因找工作受够了白眼,吃尽了苦头,享受过游手好闲的生活,社会式的人生总让我觉得有些陌生。   勉强地凑了一份简历,我穿着还算合身的西装开始了求职之路,想着当初毕业,家里凭关系给我找了工作,待遇好有双休是大多数人都羡慕的工作。可我心高气傲,刚入凡世就被花花世界所吸引,不顾父母的良苦用心,毅然决定和阿星混在一起。   二十出头的年纪,恨不得没有黑夜,整日泡在酒里,扎在女人堆里糜烂又懒散,如此下去我何必上大学。   大学时光只是一个经历,别人问起时,我说自己是大学生,然而几年的时间只为浑浑噩噩混一张毕业证书。所以匆匆岁月我从来不想提起,因为我的过去既不辉煌也不优秀,人人都有可观背景,而我有的只是可悲的背影。   跑了几家设计公司和工作室,不出意料的全都把我拒之门外。   他们不是说非要名牌大学生,而是要招人才,要招有才华的人,他们的意思也就是说我并没有才华,简历写的虽好,但它只是像一本书一样只有一个好的封面,实质内容没什么营养,我听公司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考虑考虑,要我回去等消息,甚至有些公司嫌我学历还是太低。   当前后左右都没有路,可能命运是在鼓励我要向上飞了,而阿星永远听不到这些公司的答复,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和我一样,这种看似体面话语,实则把人的自尊心歧视的一无是处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五卷 人情冷暖(05)   奔波一天,已是下班时间,收集了各种各样的白眼和表情,最终趴在天桥上吹风,看着那些拎着皮包戴着耳机来去匆匆的人,或许是某个公司的白领,或许是某个企业的职工,他们做着远远超出自己工资的工作,过着甚至不如无业游民的生活,但他们好过我,至少有一个可以支撑生活的工作和意志。   目前的我虽然吃住不愁,却总感觉一无所有,接下来的一周我瞒着沫沫一直在外边找工作,心里一直藏着个愿望:等找到工作后然后告诉她,给她一份心安和一个依靠。   直到越来越忙,沫沫回家越来越晚,那天我去房屋中介碰个运气,面试的人是个满脸肥肉的女人,腰围三尺非一日之馋,肥胖让她原本就小的眼睛显得更小,我不敢笑,只能绷着脸回答她的问题。   她问我,“你都大学毕业一年了,怎么还没有工作经验?”   撒谎对于我来说并不困难,她们在意的是经历,而并不会真去考证,“之前一直是自由职业。”   女人果真不在意地点了点头,随意翻动着我的简历,“明天来上班儿吧,实习期一个月,试用期三天,转正后工资加提成。”女人流利的语速不知说了多少遍。   在我看来只要有一份工作,多少钱都得干,兴冲冲地跑回家却不知所措,看了一下时间才五点半,离沫沫下班还有一段时间,干脆不做饭,等她回来去外面庆祝。   越是迫不及待越是难熬,苦等了的两个小时,我扫完不算脏的房间,洗完攒了两天的衣服,拖了从来不光亮的地,还买了沫沫平时不舍得用的化妆品。   直到七点半,沫沫还没有回来的迹象。我知道她在哪工作,在哪坐车,甚至是坐几点的公交,但从来没去接过她。正盘算着,我突然想去接她,关了门,我跑向车站生怕错过。   冷风中,我站在公交站牌前张望着,一辆又一辆公交车开过,每当车停下,一个又一个人下车上车,也没有看到我等的人。   可能是太喜欢等,固执的相信和等待永远没有错,美好的岁月就这样被等待支付掉,直到我的脑子冻得麻木了,才想起该回家了。   期望落空,心中是淡淡的惆怅,一辆车停下,期望又升起。   “阿卡。”有人叫我,听到熟悉的声音,我惊喜扭头。   沫沫正站在公交车门口微笑的看着我,“你怎么来了?”她的语气里满是惊喜,在感情世界里,总有一个主角和一个配角,而累的永远是主角,伤的永远是配角,主角在不停前进,配角不敢停下追逐的脚步。   其实有时爱也是种伤害,残忍的人伤害别人,善良的人伤害自己,我和沫沫自私又善良,害怕伤人也怕伤了自己。所以有的时候就得忍耐,需要学会坚持,坚持着事业,养活着家庭,有坚持就必须会有忍耐,坚持多久,忍耐就会慢慢积淀,化成无形的压力。   我对于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知之甚少,接下来要走的路也是全然未知,就像此前我会以为我永远是个小混混,苟活在这片区域里,贪图一时的舒服,可谁知道,如今我背负起了这个社会上大多数人都担负的责任。   就是这样,未知会使人充满好奇心,因为被无数不可知包围,我们才会有期待明天的欲望,有去探寻未来的乐趣,可是如果有一天,未来全部都展现在面前,一览无遗,那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。   无聊会一步步侵蚀的让我发疯,所以我给自己找工作这一说,定义为追求不重复的人生。   现在心上人的那份欣喜,占满了我原本孤独落寞的心,这爱如火,温暖人心,我自然的回答她,“我来接你回家。”   在以后多少次的梦里,路灯下我牵着那冰冷的小手,大胆的紧紧拉着沫沫,一走就是地老天荒。   “这不是回家的路啊?”沫沫疑惑的问,“是不是想谋害本宫?”   “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,”我赶紧接茬,“有些心里话,想找个好地方边吃边倾诉,不知您老人家愿不愿意听。”   沫沫故意把头抬高,然后抽出手搭在我的手背上,“行吧,今天高兴,任何地方随你挑。”   不同于以前的火锅排档,我们走进了一家西餐厅,凭着之前电视剧里学到的礼仪,吃西餐的时候我倒没有给沫沫丢人。   可我发觉沫沫有些紧张,大概是错觉,或许是我实在太高兴了,“沫沫,我找到工作了!”   沫沫切牛排的手顿了下,“嗯?什么时候去找工作了。”她抿了一口红酒,显然很淡定。   我兴奋地和她碰杯,“就这两个星期,没想到我还能找到工作。”   沫沫说,“之前不挺好的吗?”   我拉起沫沫的手,她的手好像更凉了,“既然要和你一起,我就应该像个男人,不能总指着你养活,而且多一个人挣钱,你就可以少辛苦点。”   沫沫看着我,眼眶都红了,我连忙捂着她的眼睛,“别哭别哭,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怪不好意思的,要是爱我,你就喊出来。”   沫沫东张西望,喊了一句“出来”之后得意地收回手,我拉着沫沫的手用眼神告诉她:你要相信我,我会让你幸福。   我不是流氓,从在不对沫沫动手动脚这方面上就体现地很明显,以三顿的饭钱结束了餐费,离开餐厅,发现冬天真的要来了。   十一月的风很凉,两件薄衣衫已经不能御寒,我搂着沫沫,像最平常不过的情侣一样,回家真好。   慢慢变成最正常不过的样子,原本圈子里的人是会耻笑,所以,阿星把我这种改变戏谑地一无是处,回家的路上,正想着阿星说过的话,却被阿星的电话打断,很显然,与我失去联系的这一周里,他非常寂寞。   吃了一顿又一顿,大排档前,我大碗喝酒他大口吃肉,一盘麻辣小龙虾被他撕扯着断了腿脚,不一会儿桌上就堆满了虾壳,我劝他,“你慢点吃,能有点美男子的样吗?”   阿星手里忙个不停,“去你的吧,老子多久没有好好吃顿饭了。”   我说,“怎么,你的老相好亏待你了?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五卷 人情冷暖(06)   阿星把肉串的签子投进脚边的垃圾桶,灌了一口啤酒,“我真是受不了她那一套了,天天红酒养胃,牛排裹腹,早上的面包牛奶撑得我要吐。”   有一个平凡人的心,却过得上等人的生活才是最不适合的,阿星和梦茹畸形的恋爱,不知道最终谁哭谁笑,谁痛谁伤,事实证明,平平淡淡才是真。   阿星轻声大笑,“装了满肚子的学问却不知道怎么挣钱,熬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死的人,无端端选择了这么一个辛苦的行业,做房子中介有什么好的?”   我轻笑的说,“投机取巧的事我做不了,三百六十行,行行出状元,我并不觉得丢人。”   阿星叹了一口气,“是啊,混成这样没法儿再丢人了,人家不说了吗,生活没有彩排,每天都是直播,不仅收视率低,而且工资不高,但总比饿死强。”   如果我和阿星在一起,再有其他人的话就属于多余,只有我和阿星才能做到彼此蔑视但又互相依赖,因为除了阿星我没有真正了解的人,忙死好过饿死,命运是平等的。   我叫阿星,“嗳!”   阿星回我,“嗯?”   “我他娘的发现你他娘的懂得真他娘的多。”对于我的脏话,阿星从来不在乎,连我也分不清这句是好还是坏。   沉默了很久却不知道接下来要跟他说什么,“好好看看咱们俩,道路曲折走不完,前途光明看不见。”   阿星朝着老板大喊,“老板,再加一箱。”   阿星开了啤酒摆在桌上,“千万别羡慕我,还是这种无拘无束的日子舒服,以平常心态做普通人是最有滋味的人生,褪去了青涩懵懂,剩下的只有老练稳重,这才是岁月和经历给男人的礼物。”   我默默低头吃串,盘算着明天第一天上班,要给公司留个好印象。   叼着早饭跟沫沫一起出门,一起奔向车站,我踏上公交车,她对我挥手,目送我离开。   上班的人群快把我挤成了人干,终于到了公司。这是一家销售楼盘中心,销售部就在一层,由于公司较小所以没有繁杂的手续,刚去第一天就开始工作。   跟我一起负责销售楼盘的也是一个新来的小伙子,他看着年轻不大,一问之后果然比我小两岁。   小伙子很热情,是个能说会道而且善于察言观色的人,“你好,我叫高耳机,叫我阿机就行了,也可以叫我小机。”一见到我,他热情伸出手。   直觉地不喜欢他,尽管他的笑容真诚,也不介意我的冷淡,他尴尬地收回手笑了笑,“今后请多多关照,如果我有做不好的希望多多包涵。”   上班就是发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,和他站在销售区我忍不住给他来个下马威,“以后见了我叫哥就行了。”   “行!”他依旧很恭敬,“卡哥。”   我们像两根木头一样戳在墙根等待人来询问,高耳机发现这样戳着根本不行,看老员工们腆着脸去拉客户,他也有样学样拉着客户一通乱说。   见我无动于衷,他便求援地看我,“卡哥,这样干站着不行,一套房都卖不出去,我们不仅闪了腰,还会丢失被人看得起的机会。”   “你懂什么,”我白他一眼,“你看看那些拼死拼活的人,最后有几个是成功的。”   小机的脸色不好看,他问,“那你的意思是?”   我干脆回复,“等!”   有些事强求不来,与其白费空气不如留点时间思考人生,实质我只想拿个无责任底薪。以前没觉得等待有多长,就像无数个等沫沫回家的瞬间,总以为十分钟过去了可一分钟还没走完。   我的必修课是接受无常,我的选修课是放下执着,第一次见到这里的主管给我的印象很深,他叫朱锦绣,聪明的脑袋不长毛并不是毫无根据,否则为什么秃顶的不是我们,他那肥头大耳的样子说明这个公司有油水可混。   见其他售楼员热火朝天,而高耳机和我却是旁若无人,高锦绣挺着大肚子走了过来,“怎么,你们俩长墙上了,还是来摆造型的?”   高耳机立刻起身眼睛乱转地想着词,用恭敬之极的姿态陪笑,“主管,我们第一天来还不熟悉业务,您别怪罪。”   而朱锦绣以一种瞠目结舌的表情看着我们,他没法不怪罪。我不耐烦地别过头去,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和充满奸诈的眼神,实在让我看不下去。   朱锦绣把肥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,“你好像不太高兴。”   我厌恶的说,“拿开。”   朱锦绣开始发笑却满脸都是阴谋,这样的假笑让我听了慎得慌,“人儿不大,脾气不小啊。”   我尽量离他远点,“别离这么近啊,我没有同性恋的爱好。”   高耳机一脸虔诚的神色拉着我,“卡哥……”   朱锦绣的眼睛都瞪圆了,他拿开手看了一眼我的胸牌,“樊卡是吧,你被开除了。”   我不以为然笑笑,开始破罐子破摔的嘲弄和调侃,“潜规则是吧,就凭这个就把我开除了,要是凭能力说话,说不定谁开除谁。”   “哟呵,你以为你是谁啊?”朱锦绣不可思议地瞪着我,眼神却在偷着乐,“你没任何资格和我说话。”   “卖出房子会打了别人的脸,我要是卖出房子,你哪还有生存的余地?”我看到远处熟悉的身影,说话的声音和底气也越来越大。   周围的员工用探险似的心态陆续围了过来,朱锦绣伸出他的胖手指着大家,“上班时间看什么热闹,该干嘛干嘛去。”   众人呼啦一下子鸟兽状散去,高耳机却没有离开,只是死死的抿着嘴,朱锦绣用拇指抹了一下鼻尖,看来你这是要和我打赌,“好,咱就靠能力说话,下班前卖不出房子,自己自觉滚蛋。”   为了这么个虚无的结果开罪了最不该开罪的人,现在高耳机眼里的内容是茫然和惶恐,而我开始冷笑,我在笑我自己,同时在恶毒地臆想朱锦绣滚蛋的情形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五卷 人情冷暖(07)   这时候能看见客户真是不易,“你这都有什么户型?”来的客户穿的很体面,但吊儿郎当的抖着腿看着模型楼盘。   我平静的回复道,“那得看你能接受哪个价位。”   “这么说吧,我呢是除了钱什么都没有。”阿星拿出豪车钥匙在我眼前晃悠,如此看来梦茹真是个有钱人。   “我是个有钱人,尽管介绍你们的房子,只要合我的心意,十套八套我都买。”阿星朝我眨眼睛,却不失他骄傲的口气。   高耳机看到阿星,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,“行啊行啊,这位先生,要不我来给你详细介绍吧?”   “你给我滚一边儿去,我可是有钱人,我让你介绍了吗。”阿星的白眼珠白得看不到瞳孔,他皱着眉头指着我故意停顿了一下,眼睛上下不停的扫视,“你,给我介绍介绍。”   高耳机瞬间一副领会的表情,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,“卡哥,这个客户不好惹,真是委屈你了。”   阿星指着我对高耳机说,“给我买杯咖啡,找他报销,我有的是钱。”   高耳机殷勤甚至兴高采烈地冲他点点头去了,阿星坐在椅子上问我,“怎么样,这演技还可以吧,哥们儿是有钱人,老说这一句,我都厌烦了。”   殊不知阿星脖子上的假链子已经掉了色,我跟做贼一样四处打量着,以防被穿帮,阿星这种小人得志的态度让我不禁有些鄙蔑,“你演牛郎挺像,演嫖客也不错,可是你得清楚,拉风和放屁其实都是一个意思。”   “过河拆桥是吧,过河拆桥也不用这么快吧。”阿星翘起二郎腿,“刚刚要不是我,你这工作就没了。”   我始终没正眼看阿星,“要不是你,我这工作就保住了,要么你养我,要么你买房,自己看着办吧。”   阿星看着我的脸摇头,“你不是我的菜,我还是买房吧。”他走到一边打电话,通话的内容我不知晓,但我知道他这通电话肯定打给了梦茹。   阿星回到座位上,压着嗓子对我说,“有钱人一会儿就来,你可以狠狠的敲她一笔。”   我阴晴不定的眼睛终于定住了,“你不心疼啊?”   阿星眼睛单纯,内心却是狠恶,“这么跟你说吧,男人虽然喜欢美人但不一定会娶她,到最后男人娶的都是适合做老婆的人,而女人虽然爱钱但不一定会嫁给富人,到最后嫁的都是待她好的人,所以做人到最后拼的不是富和美,而是责任和人品,明白了吧,要说梦茹和你做比较,我更心疼你。”   有奶便是娘,如果我有奶也会成为阿星的娘,阿星不正经的语气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他补充了一句,“女人就是用来利用的,没了可以再找,可是兄弟吵十年都不一定分开,你就是这个让我同情又觉得的可怜的兄弟。”   这句让我觉得很温暖,不是因为夸奖而是因为挖苦,因为他选择了和一个兄弟同命相连。   生活教会我,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,跟阿星闲聊了一上午,等到高耳机买回来的咖啡凉透了,也没有看到梦茹的迹象。   阿星埋冤的说,“不可能不靠谱,别急,我打个电话催催。”   我阻止他,“别打了,有钱人来了。”   不同于往常温婉的打扮,梦茹的一身皮衣让我唏嘘,美人坯子一个。如果不看年龄,单是梦茹这身材和资产,再下去一百年阿星也配不上她。   “阿卡,我们又见面了。”梦茹先给我打了招呼,然后站在阿星身边挽着他的胳膊,小女人姿态十足,“刚刚临时有个会议,你们等急了吧。”   我很好奇,上次酒吧见面给我的感觉,梦茹是理智的淡定的人,阿星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性情大变。或许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附属物,再厉害的女人在男人面前也会丢盔弃甲。   阿星带着心眼说,“下次还迟到,看我不罚你。”   梦茹整了整阿星的领结,漏出暧昧一笑,我尴尬地咳嗽出声,“你俩注意场合,这么旁若无人地调情,不怕误伤他人啊。”   阿星白了我一眼,“你又不是人。”   梦茹微微一笑,“那阿卡是什么?”   “我说让你来买房保住他的工作,他非说我是在帮你挣钱,你也知道现在房产的行情。”果然是阿星的性格,说起谎来连自己女人都不放过。   梦茹微笑一点头,远处的同事都围了过来,兴许是因为梦茹颜值太高。   还没聊两句,胖头胖脑的主管走出来了,他挥着胖手在驱赶员工,“都忙自己的工作去,怎么又围过来了。”   朱锦绣看到梦茹,微微张开了嘴,眼神自觉的掩藏起来,男人都是一个样,见到尤物都控制不住自己。   我主动说,“主管,看来你不忙啊。”   朱锦绣看着我,眼里全是不屑。我看着梦茹,毕竟最终点头答应的人是她,“先生和女士刚说要买房,准备入手几套?”   梦茹的声音很温柔,但是说出的话很有魄力,“全款要五套,拿出一套最好的做我和男朋友的婚房,剩下的等房价涨起来转手卖掉。”   朱锦绣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,我从没见过一个人能被自己的口水呛成这样,好久以后他终于止住了他的咳嗽,但是脸上的肌肉在抽搐,虽然挂着勉强的笑容,但卑贱的模样令人鄙夷,“那您看中哪几套房子,我亲自来介绍好吗。”   梦茹没有理睬他,而是看向我,“这位小兄弟,你说呢?”   阿星拍了拍我的肩膀,“没错,从专业角度上投资房产你更有远见,我们终身的幸福就交给你了,你看着办吧,天不早了,我们还得去度蜜日。”   我毫不磕巴的说,“包在我身上?”   梦茹看着阿星,“还真是没长大。”   那两个家伙看起来简直是两情缱绻,而且我心里又开始泛酸,梦茹丢下一张卡就走了,走之前还未忘记邀请我和沫沫去参加周日的生日宴会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五卷 人情冷暖(08)  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,我不要脸地觉得自己很有面子。高耳机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,他在为已经消失的欣喜而欣喜,“卡哥,还好你没有被辞退,不然公司和你都有损失。”   没等我说话他又补了一句,“中午我请你吃饭,算是卡哥给我上了一课。”不得不说,高耳机这小伙儿很会来事。   有便宜不占都是因为脸皮薄,不管他有什么歪点子,不吃白不吃,我和高耳机坐在附近的一家菜馆里。   高耳机殷勤地给我倒了酒,“卡哥咱们喝酒,你是名牌大学毕业的?”   我硬着头皮抿了一口说,“谈不上名牌,就算名牌也一样找不到好工作。”   高耳机说,“卖楼的怎么了,一样能填饱肚子,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,不开张则罢,一开张吃半年。”   喝过了酒,看着眼前红红绿绿的菜系却无从下筷,这顿饭并不尽兴,公司只允许一小时的吃饭时间,就算目中无人也得遵守规则,生活很容易失去新鲜感,工作也是,一旦了解熟悉后就会觉得百无聊赖。   好不容易熬完一天,朱锦绣也没来找我麻烦,或许言而有信,或许后发制人。回家的时间还早,我下了车去市场买了些菜,然后给沫沫发短信要她早点回家。   沫沫很快回复,她说跟茉莉在一起,时间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,不知不觉中带走女人的容颜,就连性格和生活习惯也会改变。   像正常人一样,沫沫有了正常的工作,有了正常的朋友,还有一个租来的同时很温馨的家。   做饭做了那么久,我还是只会大杂烩,菜在我们刚从畜生村回来的时候能吃,现在却变得被嫌弃。   茉莉挑着菜问我,“这一锅是什么东西,确定能吃?”   沫沫不以为然,不停给我夹菜。我说,“你这就是挑食,你看沫沫就不嫌弃。”   茉莉说,“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她……”   沫沫咳嗽了一声,打断了茉莉,“阿卡,今天工作怎么样?”   明显沫沫有事瞒着我,就像我有事瞒着她一样,当着茉莉的面不能提阿星和梦茹,尤其是朱娣,“一般般吧,就是太无聊。”   茉莉不怀好意地看着我,“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去卖房子,比卖了你自己都难,你们老板早晚毁你手里。”   我昂头一笑,“太让你失望的,上班第一天就卖出去五套。”说到这里,我想起身上还装着梦茹的卡。   茉莉低声嘀咕,“不会是被哪个富婆挑上了吧。”   沫沫笑着摇头放下筷子,“他这姿色也只有我可怜他。”   我说,“那怎么能叫挑呢,再说了,我可是一匹有潜力的黑马。”   饭后茉莉非要我送她回家,我拒绝了,“累了一天,你自己回去。”   “还怕我对你意图不轨,我对你可没兴趣。”茉莉气呼呼地往门外走,走了两步回头说,“你们如胶似漆,就好好在一起吧。”   茉莉一走,沫沫指着伞对我使眼色,“快去,这是命令。”   我忙不迭的回复,“遵命。”   眼看要下雨,我拿着伞追上了茉莉,茉莉问我,“怎么,不是不送吗?”   天渐渐飘起了雨,我撑开伞站在茉莉身边,“王八蛋才愿意送呢,这不是主命难违嘛,说吧,是不是有什么事想问我?”   只要是关于阿星的话题,茉莉就显得格外安静,“哦,没什么,阿星怎么最近不来了?”   “天天忙着花天酒地呗。”这一点我倒是没有冤枉他,不过阿星和梦茹的事只由他自己暴露,不光彩的事没人愿意被别人知道,酒香和肉味都是男人的追求。   茉莉伸出手,雨落在她的手上,“花天酒地……”   近距离地看茉莉,我才发现她有了改变,虽然依旧素面朝天,可她的后颈有了一串字母,显然是刚纹的刺青。我问她,“这么喜欢阿星,不是一时冲昏了脑袋?”   茉莉停住脚步抬起头看着我,“爱情就是让人神志不清,有些人糊涂一会就清醒了,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醒不来,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醒来,如果这样的糊涂下去我也心甘情愿。”   这话让我觉得惭愧,茉莉没有醒但活得很明白。等她上了出租车,我拨通了阿星的电话,“今天我准备给自己放个假。”   我最羡慕那种呼儿将出换美酒的生活,除了有肉还有狗友。在以前除了酒吧,我和阿星喜欢去台球厅,后来因为有了女人,我们渐渐忽略了这个地方。   阿星突然提议要来这,我忽然想起了从前的日子,一杆一球和一洞,阿星喜欢跟这里性感火辣的女人聊天,而我却是一个人实实在在的打球,所以,尽管阿星不承认,我的台球技术一直也比他好。   我说,“你的□□。”   阿星接过卡看着四周,“是梦茹的卡。”   顺着阿星眼神瞟去的方向看,我忍不住爆粗口,“日,真是孽缘啊。”   阿星拍着我的肩膀,“兄弟,我帮不了你了。”说完他躲的远远的。   “巧啊,走哪儿都能遇见你。”朱娣的露脐装恰到好处。   我无奈点了点头,“可能是我们的爱好相同吧。”   朱娣说,“确实是我们爱好相同。”  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,她抱住了我,“别动。”   任凭朱娣抱着,我嘀咕道,“这可是要收费的。”   朱娣放开了我一脸嫌弃,“谁让你说话啦?”   她烦躁地踢开身边的凳子,气呼呼地走了,我茫然地看着阿星,阿星无奈耸肩。   我很无奈,“女人真是搞不懂,不就是说了句话吗。”   阿星却是幸灾乐祸,“看来某人心神不宁,今晚赢不了我了。”   命运总是莫名其妙地把我和另外一人牵扯在一起,逃是逃不掉的,重要的事往往难以启齿,语言不足以表达出它的重要性亦或是可信度。   我们总有一些死守着不会说的秘密,想等它腐烂挥发直至无影无踪,像从来没有过一样,殊不知那些越是我们想要掩藏的就像是纸包火,暴露只是早晚的问题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五卷 人情冷暖(09)   这世界太小,买菜会遇见前任,溜号会撞见同事,打个台球能遇见朱娣。看着桌台上的球,它们会变成我一直想看见却又看不见的脸,我已不再是个保守的人,但是沫沫却很为我坚持。她希望能找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,如果和朱娣在一起是我对沫沫的背叛。   阿星连连进球引来一阵喝彩,女人们花枝招展地站在阿星旁边,以前是阿星的魅力太大,如今是胳膊上的手表提升了他的价值。   阿星指着我跟身边的一个女孩解释,“我这朋友第一次玩,所以玩的很烂。”女孩连忙娇羞的点头,然后不知趴在阿星耳边说了什么,惹得阿星哈哈大笑。   我烦躁地扔下球杆,走到角落抽烟,企图驱除朱娣带来的不快,曾说过我像她的男友,所以每次对我做出的举动,都是因为太思念。   我默默的问自己生气的原因,既然毫不相干,就应该是与我无关的态度,而我却是莫名的心烦。   阿星走过来,拿过我手里的打火机点燃一支烟,“周末有时间吧?”   吞云吐雾间他还不忘对着对面的女孩抛媚眼,我问他,“不会真的要我去吧?”   阿星扭过头来说,“有钱人举办的派对,有吃有喝凭啥不去?”   我鄙视他一眼,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庸俗,吃喝玩乐你卡哥我在乎过吗?”   阿星也嗤之以鼻,“你不是想卖房子吗,想要挣钱,就跟着你星哥我认识更多的有钱人。”   不得不说,阿星庸俗的建议很诱人,在这个永远不会嫌弃朋友多的时代,多个朋友会多一条财路。   时间在这种打发中悄悄溜走,我和阿星走出台球厅已是凌晨一点多,手机上有三个未接来电,都是沫沫打来的。   “你说你能不能有点样。”阿星抽走我的手机,“兄弟在一块儿玩还需要报告?”   阿星的大道理总是很多,“女人如衣服,有的时候换件衣服会有新鲜感。”   想拿回手机给沫沫回个电话,阿星闪躲开了,“再这样下去就没意思了。”   我有些焦急的说,“你还不放我回家?”   阿星自感无趣的说,“回家?夜生活才刚开始。”   坐上跑车,阿星一路飚到酒吧,劲歌热舞,美女好酒。等我摸到阿星身上的手机时已是凌晨两点,怕打扰沫沫睡觉,所以没有回她的电话,和衣躺在靠椅上睡了。   一觉醒来,阿星还在和女人纠缠,我拿着外套走出酒吧,天已经有了亮光,早晨的凉风吹散了一丝醉意,我踉跄的享受这难得的安静。   虽然喜欢安静,但性格绝不是孤僻,只是觉得一个人待着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舒服,不为任何凡事所负累,就这么走着,一直到天亮。   给沫沫发了条短信,打算坐第一班公交车去上班,刚到车站,沫沫的电话来了。   我问她,“醒这么早?”我感觉宿醉的结果是头疼欲裂。   沫沫的语气里掺着焦急,“你昨晚去哪儿了,知不知道我担心你一晚上。”   我不以为然的说,“我能去哪儿,不就是被阿星拉去喝酒了。”   沫沫的问话总能让我语塞,“那你为什么不接电话?”   我不想再解释,打了个哈欠,看着早起扫地的清洁工辛勤的忙碌着。一阵忙音我才意识到沫沫挂了电话,等我回拨过去已经关机。   爱情是被细节打败的,也是被束缚拖累的,我喜欢自由,不想受爱情的羁绊,却想心安理得地享受爱情的甜蜜。我心烦意乱踩着雨水跑回了家,经过早点店时还不忘买了份早饭。沫沫很喜欢这家的豆腐脑,三块钱一大碗,里面可以加满了调料。   老板是一对夫妻,五十多岁左右,由于经常来得问缘故,店老板已经认识我,“小伙子,今天起这么早啊?”他看人永远是笑眯眯的,一副永远都不会生气的样子。   我点了点头,“来一份豆腐脑,不加香菜,打包带走。”   老板一丝不苟的打包,“你是今天的第一位顾客,买一送一吧。”   他在我面前发出一种只能是笑给自己听的憨笑,把两份豆腐脑递给我,然后转身去帮别人,没有华丽的语言,一份早餐包含了他的善意,平凡和感动永远是朴实的人带来的,他们普通的受生活所累却乐观坚强又保持善良。   我依然给了两份早餐的钱,心境不一样,大家都过得不容易,“老板,钱放桌上了。”   开门的时候,沫沫穿着睡衣冲出来了,看到是我回来,她脸上慌张的表情渐渐隐去,“你还知道回来啊?”   我把早餐放在桌上,“快去刷牙洗脸,早餐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   沫沫不再理我,转身走进房间,我跟了进去从背后抱住她,“好了,下次不会了。”   沫沫挣脱开我,她皱着眉,黑眼圈很明显,下一秒就要哭出来,“你能不能成熟点,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?”   我赶紧解释,“我昨天送走茉莉就跟阿星在一起,我以为你知道的。”   沫沫蹬了我一脚,“你不说我怎么知道!”   我捂着肚子倒在地上,龇牙咧嘴的样子把沫沫吓得不轻,“阿卡,你没事吧?”   她慌忙查看,我抽着凉气不停摇头,“没,没事。”   沫沫慌乱想扶起我,柔弱的胳膊却使不出力气,“你别吓我。”   我躺在沫沫怀里拽着她的袖子,声音虚弱的哼哼,“沫沫,我可能不行了。”   沫沫揉着我的肚子,“我就轻轻点了一脚,没用力啊。”   “我是不是要流产?”说出这句话,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,沫沫一把把我推到在地上,肚子没有被她踹疼,头倒是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下,我顿时笑不出来了。   沫沫迟疑地说,“不正经!”   我捂着头坐起来,“你这是要谋杀我啊。”   沫沫气呼呼地走出房间,开始吃早饭,我说,“能不能洗漱完了再吃。”   沫沫瞪着我,“你管我?”   我开始大叫,“嗳,你吃早餐怎么直接用手抓?”   沫沫又瞪我一眼,“你管我?”   沫沫的无理和不满,关心和着急,都成为对我的依赖而不想承认的理由,没有一份早餐解决不了的问题,如果有,那就用两份解决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五卷 人情冷暖(10)   同一个公交站,两辆不同的公交车,我和沫沫奔向两个不同的地方,日出而作,日落而归,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。   回到公司,高耳机依旧没学会冷静,自以为是的到处忽悠人,一天下来也没有得到客户,高耳机说,“卡哥,这样下去,我是不是连试用期都过不了啊?”   我心不在焉的说,“那得看你的命运是谁安排的。”   高耳机愁眉苦脸地看着我,希望可以得到指点,而我的目光却停留在一个珠光宝气的妇人身上。我碰了碰高耳机,“看到没有,一看就是有钱人。”   “还是算了吧,”高耳机看到其他同事也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妇人,仿佛是一只只瞄准了猎物的狼,“根本轮不到我们。”   “给你机会你不要,你不要我可要了。”我走到那位妇人身边,“你好,看上哪个户型了?”   妇人只是看着楼盘模型,“那你倒是说说,我该选择什么户型?”   “我猜女士需要的是区房吧?”我看着妇人的脸说道,她是一个非常淡定的人,“其实区房不仅要看地段,风水也很重要。”   “嗯?”妇人饶有兴趣的看向我,“那你倒是说说看。”   从妇人的衣着打扮上和年龄,不难看出她已经结了婚,再有钱的人也不会来这买区房投资,公司主打区房,那她的目的很明显。   直到女人考虑的离开后,高耳机开始兴奋的分析我的话术,“你怎么知道她信风水。”   我收拾着客户资料说,“她身上的首饰和腕上的红绳告诉的,小的时候,我的母亲比较迷信,总是为我带上红绳或是红辣椒一样的饰物,说是可以驱邪保佑平安。”   两天内我卖出了第六套房子,对于一个新入职的人来说,这已经算是破了纪录,中午吃饭时新来的员工都围着我,盼等我能说出销售诀窍。   能有什么诀窍,第一次是安排好的,第二次是争取来的,晚上回家兴奋地约上阿星茉莉,四人好久没有聚一聚了。   虽然我们几乎每天都能见面,但是一起吃饭是为了什么,是给茉莉创造机会吗,我觉得不是。我们都乐意接受这种生活方式,每个人暂时抛弃自己的烦恼,坐在一起胡吃海喝,肆意快乐。   吃饭的时候,阿星又提了周末晚宴的事,我不明白阿星的用意,不知情的茉莉肯定欣然答应,可是阿星不怕给自己惹麻烦吗,或许是想借助梦茹让这个小丫头知难而退。   沫沫果断的回道,“我那天正好点事去不了。”   我有些失望的问,“请个假吧?”   沫沫摇了摇头,“工作走不开,确实有事。”   茉莉连忙帮她打圆场,“沫沫姐要升职了哎,请假影响很不好的。”   我无心关注升职的事,沫沫不去更好,既然是孽缘,缘分未尽,总会顺心。   总有人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,知道了又怎样,除了心照不宣地沉默,就是义无反顾地离开,可我不舍得离开,这顿饭让我们四个人心事重重。   回家的路上,我和沫沫在家居店买了好看精致的碗碟,我开始喋喋不休,“你们女人就是麻烦,吃个饭都能吃出憋屈。”   我小心拎着碗碟,生怕一不小心弄碎了,沫沫倒退着走路,悠哉游哉地和我面对面说话,“小孩儿,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生活。”   我提醒她说,“看着点儿路,我可扛不动你。”   沫沫笑着说,“找个时间我们去旅游吧。”   我问,“去哪儿?”   沫沫一笑,倾国倾城,“两个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。”   我哈哈一笑,“是不是着急嫁给我,然后找了个旅游的借口去度蜜月?”   沫沫扭过头去,“谁答应嫁给你了,八字还没一撇的事。”   我追上她说,“我劝你啊,还是早点从了我吧,哪一天要是我被人抢走了,你哭都来不及。”   沫沫看着我假装很不在乎,“抢走就抢走咯,被抢走就说明根本不值钱,我也不会为不值钱的东西哭。”   我赶紧确认,“我不是个东西好吗……不对,我是个东西”。   沫沫听着我的回答哈哈大笑,我抓耳挠腮,“怎么觉得你是在骂我?”   沫沫的嬉笑诱惑着我,她看起来简直亲切得要死,“阿卡,其实我挺感谢你的。”   我问她,“谢我什么?”   沫沫说,“我很快乐啊,虽然我们没钱,但真正的快乐不源于金钱带来的快感,而是蹩脚的笑话或是值得骄傲的温暖。”   周末很快就来了,沫沫一大早就拿出西装给我,“昨天晚上回来的晚了,穿上试试,今晚可别给我丢人啊。”   黑色的西装,袖口格外雅致,穿在身上很精神,大小也合适,沫沫满意点头,“穿上再好的衣服,还是那个熊样。”   我一向对自己自信,虽然没有招蜂引蝶的帅气,但至少是有回头率的,“咱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,有一点我就不知道了,你怎么知道我衣服的尺寸?”   沫沫说,“猜的。”   我知道肯定不是猜的,沫沫的眼睛温柔如秋水,我情不自禁地抱住她,把吻印在她的额头上,“你对我真贴心。”   刚感受身体有了热度,沫沫推开了我,“我先走了,再不走就要迟到了。”   我郁闷地看着沫沫离开,心里有一丝不快,虽然恋爱不代表非要去上那梦寐以求的床,可我作为一个热血男儿,如何能禁得住如此贴心的诱惑。   沫沫刚走,茉莉就来找我了,“卡哥。”   我说,“你啊应该多跟沫沫学习,整天就知道不务正业,她都升职了,你还是前台接待一个。”   茉莉不服气顶嘴,“前台小妹也比你一个卖楼的强吧。”   没人容得这样的亵渎,而茉莉受不了聒噪,我带着她出门吃早餐,“你来不会只是陪我吃早餐吧?”   茉莉一点儿女孩的样子也没有,虽然大口地吃着,但她这种粗野却不让人讨厌,反而带着一股纯真,“我只是一个人无聊。”   茉莉嘴里塞满了食物,“真好吃。”怕她噎着没办法跟沫沫交代,我不再和她说话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六卷 一念生死(01)   早饭过后茉莉非要拉着我陪她逛街,“我姐说了,今天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,这样才不会丢人。”   我不屑的瞅了瞅她,“那今晚你不用去了,长成这样也是没救了。”   茉莉傻呵呵地瞪着我,“怎么可能,我姐说我化了妆肯定是美女一个,不过本姑娘还是喜欢素颜,天天挂着一层粉该有多累。”   虽然听着茉莉唠叨着她姐,我的心已飘到今天的晚宴,一个单纯无辜的女孩,真的会因为爱一个人而被伤害吗?   我热情洋滥地说,“要不别去了吧,晚上我陪你去玩儿。”   “卡哥,你怎么啦?”茉莉戒备地看着我,“听着,你不许对我有想法哦,不然就算我饶了你,我姐也不会放过你。”   我把茉莉拽到一家服装店的窗前,玻璃上清晰照出人影,“丫头,垫背的怎么都不嫌多,冷静下来好好看看自己,哪个男人会看上你。”   茉莉呆呆地看着橱窗发呆,久久呢喃出一句,“是啊……哪个男人会看得上我。”   我好奇地凑近橱窗,不由得唏嘘,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小?   服装店里的梦茹正在给阿星捯饬着衣服,而阿星龇牙咧嘴的露出招牌式的笑容,笑容让我觉得熟悉又陌生,后来我想起来,如果狗会笑,在街头乱蹿的狗也会这样笑,这对于委曲求全的茉莉来说是一种讽刺。   茉莉推开我想要冲进店里,我紧紧拉住她,“千万别冲动。”   茉莉眼睛都红了,她咬着牙拼命的想要挣脱,“我警告你卡哥,你可不要拦着我啊。”   我看着她但是并不同情,我吼道,“你和他什么关系,你又凭什么冲进去指责他?”   茉莉忽然安静下来了,她看着我,开始了擦鼻涕和擦眼泪这没完没了的动作,“是啊……凭什么?”   阿星大概看到了我们,不动声色地挡住梦茹的视线,他这样做也许是故意的,目的就是想要茉莉知难而退。   带着茉莉到了一家咖啡店里,她捧着热饮气愤地看着我问,“海星只是陪女人逛逛商店对吗?”   阿星的阅历茉莉可以容忍,但绝非说她此时可以接受,我不想骗她,看着茉莉红肿的眼圈上还带着泪珠,只好坦白的说,“别哭了,那可是他女朋友。”   “怎么可能,我从来没有听说过。”茉莉摇头,眼神却死不瞑目的盯着我然后问,“你确定?”   我点了点头,其实在背后讨论别人的时候,我就已经输了,别人可以成为被议论的话题,而我却不值得一提。   茉莉说,“那个女人看上去很有钱哎,海星不会是被包养了吧?”   一旦茉莉这种问题抛来,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茉莉问我,“你不说话,就是默认了吧。”   终于找到合适的语言,我努力为阿星辩解,“阿星后来才知道她的女朋友很有钱,我们跟他不一样,融不进去的圈子就别再融了,努力合群的样子其实看起来特别孤独。”   从茉莉红了眼的表情上来看,如果我是茉莉,看到阿星和梦茹成双入对,不疯掉才怪,“卡哥,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,太喜欢一个人,那人会越来越不喜欢你,原来这句话是真的,既然这样,那晚上我就不去了吧。”   茉莉又摇了摇头,“不,我要去,鸳鸯戏水的都他妈淹死,比翼双飞的都他妈摔死,反正不谈恋爱的都不会死。”   虽然我是在安慰茉莉,但我知道就连我自己也做不到,“劝你不要轻易去依赖阿星,他会成为你的习惯,一旦你们俩分别的时候,你失去的不是他这个人,而是你精神的支柱,所以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学会独立,这样才会让你更坦然一些。”   茉莉好像赞同了我的想法,她看着空气发呆,“卡哥,你说的这些我懂,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   我是第一次抚摸茉莉的头,“别太难过,其实每个人都是这样,不管走到哪里总有令人失望的事情,一旦碰到我们很容易过度悲观,总把事情看得太严重,放心好了,闭上眼眯一觉,说不定会有新鲜的事儿发生。”   我和阿星心里都有病,总是像智者一样劝慰别人,却像傻子一样折磨自己,只是阿星病情比我轻点罢了。   茉莉像是悟出了什么,“卡哥,是不是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,保持一个朋友的距离就够了,这样可以走一辈子,一旦有了贪欲就注定要失去。”   以我的个人经验同意了茉莉的观点,接下来的时间里,茉莉捧着杯子坐在咖啡厅一动不动,如果我有这股韧劲儿,可想而知早已成就了大事。   茉莉说的一点没错,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需要保持,走得近了会感觉很远,无论多么爱那个人,也不可以过于亲近,至少在天长地久之前,要学会做一个保持距离的人。   不管是我还是别人,忽然让我觉得,越来越觉得熟悉也是一种过错。   我换上西装,人模人样的带着茉莉去参加晚宴,华灯初上,就此拉开了夜幕。   茉莉虽然嫌弃,却寸步不离的跟着我,“人人都开着豪车参加晚宴,咱们坐出租车也太丢人了吧。”   我说,“这不是重点,要想进去,你得挽着哥的胳膊。”   在茉莉三次拒绝后,我拿出请柬说,“就你这个模样,人家能让你进去吗。”   茉莉调皮的叨咕,“万一呢。”   我并不把茉莉的话放在心上,有钱人都是奇葩,不梳妆打扮的茉莉就算再脱俗,也会透着一股寒酸味,她总觉得别人卸了妆也不会好看到哪去。   出乎意料的是,茉莉趴在门卫耳边说了两句就被请了进去,临走前还对着我吐舌头,果然是小屁孩一个。   一走进去,所有的摆设和我见过的宴会有所不同,而是更像小型的拍卖会,我没时间欣赏,四处搜寻着茉莉的身影,按说她在这些珠光宝气的人群中应该是鹤立鸡群,但是没有发现她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六卷 一念生死(02)   茉莉一定去找阿星了,我拐进走廊尽头的卫生间,本想进去抽根烟,却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来了声音,是茉莉的声音,“你个臭不要脸的白眼狼!”   这样严重的吆喝她还从未有过,她卷进去时简直是雷公电母附了身,只是后边跟着的我以为茉莉有间歇性的精神病,   我赶快走过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,盥洗室里的阿星和梦茹的奇异姿势让我险些笑岔了气,“我勒个去啊,高难度动作啊。”   我打算袖手旁观,而被我这话刺激到的茉莉忽然跳了起来,冲我发火,“笑什么笑,还不过来帮忙。”   我连忙绷起有点儿灿烂的脸,大概是茉莉看到两个人在接吻,随手拿起清洁工放在洗手台上的透明胶带,狠狠的把两个人的头缠在了一起。   此时的阿星使尽了浑身解数撕扯着胶带,虽然把梦茹头发扯掉了一缕,但梦茹显得格外淡定,“轻点好吗。”   梦茹可是今晚的主角,我赶紧上去帮忙,但不得不注意茉莉把手里的胶带砸在阿星身上,“海星你个王八蛋,以后要点逼脸吧!”   茉莉吼完就跑了出去了,我犹豫是否去追,阿星捯饬着衣服说,“绝不能跟这丫头一般见识,否则就没了尊严。”   解脱了的梦茹整理着头发,她脸上的妆花了,口红也被蹭的变了形,即使这样她依然很平静的说,“这丫头脾气太大了,阿卡去看看吧。”   我拍了拍阿星的肩膀,随后转身追了出去,不禁暗骂:人啊一旦没有了正形,连头痛都是偏的。   阿星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拒绝茉莉也算用了心,他不再是风流倜傥的小伙儿,要想称心如意地活着就该摆脱茉莉这个麻烦,然后选择适合自己的安逸。   至于我而言,无形中又成了阿星用来挡女人的工具,阿星说,“感情让人变成疯子就是爱岔了,感情让人变傻子就是爱对了,坏的爱情让人死去活来,而好的爱情会让人变得很二,学学我吧,不要爱到精疲力竭,而要爱到没心没肺。”   四周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茉莉,她应该是离开了,正当我往回走的时候,被进来的一群人惊住了。   沫沫穿着白色的低胸礼服微笑地走了进来,我想就算给我整个世界,我所在乎的不过是沫沫看着我时的微笑。   但沫沫的微笑不是因为我,而是她的身后挽着一个年轻男人,那是一个和我一样的同类,区别只是他拿的是钱,而我揣的只是一颗别人认为根本不值钱的心。   当沫沫看到我时的眼神明显有些慌乱,很自觉的把手从那货的胳膊下抽了回去。   我瞪着她,以至于惊讶得喘不过气来,我瞬间有了根本无处渲泄的愤怒,两步就冲过去一把拉过沫沫。   而沫沫看着我不停的摇头,这样的举动让我清楚得像脱了裤子放屁,拆穿事实的真相会让她很难过,愤怒是因为曾经很在意,实际上现在仍然在意,我的理智早被愤怒吞噬,哪里顾得上那么多。   我压着嗓门咬牙切齿的说,“还真是巧啊。”   她看了我一眼缓缓地低下了头,因为我此时的眼神里有刀子,那个男人的脸也变了色,急忙挡在沫沫面前质问我,“你没病吧?”   沫沫低着头对那男人说,“维凯,你先进去吧。”见男人没有离开的意思,沫沫继续对他说,“给我三分钟好吗,一会儿就来。”   “好。”听了沫沫的话,男蔑视了我一眼当是提了醒,然后跟着其他人走了进去。   沫沫焦急的问我,“阿卡,你要干什么。”   我看着沫沫,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很陌生,这个日夜都在一起的女人究竟在想什么,“我要干什么,这句对白不应该是我问的吗?”   沫沫理直气壮地答,“我跟你说了,我今天加班有事。”   这个答案很无赖但很有效,我哇哇地吼了回去,“所谓的加班就是陪着男人来这里?”虽然我是疑问的语气,但我有意带着嘲笑。   茉莉看起来比我更着急,“他是我们的老板……”   我忽然明白过来,沫沫升职跟她有多大能力无关,而现在的我不想多问,但不得不问,让我心慌的是沫沫开始沉默了,路还很长,我不想两个人都忘记善良。   做任何事都必须有个度,越是没有底线越会互相伤害,现在我和沫沫是两只刺猬,谁一碰谁立刻竖起身上的刺,不许对方靠近,也靠近不了对方。   在这种场合下,拉拉扯扯有损颜面,至少对于沫沫而言是这样的,“阿卡,我们回去再说好吗?”   听起来会觉得可笑,如果纸包不住火的话,我宁愿从来都不认识这个女人,“回去,还能回得去吗?”   从一开始,这个女人把我耍的团团转的事实,在此时恨的我牙根直痒痒,爱情的主动权一向掌控在她的手里,除了配合,我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。   此刻我没有更好的预感,只想千方百计的伤害她,如果深情不被辜负,我想,得不到的都会释怀,这样可以缓解我心里的疼痛,或许拒绝的感觉就是这么爽。   我的嘶吼是因为强烈而变得低沉,“原来自以为是的人都是我,我在你眼里他妈的就是个傻子。”   沫沫不停地朝门后看着,所有人的眼光让她很不自在,“阿卡,别闹了好吗?”   “你害怕了,你丢人了,你有顾及了?”我紧紧捏着沫沫的手腕,“你的脸早就没有了不是吗?”   沫沫不禁打了个寒噤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,拼命摇头,“混蛋,你闹够了没有!”   此时眼前的沫沫也在生气,我有生气的理由,可沫沫又是在为什么生气呢,我笑我自己,“原来我挺傻的,你总是把我当猴子一样耍,我竟然还心甘情愿的被你耍。”   沫沫怔在那里,许久才缓过神来,她这时说话也不经过脑子了,“把你当猴子耍,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又把我当什么了,你们男人都是一样,花点小钱就可以随便骑我捅我,从有钱的大爷到没钱的穷屌丝都是一样,难道我这个后娘养的天生就贱吗,不配靠自己赚钱不配被人疼被人爱吗,都说什么真心爱我,都说要娶我,谁做的到啊,你敢娶我吗,你敢吗,你敢娶一个被那些臭男人们糟蹋过的贱女人吗。”   我确信嚷的最凶的都是最没理的,我想告诉沫沫娶她是我的梦想,本来准备带她离开这里,不想那个男人冲了出来一拳挥在我的脸上。   我被一拳打的眼前发黑,紧接着我被一个人的手扶住,是沫沫的手,同时我的视线昏沉地闪过又打来的一拳,是那个男人的手,“你他妈的,这是哪里来的穷屌丝。”   这真是个让我反感的字眼,有那么一瞬间,我因为这三个字像被泼了一盆凉水一样,唰的一下从头冷到脚,心里在抓狂却抵抗不过站在一边的沫沫,我全力安慰着我的脾气:从哪里来回哪里去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六卷 一念生死(03)   我的脸部顿时火辣辣的疼,沫沫尖叫一声,“阿卡!”   男人把沫沫护在身后,怒视着我,“你他妈是什么狗东西。”他那样的理直气壮,以至于让我不得不看一眼自己过于普通的穿着打扮。   我发自内心的冷笑,爱情最重要的是找到对的人,并不是多么认真多么努力,我的堕落来自我的看透,如果天道酬勤有用的话,我根本没有输的理由,即便沫沫是后娘养的我也得罪不起,因为同情,或是太爱。   阿星从门内探出半颗脑袋,我真想给它拧下来,他和我大眼瞪小眼地看着,然后又缩了回去,我心里开始对他咒骂:见死不救的玩意儿,胳膊肘往外拐的贱货,没义气的王八蛋,分不清谁重谁轻的人渣……   或许对待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,我才有怨恨的勇气。阿星很久以前就说过,能动手尽量别吵吵,而我根本顾不得所谓的礼仪,也许是委屈激发出来的勇气,我挥起拳头刚要冲到男人面前,却又毫不犹豫的收住了手。   沫沫挡在那人的面前,并提高了嗓门喊我,“行啦,要打就打我吧。”   男人想推开她,“沫沫,你别管,我来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穷屌丝。”但沫沫固执地站在原地看着我,所有人也都看了过来,我忽然明白过来,我确实像他说的那样不堪,这个屋里多余的那个人其实是我。   伤人心的不是责骂而是谎言,冷人情的不是离开而是欺骗,一颗心经不起太多的无视,一份情受不了太多的搁浅,跟在别人身后的哈巴狗,除了默默离去没有第二条路。   我真的很想笑,那种很想笑但表现出来是一种像哭的表情,在沫沫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,不管是什么都没人给我答案,我的拳头在这样的女人面前毫无选择,颓然放下手朝着门口走去。   我对沫沫说,“本来就不存在合理的解释,咱俩分手是必然的,或者……哦,对不起,没有或者。”我的话语开始无伦次,想不出来更好的话来回击那个有钱便是爷的人。   沫沫在我的身后喊,“阿卡,你会后悔的。”   伤心不过百日长,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的,两个人是过,一个人也照样活,我想我不会再去讨好沫沫,因为她并不领情,那个男人兴致勃勃很有生命力地看着我。   我简单地用“本该如此”结束这一话题,并狂怒地挥了挥手,“我早该后悔了,你当我傻我又不是真的傻,只是曾经为你心甘情愿罢了,现在我也学会对你伪装,不冷不热,不咸不淡,然后听你说一句你变了,不知道我这样说你是哭还是笑呢。”   抱着酒瓶摇晃在舞池里,左甩右摆,感觉整个人都在飘,我的身后是依然是开始时的欢笑和喧哗,虽然不停的往嘴里灌酒,脑袋却越喝越清醒,这几天本来就是一个乌托邦,我们只是在梦里凑合着过了一段时间,如今梦醒了,一切都归了零,我依然为屌丝群体代言。   音乐由嘈杂变得舒缓,舞台上有人抱着吉他在唱情歌,舞池里的人都半醉半醒的装疯卖傻,随着这升腾的暧昧气氛,男的女的抱在一起摇晃着。   沫沫站在远离了我的地方,我无法看清她,但我能确定她一定在看着那个有钱便是爷的男人,不论这个男人的品质是好是坏,性格是柔是劣,沫沫遇见一个他认为值得依靠的男人,应当是她的幸福。   一个女人坐在我的身旁,她身上劣质的香水味让人有些作呕,我连忙推开她往舞池外跑去,空气一下变得清新起来。趴在洗手池上不知道吐了多久,感觉肠子都快吐出来了,门外的人拼命的敲门,可劲地嚷嚷,“大兄弟,快点儿吧,实在憋不住了。”   我打开门想骂他一句,但他壮硕的身躯闯进来噎住了我,残存的理智让我懦弱了下去,男人推开我就往厕所里冲,看都没看我一眼,没几秒就传来一股骚气的气味。   我忍不住想再吐,厕所的门却开了,那个男人坐在马桶上一脸苦相地看着我,“没纸了咋不说一声啊。”   他很年青,比我大但大不了一轮,如其说肮脏不如说他一身土灰色,他的衣服上溅着酒红色,如其说疲倦不如说有些困乏,与这种困乏相背的是他的眼睛很亮,可能是我曾见过的最亮的一双眼睛。   “呕……”我冲到洗手盆吐了一池子。   我站直了,呕吐到累得眼冒着金星,等我给这壮汉送纸时看他都快坐在马桶上睡着了,这不是睡觉的好地方,我强制把他晃醒。   “今天晚上你都吃了什么?消化这么差劲啊。”这个壮汉名叫杨鸿天,为了报答我的送纸之恩,他非拉着我再喝两杯。   杨鸿天举起酒瓶跟我狠碰了一下,那气势像要把我手里的瓶子撞碎,“没什么好吃的,估计是大葱吃多了。”   不懂事的我总以为杨鸿天这体型也爱吃葱,其实不然,我和杨鸿天虽然是萍水相逢,但他爽快的性格让我暂时忘却了太多烦心事,他自认为满口的段子,我却不觉得好笑。   他对我很有兴趣地问,“大兄弟,怎么称呼?”   我却毫不在乎,“叫我阿卡吧。”   杨鸿天绝对讶然地啊了一声,“阿卡巴,真是好名字啊。”   我清楚我是个被老天整治的无神论者,继一个文盲之后,又多了一个智障,我想离他远点,空的脑袋不可怕,怕的是进了水然后被门挤,最后再被飞机翅膀刮过的脑袋。   跟杨鸿天一起聊天简直就是舒服,不用想那么多,随便吹牛,怎么快活怎么来,直到他趴在酒吧的沙发上鼾声大作,我才想起自己的忧伤。   这个时候我有些佩服阿星的明智,一旦跟钱沾边了,就不用管爱情不爱情的了,各取所需,两不相欠,我开始感概人和人之间大脑结构所存在的区别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六卷 一念生死(04)   我的追求永远是接近常人,体味酸甜苦辣,深爱与痛恨。拿出手机,上面只有阿星的未接来电,回拨过去,他接电话的声音刻意放低,“茉莉和你在一起吗?”   我厌烦的说,“老不正经,这么晚和我在一起正常吗?”   阿星现在又有心思跟我如洒春风了,他呵呵一笑,“茉莉她没事吧?”   给他收拾烂摊子的事我不做,“有没有事我怎么知道?”   他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,“吃呛药了?”   “好了好了,没事挂了吧。”我挂掉电话并关了机,因为阿星打来的电话而生气,因为沫沫不打来电话而心烦。   有些东西并不是越浓越好,要恰到好处,深深的话浅浅地说,长长的路慢慢地走,然而漫漫长夜只有伤心过的人,才知道多难熬。   我一瓶瓶不停的喝着酒,不知喝了多少,眼前的世界终于开始模糊,看着天旋地转的天花板只想闭上眼睛。   朦胧间像是有了幻觉,因为我看见沫沫跟着一个陌生男人进了楼上的房间,我身旁探过来一个脑袋,那是阿星,“快看,那个男人牵着你老婆上楼啦,不光是牵着而且还抱着。”   茉莉从阿星的身后钻出来,“哪里,哪里,我怎么看不见?”   阿星说,“你个子矮嘛,当然看不见,不光抱着而且还亲了个嘴。”   茉莉愤怒的大喊,“这个天杀的,抢了别人女朋友不说,居然还这么放肆。”   梦茹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,“男人都这么猴急,要我说,得不到不如就彻底毁灭它,现在阿卡去楼上阉了那个人。”   阿星说,“男人女人都一样,憋的时间久了是该放松放松,更何况阿卡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。”   他们从七嘴八舌转入了沉寂,茉莉悻悻地看着楼上的房门,看那架势我倒不怀疑她会一脚把门踢开,我们所有人都站在楼下,保不齐阿星和梦茹这伙儿人会往楼上的睡房里扔一块砖头,以至于代替了我去楼上敲门。   楼上的门开了,我以为是沫沫,便不由自主的喊出了声,“沫沫。”   阿星鄙视的看我,“每次看见沫沫就跟看见亲娘一样。”   我没有言语,屋子里探出头来的是一个陌生男人,他往这边看了一眼,连个屁也没放,咣当一声把门重新关上了,门没关上时,我瞧见了屋里已经在床上等男人的沫沫,我心中的黑暗在不断膨胀。   我们所有人又重新在楼下站着,每一个人都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傻货。   茉莉说,“卡哥走吧,等什么呢?”   我说,“等沫沫。”   楼上的窗户忽然被推开,沫沫大呼着我的名字,“阿卡,救我。”   沫沫在哭喊,而我在大笑,不知道是我的复仇心在作祟,还是沫沫与我根本就没有过任何关系。   我想仰天大笑,不想一杯啤酒洒在我的脸上,凉凉的,我在茫然间意识过来。   有人招呼我,“兄弟,醒醒,醒醒,有人要剁了我们的手。”   我无从知晓是谁要剁我们的手,只看见眼前的阿星在晃醒我之后飞快的跑了出去,这样的举动让人没有了困意,我跟着跑出去了,那个认识不久的杨鸿天也跟着跑出去了。   我在狂奔中看见前方透出的一丝微光,阿星光着腿跑在最前边,我穿着原本整齐现在却变了形的西装,如同张开的一双翅膀,眼里只有恐惧的杨鸿天盲目的跟在我的身后。   我用耗费大半的语气对阿星大叫:“别跑了,你整天牛哄哄的,现在怎么怂成这样啦。”   但是阿星也不回头,以俱佳的勇气对我回喊:“别废话了,快跑吧!”   我和杨鸿天都能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,虽然只有一个人,但一向胆大的阿星现在怕成这个样子,我想那一定是个惹不起的家伙。   我只好紧跟其后继续向前追,而且明白了阿星为什么拼命的往正要跑去的地方冲刺,因为那里有亮光,不过分的说那是一所已经废弃的房子,我拼尽了全力大喊:“别往屋里跑,你还嫌人家找不到咱们?”   根本没有用,在这样的夜色和紧张的气氛中,阿星毫不犹豫的往屋里钻去了,我绝望的站住喘了口气,顺便大骂一句:“这个□□的。”   阿星从那个屋里探出头来,回望了我一眼,又把那个多余的脑袋缩了回去,也就是说刚才所骂的他都听见了,只是现在完全放弃了思考。   身后这才跟上来的杨鸿天呼哧乱喘,拉着我继续向前跑去,我终于看清了阿星为什么往这里跑,在阿星认为,这个房子有一扇连车都撞不开的大门,杨鸿天不管三七二十一,连拉带扯的把我拖进了屋里,并狠狠的关上了大门。   屋子是应该是房主修车用的车库,结构特别简单,简单到一眼就能看见角落里的阿星,他还在喘个不停,体质虚弱到开始哇哇呕吐,冲进来的杨鸿天直接瘫在地上,我在两个半死不活的人之间开始大骂。   骂了很多是因为不想管太多,我四周环顾了一眼想找另一扇门,但失望了,这个房子除了那扇铁门,连个窗户都没有,我担心地跑过去拉了拉那扇希望没有锁的门,但是我傻了,瞪着那扇门上的锁试图把它瞪开,锁还是锁,而我确信凭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打开它。   我蹒跚的坐到他们两个人的身边,问阿星到底出了什么事,阿星终于说出了实际情况,“茉莉看到我和梦茹在一块,准备用菜刀剁了我们的手。”   我深信不疑的问阿星,“就这事?”   阿星说,“就这事。”   我狠狠地瞪着阿星,杨鸿天莫名其妙地瞪着我,我开始冲着阿星咆哮,“你跟茉莉之间的矛盾关我什么事,为什么刚才晃醒我,还是要剁了我们,明明是剁了你,没有们什么事!”   杨鸿天跪在地上看了看墙,其实他想看看外边的天,“跟我更没有关系啦,我跑什么。”   整个房子开始冒起浓烟,我们听着来自门口的尖啸,“阿星,你这个王八蛋,你以为躲到这里我就拿你没办法了,现在就拿烟熏熏你,你给我出来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六卷 一念生死(05)   房门外燃烧的不是干柴,而是像衣服一样的布料,杨鸿天又是咳嗽又是呕吐,而有个人在做着我刚才所做过的事情,阿星在砸门。   我靠在墙上闭上眼睛然后开始大笑,阿星用做错事一样的某种可怜眼神看着我,我实在是受不了,索性不去看他。我边笑边说,“你还真是大哥,这么多条路你不走,看见这么一个破房子把头往里一扎,你自以为有出路,有出路也是死路一条,是绝路。”   醒过神来的阿星开始亡羊补牢,一向没有错的他使劲砸着铁门,“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。”   我不想跟他说话,慢慢闭上眼睛,“一切都来不及了……”   杨鸿天忽然站起来,一边咳嗽一边冲着门外大喊,“外边的人听着,我们已经被你包围了,求你放我们一马吧,就算不放我们一马,把火灭了总该可以吧。”   阿星把头从铁门上抬起来,“嚷什么,外边就一个人。”   我在背后大声说,“我看一个人也没有,人家烧的是你,放火以后就走啦!”   阿星说,“放火有罪。”   我着急的大骂,“你大爷啊,都什么时候了,你还跟我研究放火有没有罪,她一个刚成年的丫头有什么常识。”   现在好了,三个人全都冷静下来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我出得任何一件事都是受了阿星的牵连,可能真的是上辈子欠了他的,外面的浓烟不得不让我变的狼狈,阿星坐回他之前发呆的地方,我只看着杨鸿天,不知道杨鸿天明不明白我此时对阿星的怨恨。   我决定不放过阿星,“大哥,我再叫你一声我的大哥,你往这里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进来之后发生过的事情,就算现在没有放火,你能跑的出去吗,你根本就跑不出去,因为你是个瞎子,我们现在可以闻着浓烟安息了,别人不会进来的。”   我和阿星活下去的这件事快要结束了,连带着杨鸿天这个不明不白的生命,我庆幸沫沫因愤世嫉俗而爱上了别的男人,让我没有了一丁点牵挂,顾不上任何一个人,哪怕是再想她一次。   火越烧越旺,烟越来越浓,我在即将窒息中听到外边的茉莉在喊,“卡哥,是不是你在房子里?”   这只是一个愿望,我只好当做没听见,阿星替我回复着,“是啊,是啊,阿卡跟我在一起呐。”   我语中带刺地说,“我在屋里有什么用。”   杨鸿天轻咳一声,被阿星害到这么惨是不会为他求情的,空气中的三苯四丙吡致癌物快要让他归位,他在嘀咕着什么,而我在他的嘀咕声中听到了外边熙熙攘攘的声音,我知道我们三个人得救了。   我在过了很久后猛然惊醒,发现已经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,房间里连摆设都没有,孤零零的只有一张床,唯一值钱的物件是地上早已残破的电脑。   “这是哪儿?”我摸着脸上说,“你要干什么?”   杨鸿天端着一桶泡面递到我面前,“我是怕你死了,当时发生的事情真是太吓人了。”   如果我问阿星现在身在何处,杨鸿天一定会劝导我不要胡思乱想,我自言自语,“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,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,再说了我长得这么帅,可不能死啊。”   杨鸿天把面吹凉送到我嘴边,“睡了两天了,饿坏了吧。”   这尊贤淑的家伙穿得很简单,再系根绳就是一个壮丁,我忍不住一哆嗦,身体往后靠了靠,“你不是对我有想法吧?”   杨鸿天一巴掌拍在我头上,“脑子有病吧,要不是我,你早死了,是我给你背回来的。”   杨鸿天说着我所不知道的故事,我才知道了自己的壮举,他看我当时口吐白沫,差点没报了警。   杨鸿天说,“你要是死了,这事肯定跟大家摆脱不了,包括我在内,要是被误会成凶手那就麻烦了。”   我大口的扒拉着泡面,“所以你怕花钱,把我扛你家来了?”   杨鸿天说,“我一摸你还有呼噜声,想着我拉屎你还给我送纸的感动,心里不禁有了感情,于是就把你从火海里背到我家来了。”   眼前的杨鸿天一定在吹牛,他如果真有那本事,我们三个人早就跑出了那所房子,我傻笑的点了点头,喝完了最后一口面汤,“就不能给我买点好吃的补补?”   杨鸿天白了我一眼,“主要是没钱啊。”   我说,“谈钱伤感情。”   “谈感情伤钱。”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扔给我,“这是你的吧,可能是坏了,开不了机。”   实质是手机没电了,充上电一开机,手机震动个不停,除了未接来电就是短信,都是阿星和高耳机打来的,还有几个莫名的短号,应该是公司打来的,再翻翻短信全都是阿星日爹骂娘的话。   杨鸿天郁闷地坐在床边,“你再不醒来就通知你家人了。”   我看了看房子,不算太小只是很空荡,“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觉得糟蹋吗。”   杨鸿天说话时看起来很茫然,“这是我老子留给我的,这些年来没什么正当事做,只是为了填饱肚子,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过着,这床和电脑是我唯一的家当。”   他的好意我心领了,总之大恩不言谢,承诺有机会请他吃饭时,杨鸿天大手一挥,“算了吧,穷的让人可怜,要是穷死了别再冤枉我谋杀,咱们有缘相见,但以后能不见就不见吧。”   给阿星回了电话,他焦急的语气让我找到一丝存在感。“我以为你失踪了,这两天一直守在电视前看新闻等你消息。”   我心里有怨气,但和善地说,“托你的洪福,我活得很好。”   在去公司的公交车上,我满身的酸臭味引来周围嫌弃的目光。阿星欲言又止,话里都是套路,“那天你没看到什么吧?”   我说,“我得好好的谢谢你,要不是那场晚宴,我不会看清一个女人的本性,或许会一直傻到底,不过你和茉莉的误会倒是不小啊。”   阿星说,“实在是一言难尽啊。”   我说,“不说了,女人丢了没关系,但工作不能丢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六卷 一念生死(06)   上班的心情比上坟还要沉重,我走进公司时,高耳机正对着一个秃顶客户唾沫横飞,“先生,这楼盘肯定是稳涨不跌,最近房价长得厉害啊,一天一个价。”   高耳机看到我,立刻跟我说一句,“卡哥,你可算是来了,主管到处找你呢,再不出现工作就丢了。”   我冲他笑笑,秃头客户表示不满,我赶紧对他说,“忙你的吧,主管那边我去打个招呼。”   走进办公室,朱锦绣正在用嘴巴贴着话筒打电话,见我进来,他点点头捂住了话筒对我说,“什么都别说了,去工作吧。”我又看了眼那老家伙,他的狡黠不会外露了,反倒是一脸的厚道。   我莫名其妙地走出办公室,毫不理解自己凭什么让这个胖子对我这么客气,高耳机走了过来,“卡哥,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,怎么浑身那么臭。”   我闻了闻自己,身上的酸臭味差点没让我吐了出来,沦落到这种地步,也是自作自受。   不得不说,高耳机这个小伙儿比较贴心,专门请假带我去了他家,等我洗掉全身的酸臭,又给我准备了新衣服。   高耳机把一套衣服小心的放在床沿上说,“卡哥,你先凑合着穿,虽然是穿过的,但都是干净的。”   对于衣食住行我从来不挑剔,这是我堕落成性的根本原因,他租的房子比杨鸿天的房子要小好几倍。   看我含蓄地打量着他,高耳机有些局促,不停地搓着手,“房子有些小,而且也没暖气,卡哥别太在意。”   “一个睡觉的地方而已,还要多宽敞?”我掏出手机给阿星打了电话,没钱吃饭没地方睡觉,我只能找他。   阿星除了很重义气以外,没有我再欣赏的优点,虽然他在公众场面从不给我面子,甚至经常把我当猴耍,但是我的事他也得兜着。从高耳机的家里出来,阿星的跑车已经停在了路口。   阿星戴着一副很酷的墨镜,“想吃什么直接说。”   我不怀好意地看着阿星,“钱带够了吧?”   阿星把头昂得像是在寻找天上的鸟,“废话,你大哥我缺过钱吗?”   我紧了紧身上单薄单薄的衣服,“你虽然不缺钱,可是你小气啊!”   阿星嫌弃地看着我,“哪儿捡来的衣服,还真把你屌丝的气质发挥到淋漓尽致了。”   我钻进车里,故意大幅度动作的关上了门,“唉,算了,一言难尽啊。”   阿星带我买了一身衣服,又去了一家贵的离谱的酒店,是我太接地气了,一顿下来并没有尽兴,红酒再美,都不如白酒实在。   “那天那个男人叫姜维凯,是个很有钱的老板,在梦茹的圈子里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。”阿星时不时看着我的脸色,生怕哪句话会刺激到我。   “要照你这么说,我这个一事无成的穷屌丝,根本没办法跟这种人相比。”手机在我的手里不停的翻转,我期待来电,也担心有来电。   阿星说,“要回去看看吗,你这几天不见,沫沫挺着急的。”   我的心怦怦直跳,“沫沫找你了?”   阿星点点头,细长的手指从衣服口袋里拿出烟盒,抽出一根放在鼻子上闻了闻,这套娘炮的动作让我心烦,“你倒是说话啊!”   阿星点燃香烟并没有抽,而是把烟夹在指尖,任由烟身缓缓燃着,“她第二天就来找我了,看你不在,有些失望,不过她伤心之余还把我骂了一顿,刀子嘴的女人惹不得啊。”   我问阿星,“骂你有什么用,跟你又没关系?”   阿星叫道,“还不是因为那个小丫头,跑到沫沫面前告了我的状。”   我突然有了兴致,“对了,你和茉莉怎么回事。”   阿星像是在躲避我的话题,女人吃了醋什么事都做的出来,我可以想象到茉莉拿着菜刀追着阿星满街跑的那种情形。   或许没有谁对谁错,我死死抱着永不放弃的爱却一次又一次的被现实催醒,撞了南墙受了伤还要忍不住要去试一次,总是把事实当成误会,再包容的心也会有伤疤。   我表示无奈,“你说你有什么好的,让一个小姑娘对你死心塌地的跟着。”   阿星反唇相讥,“你又有什么好的,让一个女人放弃有钱人来和你纠缠。”   我们都沉默了,这个问题谁也答不出来,我们两个人要优点没优点,但又何其幸运,总有人愿意奋不顾身。   阿星抖落掉手里的烟灰,掐灭了整支烟,“你不打算看看她去?”   我叹了口气,覆水难收的事何必自找麻烦,生活总爱跟我开玩笑,“没必要了。”   话音刚落沫沫给我打来了电话,响了很久我才接起,沫沫的声音很疲惫,“阿卡,别再闹了,我不想和你有任何误会,回来吧,你想知道的事我全都告诉你。”   我在这家酒店坐了很久,阿星被梦茹一个电话召唤走了,直到服务员委婉的提醒,我才意识到该离开这里了。   天已经黑了,街上的行人穿着厚厚的棉衣,冬天的寒意越发让人心凉。   我现在身无分文,阿星也没有给我车费,只能顶风走回去,和多数的人相比,我乐于接受这种原始的步行方式。   路上想了很多,不管沫沫对我撒的谎是善意还是恶意,它终究是我无法接受的事实,姜维凯和她的关系非同一般,或许沫沫对我撒的谎不止这一件事,那些不愿意对我坦白的事实就当作是我多心。   推开熟悉的门,我看到了满桌丰盛的饭菜。沫沫走过来接过我的外套,像往常一样地说,“洗手吃饭吧。”   我乖乖地坐下,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,除了咀嚼声和筷子与碗碰撞的声音,再无其他动静。   实在是我食不知味,见我放下碗筷,沫沫问我,“吃饱了?”   我点了点头,“吃饱了。”   她筷子没停,仍旧慢慢咀嚼着,“我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,每当难过的时候就吃东西,因为胃和心的距离很近,当吃饱了的时候,暖暖的胃会挤占心脏的位置,这样心里就不会觉得冷清也不会空落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六卷 一念生死(07)   我强压着心中的恼火,她像是故意消磨我的耐心,始终细嚼慢咽。   我忍不住问她,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   我有了不信任她的念头,她似乎并不图我的信任,但看着沫沫在这种说离别就离别的时刻,居然还能这样微笑,我明白一件事,可能她并不在乎我,沫沫放下碗筷看着我,“你现在连等我吃饭的耐心都没了。”   我问她,“你故意这样,有意思吗?”   沫沫有点儿犯愣,“什么叫我故意的?”她把桌上的碗筷掀了一地,碗在木质的地板上打着转转。   从来没有见过沫沫会这样,以前就算是吵架,她也不会动手摔东西,沫沫开始狂吼,下一秒就是要号泣的表情,“你不是总对我的事好奇吗,你不是总不相信我吗,问吧,今天你就把心里的疑惑全说出来吧,问清楚了你就死心了。”   我惊愕着,沫沫终于说了一句成全我的话,我弯下腰拘谨的捡起碗筷,这是上次我陪她买的碗,时间没多久,看这只碗的心境也已经变了。   “你的意思是我不该问?”我把碗筷放在桌上,抬头看着沫沫,“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,什么都不告诉我,整天神神秘秘的和别人在一起,你觉得这样正常吗,你的行为能不让我多想吗?”   沫沫开始苦笑,她扎起的头发因为激动而散落在肩头,“如果我们相互信任就不会有这样的事,自始至终你就不相信我吧。”   这是在激我发怒,“你是说在那么多人的晚宴上,我不该表明我们的身份,你陪其他的男人我不该跟你计较,最关键的是我不该出现在你和姜维凯的场合里。”   “你有听我解释过吗,你给过我机会让我解释吗?”沫沫的声调变得不稳,还没等我回答她就激动的站起来,“你没有,你一直都是自以为是。”   沫沫眼泪瞬间掉了下来,眼里透着悲凉,“樊卡,在你眼里坐台的始终是坐台的吧,不管曾经多么无奈,你会认为坐台的都是为了钱?”   我觉得有些可笑,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,我承认自己心眼确实小,但是不缺,我脾气确实好,但不是没有,可话到嘴边全都变了样,“是啊,不然你以为你有多纯洁,看你眼神里就透着浑浊。”   沫沫伤了我,我会再伤回去,然后她再变本加厉的伤我,“那你呢,你又是个什么样的人,一个被追杀到差点饿死,最后还得死皮赖脸的靠女人靠兄弟活着的屌丝狗?”   这话虽然难听,我却没有反驳的底气,只能心缓气和的说,“终于承认了吧,我们之间不光是我看不起你,而且你也看不上我。”   沫沫摊坐在椅子上,许久之后像是下了一个决定,“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何必再在一起纠缠,一拍两散不是挺好吗。”   “你放心好了,我会如你所愿。”我猛地站起身来,身后的凳子被推到在地,愤怒之余我想起了要穿件外套,不然明天会有人冻死街头的新闻。   我拿起衣服打开门,沫沫立刻冲过来抱住我,“别走,你还是男人吗,如果连这几句话都受不了,那接下来的路又该怎么走?”   我站在原地开始画地为牢,一是没想到沫沫会有这样的举动,二是她的话里有话,“什么意思?”   我转过身看着沫沫,想从来眼里看出答案,可她眼里除了泪水,其他什么也没有。沫沫开始呜咽,“你就是个不想长大的孩子,即便很多事都告诉你,你也不能帮我分担。”   “我问你,到底什么意思?”我双手握着沫沫的胳膊,“不跟我说我又怎么知道,难道告诉我了你会死啊?”   沫沫推开我的手,前去关上了门,屋里又暖和了许多,沫沫把我拉到床头,“还记得不久前我父亲来找过我吗?”   我不耐烦的说,“这和姜维凯有什么关系?”   我的反应早就在沫沫意料之中,她靠着门板,眼神有些缥缈,“那天我对你撒了谎,其实我父亲是来找我要钱的。”   我只能带一种闪了腰似的表情,呆呆地看着沫沫,“要那二十万?”   沫沫摇了摇头,“我父亲不知道那女人给了我二十万,他要的钱也不止那么少。”   屋外格外的寂静,偶尔听到的风也是我对未来恐惧的声音,或许孤独的人更喜欢黑夜,没有浮躁没有热闹,安静的适合思考,如我所想,逃避是解决问题最差劲的方法。   无论是生活还是情感,一旦出现裂痕不及时修补的话,最终就会裂变得越来越大,甚是变成无路可退的悬崖。   沫沫就一直靠在门板,我不由自主的站在她的面前,听她说着这些不管能不能接受,这件事就是这么狗血。   原来沫沫去上班后,父亲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认识有钱的姜维凯,而刚好有个项目要与姜维凯合作,可姜维凯软硬不吃,任凭想出一切办法对方也没点个头,最后就把主意打到了女儿的身上。   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,“所以你就答应你父亲去勾引姜维凯?”   沫沫摇头说,“不是勾引,只是牵线搭桥,我和他真的没发生什么,我承认姜维凯喜欢我,可是我……”   我问她,“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?”   沫沫说,“人心都是肉长的,你不会让我这么做的,但是我的父亲当时就跪在我面前,就算我再恨他,也不好拒绝。”   “你真的是你父亲亲生的吗?”这个问题不光我一个人想过,沫沫也问过自己。   一个舍得女儿进入虎口的父亲,却有一个舍不得父亲失意的女儿,明知飞蛾扑火会死亡却还义无反顾,是孝道还是手段,反正我是说不清楚。   心有余而力不足是我的首要问题,在爱与被爱的关系上,享受舒畅淋漓的甜蜜后,经历百转千回的全是苦涩,于是有人会觉得如果自己妥协一点,多容忍一些,再将就些许,说不定得到幸福会容易些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六卷 一念生死(08)   不知不觉中我的底线越来越低,直到自己低到尘埃里,得到的结果变得更低。沫沫在一步一步的退却,“阿卡,你在我眼里始终是个孩子,你不可能帮我承担痛苦,也没有谁能分担我的痛苦。”在这句话说出口前她在心中已经否决了我。   我的表现在她的梦想前成了雪上加霜,把这些说给我听必然会伤了我,沉默是一个人顽强的反抗。   沫沫慢慢坐了下去,她双手掩面,眼泪滴落在地板上,“明知道不适合我却还在想幸福,不舍得分开就选择在一起,我真的很想幸福,阿卡,我到底该怎么办?”沫沫表情无比痛苦,是我曾经的承诺让沫沫相信了不该有的希望。   “咱俩所有的争吵都是误解引起的,所有的误解都是源于不信任,不给我走近你的机会,我们又怎么能走的长远呢?”我开始冷静得出奇,恨沫沫不信任也好,恨自己不够强大也好,不给她安全感,她对我也不会有信心。   “咱们分手吧。”我不敢去看沫沫的脸,不得不扭头竭力忍住眼泪。   没有哪件事不动手就可以实现,都说人生贵在行动,迟疑不决时我却迈不出那一步,都说前进不必遗憾,若是美好叫做精彩,若是糟糕叫做经历,而我永远不懂的如何让自己的幸福。   沫沫突然止住了抽泣声,房间顿时安静下来,不一会儿沫沫喘着粗气,我被吓到了,想把她从地上抱起来,可她不停推开我,我愣在原地看她。沫沫问我,“你是认真的吗?”   我半跪在沫沫身边点了点头,“既然知道是错的,就没必要再纠缠,不如早点分开,免得你会认为我死皮赖脸。”我心里暗暗自责,兑现不了当初的承诺还不如我主动离开。   有些话解释的多了就腻味了,可我不得不说出来,“能给你幸福的人很多,他们都很优秀,我除了给你带来负担和痛苦,什么都不能给你。”   沫沫听着我的话不停地摇头,归根结底只是因为物质的存在,我很容易受伤却不容易修复,既然不易修复不如趁早结束,“就这样吧,我走了。”   沫沫始终坐在门前,我把她扶起来并打开了门,拉她的手刚要放开,她又一把抓住我,哽咽的问,“阿卡,非要这样吗,我们……”   她的手在发抖,我狠心点着头,用力睁大了眼睛,生怕当着她的面落下那滴无能的眼泪,“不得不走。”我抽出手往外走去,心像是刀割般的疼痛,一口气上不来就会噎死。   伤心不是哭的理由,傻才是,在我的身后传来沫沫的痛哭声,我逐渐奔跑起来,走出门,回头看了眼孤零零的沫沫,然而我感觉孤零零的那个人是我,我们两个人虽有不同寻常的开始,却只是简简单单结了尾。   男人女人对待失恋的方式不一样,女人只会哭哭啼啼,或者找人倾诉,然后她们的闺蜜就会大骂一句“渣男”,而大多数男人都会选择酒一杯,醉一场。   为什么会说大多数男人,因为我就属于大众,我生来性格孤僻,心烦的事总会生闷气,一个人把忧伤消化掉,独自体味,独自疗伤。   之后的时光里,阿星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,我没给他安慰我的机会,更没给茉莉大骂我的机会。   杨鸿天看不下去我这种要死不活的样子,把我从被窝里拖出来,“我他娘的都睡好几天地板了,你今天必须给我起来。”   杨鸿天掀开我的被子,我又迅速的抓了回去,两人折腾了半小时,竟在寒凉的房间里出了汗。   小的时候,我的母亲找神算子的给我算过,那个留小辫儿和长胡子“半仙”翻着白眼说我命里有贵人相助,对于这个说法我的母亲是深信不疑,但是作为社会的接班人我是一点儿也不信,可在十几年后,我越来越发觉那个算命的说的很对。   当天我就醉倒在大排档,本想借个酒劲发疯吃个霸王餐,谁知老板淡定地拿出长刀,威胁我说不给钱就捅死我。幸亏杨鸿天和他一个送快递的哥们儿们来吃夜宵,杨鸿天就这样又一次救了侥幸的我。   我在他家迷迷糊糊又躺了三天,狼吞虎咽地吃完他打包回来的剩饭剩菜后睡下了。杨鸿天受不了我这颓废样,苦口婆心地劝我,最终任由我躺着。   白天他上班,晚上回来会给我带来吃的,然后他就坐在地上玩游戏,虽然杨鸿天体型很胖,但他手指非常灵活,两眼盯着电脑屏幕不停的放光,心中全是热血男儿的激情。   “你这样真过分了啊!”杨鸿天磨蹭到我身边,“早知道当初上厕所就不用纸了,那样也就不会认识你。”   我掀开被子,“放心,不管以后你在天涯海角哪个地方拉屎,我都会给你送纸。”   杨鸿天一脸横肉,听我这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,“算你有点良心!”   单纯的人总是特别好哄,我本想又睡下去,却被杨鸿天一把拉起来,“大兄弟,别睡了,跟哥吃饭去。”   我厌烦地推开他,“不去。”   杨鸿天执意对我拖拽,“我知道有个地方,他们家麻辣烫特别带劲。”   我更加执意的躺着,“不去!”   “告诉你啊,不去你会后悔的,”杨鸿天打开窗户,冷风灌进来,我不禁打了个哆嗦。   他又打开了房门,“去不去?”   这冷风快把我冻成了帕金森,我起身关上门,“老子服了,听儿子的就是了。”   杨鸿天惊喜地打了个响指,“走,保管你吃个爽饱。”   如果说杨鸿天没有上进心,这我承认,但在研究吃和人缘的问题上,他绝对是天才。   他带着我七拐八拐走进了一个巷子,巷子里是贫民区,里面大多是卖毛线、纽扣的小店铺,也有卖早点的小摊儿,我想他们唯一可以不劳而获的就是贫穷,唯一可以无中生有的是梦想,我拉紧了外套,冷风还在往衣服里灌。   我催促道,“到了没有?”   杨鸿天哈出来的气喷我一脸,“快了,快了。”很久没看见过太阳了,就是看见太阳也偏冷淡,即使看它睁不开眼,也只会在中午施舍些热度,但还没感受到温暖就落山了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六卷 一念生死(09)   这时天空惨白,太阳光晕一圈又一圈像是一波又一折的人生,数不尽也看不清。用尽了最后的耐心我们总算到了,就是一户普通的人家,门口放了个麻辣烫的招牌,店里有些寒酸,除了桌椅再无其他物件。   杨鸿天拉着我走了进去,“这个时间刚好,巷里的人都上班儿去了,咱们不用排队。”   这种颓破的景象早在我心里产生了阴影,但是店里还算干净,一进去老板就出来了,“小杨,来了啊!”爽快的语气跟杨鸿天有些相像。   杨鸿天用同样的热情回复老板,“是啊,很长时间没来了,这回带朋友来给你捧场。”   老板招呼我们坐下,杨鸿天自作主张帮我点了特辣口味,“他们家的辣子最好吃,这大冷天吃了让你发发汗。”   我朝他翻翻白眼,“吃辣只会上火,拉屎都疼。”   杨鸿天抽出筷子,用衣角裹住擦了擦,“吃饭能不能别说拉屎,话又说回来了,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味道是什么样的。”   麻辣烫很快端了上来,杨鸿天在我惊讶的目光中,接过那个比他脸还大的脸,“吃啊,愣着干什么!”   畜生村吃过的菜叶和现在的菜叶比起来完全不一样,这大碗里除了蔬菜和肉丸,最上边还铺上厚厚的一层花生和碎腰果,边上撒上一圈辣油,颜色好看到让人直咽口水。   杨鸿天用筷子拌来拌去,碎腰果和蔬菜混在一起,碗里热气腾腾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。   他把碗往我面前推了推,“这里的人都喜欢来这儿吃,十块钱一大碗,管饱。”   老板又端出来一小碟酸菜放在我们面前,“腌制好的酸菜,你们尝尝。”   对于热情的人,我总有莫名的好感,我也不由的客气,“谢谢。”   杨鸿天比较粗鲁,吃饭从不讲究,接地气的人让我感觉很朴实。我把脸埋在碗里,吃得涕泗横流,抹一把脸继续吃菜喝汤,嘴唇辣到没了知觉,虽是麻木但是畅快淋漓,吃一口老板送来的酸菜,酸辣咸混杂在一起,像是体味着人生百态。   吃着吃着,我的眼泪滴进了碗里,当我不再期待被关心,不再期待被爱,不再期待被呵护,那我就不会失落,不会难过,不会哭泣,不会吃醋,更不会去斤斤计较,我偷偷用手擦掉眼泪却又不停地往下掉。   杨鸿天发现我的异常,有些不知所措,“是不是辣坏了?”他慌忙拿起一次性杯子,跑进去给我倒水。   情到深处不自觉,压抑了那么久的不痛快此刻都释放出来,那个和我纠缠已久的女孩,在以后的日子里,不管我再怎么心疼,再怎么心动,她都不再属于我了,这一切虽是双方的责任,但都是我一手造成了。   杨鸿天端来了水,我直接把它倒进碗里,端起就喝,辣味冲进喉咙,我忍不住喷了杨鸿天一脸,自己也笑出了眼泪。   就让这几滴眼泪来祭奠我失去的爱情吧,心若没有栖息,到哪都是流浪,那个总觉得不幸福的人,在等一个有足够能力的人为她遮风挡雨。   我并不怕失去,而是害怕失去以后没有更好的可以代替,不知道有一天的沫沫是否真的还在等待,爱的方式有很多种,我的逃避是对沫沫的保护,更希望没了我以后沫沫会幸福。   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去从没有去过的地方,跟他把酒言欢,倾诉衷肠,杨鸿天就是这个人,因酒结识,他带我吃了一顿难忘的麻辣烫,喝了一壶烧心的烈酒。   在这寒冷的冬天无处可去,对我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安慰了,等我们吃完,把鼻涕眼泪一抹,我又活过来了。   杨鸿□□我挤眉弄眼,喝完碗底的汤,打了个长长的嗝,“卡弟,怎么样,我没蒙你吧。”   我忍不住问他,“不怕辣啊?”   他摇了摇头却是一脸满足,“这才是吃货的最高境界。”   我们吃完并没有走,老板端来的老式茶壶是铝制的,壶的外层底部一层黑灰,明显被烧过,不一会儿,老板又拿来两个小酒杯和一盘花生米。   “小杨,你跟朋友慢用。”老板说完,转身走进了厨房,   我对眼前寒酸的酒壶肃然起敬,“这是陈年佳酿?”   杨鸿天摇了摇头,倒了一杯给我,“尝尝就知道了。”   说实话热酒的有些烫嘴,而且并没有多好喝,因为跟杨鸿天这样的人聊天,酒已经成了次要品。   杨鸿天安静地听我从畜生村说到卖房,我断断续续的回忆,想到什么说什么,唯独没有告诉杨鸿天的是我结识沫沫的经过和她以前的工作。   并不是担心杨鸿天的嘲笑,而是我尊重沫沫。杨鸿天听完,深深叹了口气,“卡弟,你可能错过了一个好女人。”说完,他把已经凉透的酒一饮而尽。   这酒里有他的感慨和经历,像是他的女人弃他而去,也像是他辜负了他的女人,他不说,我不问。   我说,“决定离开是为了不错过,为了更好的来。”   杨鸿天喝下最后一杯酒,用自己的经历给我下了结论,“回不来了,人不能太堕落,至少要像好色一样的好学。”   出门的时候一股冷风吹来,身上却不觉得冷,快出巷口时遇到很多骑电动车的男人,他们灰头土脸看不清模样,这些男人仿佛跟杨鸿天很熟,并且发自肺腑的称呼他一声“天哥”,而杨鸿天也能准确叫出他们的名字。   我忍不住刷新话题,“都认识啊?”   杨鸿天得意的伸直脖子,“大概是人缘好吧,大家都爱跟我喝一杯,时间长了就都认识了。”   我问他,“你总爱来这?”   杨鸿天没有说话,看着长长的巷子嘟囔了一句,“我以前就住这。”   他反常的语气掩盖了我心酸的往事,谁都有故事,在没有圆满之前所有的故事变不成美好的回忆,我知道即使身躯已然冰封,但灵魂仍旧火热。   杨鸿天家楼下我看到一辆熟悉的车,阿星从里走出来不停地跺着脚,“我还以为你死了!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六卷 一念生死(10)   三个男人全坐在杨鸿天的床上,怪异尴尬的坐姿让我觉得局促,我提出了建议,“看来你得帮我买张床。”   “你想怎么样?”阿星和杨鸿天异口同声的问,而杨鸿天的眼珠子即将要弹出来。   我回答的风轻云淡,“不能和你睡一张床吧!”   “不是,兄弟,你这意思是要跟我住一起啊?”杨鸿天激动的站起来,“这可不行,我还得找女朋友,住一起影响不好。”   我说,“我给你付房租。”   他傲娇的语气表明自己是个有原则的人,“我在乎你这点钱吗?”   我说,“一个月交一千。”   “那倒行。”杨鸿天惊喜拍手爽快的答应了,眼睛眯成了一条缝,“只要不糟蹋,你随便住!”   阿星幽怨地看着我,“我可没同意啊,交房租你自己来。”   我问,“难道你要我跟你回去住?”   阿星说,“那边租的房子早就退了。”   我说,“咱们俩跟梦茹一起住也行,你们床大,不差我一个。”   “去你的吧!”阿星裹紧了衣服,看了看周围,“说吧,还差什么。”   我是狮子大张口,帮杨鸿天要了不少家具和家电,杨鸿天感激的就差没拥抱我了。   送走阿星后,杨鸿天一直跟着我,“兄弟,原来你是被这个有钱的男人养着啊。”   这话说的忒难听,我和阿星无话不说他并不知道,“阿星是我的发小,现如今找了个有钱的女朋友,所以花钱的事从来不心疼。”   杨鸿天一脸“懂了”的表情,等阿星把东西送过来已是深更半夜。搬家具的工人喊着口号搬家具,周围的邻居陆续打开门,看了杨鸿天一眼又悄悄的关上了门。   杨鸿天也不介意,不仅没有压低嗓门,反而敞开喉咙大喊,“大伙儿小心点儿,这些东西贵着呢,说你呢,小心点儿!”   人越缺少什么就越渴望得到什么,当真正得到了,就想向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宣泄容忍已久的气愤。   杨鸿天住在不算低档的小区,邻居都是识体面的人,他这种每天吊儿郎当的人根本得不到他们的尊敬,所以杨鸿天喜欢和那些贫民打交道,他们朴实善良,虽然没有文化却没有丢掉最基本的自觉品质。   我和阿星躲在房间里,屋里已经装好了空调,阿星是个大老粗,但这事儿做的还是比较靠谱,他看着我问,“以后有什么打算?”   我茫然摇头,“走一步看一步吧。”   阿星说,“很多人不快乐,是因为总觉得过去太美好,而现在太糟糕,将来又太飘渺,没钱你能活得下去吗?”   我白他一眼说,“之前我没有沫沫,你没有梦茹,不一样喝酒找女人啊。”往事不想再提,我和阿星在一起时,本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生态度,竟过得潇洒自如,现在回想起来反倒不如当初。   我想是我出了问题,是现在的心态不一样了,阿星点了点头,“你和我的想法从来都不一样,你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理由,所以只要不跟女人动感情,不管做了什么兄弟都支持你。”   我哈哈大笑,能让文盲说出这段话,也费了他不少脑细胞,“放心,我没事,只是之前的工作,好不容易找到,却很容易的失去了。”   阿星的自信永远处于爆棚状态,“工作的事,你别担心。”   我很好奇,阿星摸了摸鼻子,每次做这个动作,我知道他肯定做了对不起我的事,我顿时明白过来,“那份卖房的工作是你帮我找的?”   阿星点了点头,“当时不是说帮你留意吗,刚好梦茹认识一个投资商,就让人给你找了工作,你卖出的六套房子并不是真的,那都是给你提高工资的理由,所有员工都看在眼里,所以形式该走还得走啊。”   全都是套路,我才明白过来,从上班第一天都是那么顺理成章,那么多高文凭的人,为什么偏偏留下我在那上班,为什么朱锦绣的态度从强变弱,这一切都是别人设定好的路线,如果这是命运,那应该早就安排好了。   心酸之余,心里还有一些气愤,不是因为阿星多管闲事,而是怨自己无能,如果没有贵人相助,我死定了。   工作很靠谱,未来很迷茫,我的雄心壮志被打击的一点儿都不剩,给沫沫的幸福成了天方夜谭,破釜沉舟的勇气剩下的只是无奈。   “你们聊什么呢,过来搭把手啊!”杨鸿天的嗓子激动的喊哑了,说话间,工人已经把床搬了进去。   杨鸿天坐在新买的椅子上,不知从哪里掏出两瓶酒放在桌上,“为了表示我对海星兄弟的感激之情,今晚咱们把这瓶酒干掉。”   阿星知道“喝酒不开车,开车不喝酒”的原则,但是看起来好像很长时间没喝过酒了,这时也来了兴趣,“今天不回去了,咱们喝个痛快,谢谢杨兄收留我小弟,我这做大哥的替他谢谢你。”   阿星把我的便宜全占尽了,吊儿郎当的样子却没有一点感谢的诚意,不过杨鸿天并不介意,在我看来这两个人属于臭味相投。   我和阿星在调侃中醉倒,然后在杨鸿天的呼叫中醒来,“你这是干什么?”我钻出被窝不耐烦的晃着脑袋,昨晚喝的酒有些后劲,太阳穴一阵阵的疼。   杨鸿天指着床上的阿星,“这小子睡觉的姿势太离谱了。”   我习以为常地把被子盖到他身上,“放心,阿星是个负责任的人,尤其是对你。”   杨鸿天惊魂未定,“他昨晚没对我做什么吧?”   我说,“那得问他了。”   整个早上都是杨鸿天的哀怨声,阿星日理万机,不想因为杨鸿天而劳神,所以一起床就走了,在离开前为我留下了他的钱包,不然在我找到新工作之前肯定得喝西北风,现实对我说不努力就会被给踩死,无需找什么借口,一无所有就是生存的理由。   离开沫沫总共八天了,在这八天里我哭过笑过也痛过,无数次下定决心重新生活,又无数次想起她的所有事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七卷 夺人所爱(01)   我想删掉沫沫的电话号码,因为担心某一天会忍不住的拨出去,要么给她增添负担,要么是给自己找笑话,而删除键就掌握在我的手里。   我心里嘀咕着:沫沫仗着我的宽容学会了肆无忌惮,原谅容易,再信任难,如果有一天真的原谅了,可能她已经不那么重要了。   我咬牙按下了删除键,原本醒来怀里躺着的是自己最爱的人,虽然沫沫没有那么漂亮,但是看她一眼我浑身开始热血沸腾,如今醒来,除了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,就是一堆吃剩下的泡面。   我半躺在床头想着沫沫今天是休息日,她现在像我想她一样的想我,还是她根本就没当回事,她每天吃的好吗,睡的好吗,工作的好吗,她和姜维凯在一起了吗,她的父亲有没有再来为难她,这些所在乎的事我都想知道,可我现在已经没有了知道的权利,如今,是好是坏,与我无关。   孤独都是自作自受的事,因为太爱自己,一些猝不及防的事情总让我手忙脚乱,还没有学会淡定就已经败给生活。   之前工作的地方实在没脸回去,不是因为阿星的关系而让我无地自容,而是之前耀武扬威的我让朱锦绣像在看一个笑话,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安排好的,只有我不知道,这样的羞耻心不允许我再去。   也好,无缘无故不去上班,除了高耳机的电话以外公司并没有找过我。   这天很不寻常,杨鸿天出去吃饭了,一个人的出现像是给了我一个惊叹号,原本我和杨鸿天走进一家面馆,身为北方大汉,对面食有着非常亲近的情感。   “就吃这吧。”杨鸿天眯眼看看贴在门口的价目单,拉我走进面馆。   从吃这一方面,我从来不挑剔,填饱肚子就知足了。   太阳的温度只是为了敷衍,干冷的风钻进我的脖子,我竖起衣领紧了几步,跟着杨鸿天走了进去。当刘子易把面端到我到跟前,短暂的惊讶后开始对我打了招呼,“卡哥,最近好吗。”   噩梦从我的记忆里喷涌出来,只是一刹那间,在畜生村发生的种种事况萦绕在我的脑海。我面色惨白,很艰难的开了口,“嗯。”   刘子易比以前胖了许多,之前在畜生村的所有人似匪似丐,坐在我对面的杨鸿天大口的吃着,我却感到胃里不停的上下倒腾。   “没想到在这里还会遇见你。”刘子易并没有在意我的冷淡,只是自顾自地说着,他的手在身上擦了擦,“你和星哥……”   “呕……”我一阵干哕打断了刘子易的问话。   “你这是怀孕了啊?”杨鸿天把碗拿来推到我面前,“吐这里边。”   刘子易的表情是尴尬的,我只好解释,“最近胃不舒服。”   “没事的话,那我先去忙去了。”刘子易转身招呼其他人,落寞背影显得更加落寞。   “这小子是抢了你女朋友,还是做啥对不起你的事儿?”杨鸿天继续大口的吃着。   我抢过他的筷子扔在桌上,“别吃了。”   杨鸿天一脸认真,严肃地看着我,“怎么,他家的面用地沟油做的?”   现在很生气,后果很严重,我不耐烦的说,“不是。”   杨鸿天的心情很好,很放松,就连傻子都能看得出来,“那不就行了嘛。”他拿起筷子打算继续吃。   我烦躁的情绪没有控制住,站起身来大吼,“让你别再吃了!”   店里突然安静下来,所有人都在看向我,杨鸿天受不了万众瞩目,我只好把他拉出了面馆。   杨鸿天拿手擦了擦嘴,掏出香烟盒看了看又装进了口袋,“你这是怎么了,可惜了我那碗面了。”  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看到刘子易后我心里那道伤疤会被揭开,透着糜烂气味的往事会一阵阵的飘来,令我作呕。   刘子易长了一脸害人相,我第一眼看见他就知道他会连累死我们,我对杨鸿天说,“买些菜我们做着吃吧。”   杨鸿天满脸疑问,男人会做饭很正常,但是对于杨鸿天来说,像我这种一无是处的男人会做饭就很奇怪。   我们在超市逛的很快,拿了菜就往车里扔,杨鸿天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前面的女人。那女人腰细腿长,确实很美,我碰了碰杨鸿天,“喜欢就去要联系方式啊?”   杨鸿天低下了头,捏了捏肚子上的赘肉,“现在女孩不喜欢我这种胖子,只喜欢又高又帅的有钱人。”   我抬腿就是一脚,茉莉就不是因为钱,自始至终只喜欢阿星一个人,排队付钱的时候杨鸿天站在我身后拍我,“卡弟,你看那美女是不是在盯着我看?”   “你说哪个?”我嘴上问着话,心里却盘算着要不要买瓶酒。杨鸿天走出队伍向超市外的美女走去,我赶紧叫住他,“你去哪儿啊!”   杨鸿天像被斩成两段的蚯蚓,蠕动着,唠叨着,想给自己再凑合出一个朋友。   等我付了钱再找杨鸿天,他已经和门口的美女聊开了,所有的不意外都成了意外,那腰细腿长的女人是朱娣,红唇和高跟走到哪里都能张显着她的美丽和性感。   我不想和朱娣牵扯太多关系,打算扔下杨鸿天就走,谁知杨鸿天傻乎乎地喊我,“卡弟,我在这里。”   听着他的声音,我加快了步伐,争取尽快冲进人群。走了很久我才回头看,幸亏她们没有追过来,不然朱娣又会发疯。   在街头兜转了很久,估摸着杨鸿天也该回家了,我用脚对着门踢了几下没有动静,隔壁出门倒垃圾的大爷看我好几眼,脸上尽是不满。   门是开了,伸出来的是朱娣的脑袋,我抬头看了看门牌,确定没有走错。   她自然的语气像是一家人,“回来啦?”   我不情愿的进了屋,杨鸿天围在桌子前,锅里翻腾热水,锅的周围放着一圈蔬菜,我问,“你这是干什么?”   “吃火锅啊。”朱娣接过我手里的袋子,“一起来吃吧。”   杨鸿天瞄了她一眼,“卡弟,我来给你介绍,她叫朱娣,她……”   “我来吃火锅。”朱娣伸出她的纤手,红色的指甲显得手指更加修长,“很高兴认识你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七卷 夺人所爱(02)   居然装作不认识我,我转身去了厨房,恨不得自己跟这水一样顺着水池子流下去。   “你刚才去哪里了,喊你也不答应,还好朱娣买了火锅料。”杨鸿天把碗放进水池,“卡弟辛苦,把碗洗一下。”   单纯的杨鸿天忙的跑进跑出,朱娣却悠然自得地坐在新买的沙发上,我心底的火直接窜了上来。   我狠狠的把碗摔在地上,杨鸿天紧张的跑进来,“怎么了,不小心把碗摔了?”   我假装不小心,“我现在就去买,一会儿回来。”   穿好衣服,我看着朱娣,“让这位美女跟我一块去吧,一般女人都比较会挑。”   朱娣一脸无辜地摇头,“外面很冷的,还是卡弟自己去吧。”虽然这娇滴滴的语气忍不住让人开始关顾她,但不给我情面的朱娣引的杨鸿天哈哈地乐。   越是这样,我越觉得朱娣是疯子,只有疯子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平静,我不喜欢为了接近我而利用单纯的杨鸿天的套路,我拉起她就往外跑。   “哎……”朱娣还没反应过来,我就把门关上,杨鸿天的声音也被隔绝了,任由我拉着朱娣跑到小区楼下。   我压着嗓子地朝朱娣大吼,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   显然没意识到我会发火,但是朱娣收起了原本的表情,“我没想怎么样啊?”   我觉得自己开始抓狂,“咱们俩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,我也不想跟你有关系,拜托别再来烦我了,我不是你想念的那个人,身上也没有那人的影子。”   虽然朱娣的脸冻得苍白,但像冻肉一样晶莹剔透,她弯下腰对手哈着气,瑟瑟发抖的样子让人觉得可怜,拉她出门的时候根本来不及穿外套。   朱娣说,“请你放心,我不会对你乱想了。”   我的语气缓和了许多,“骗自己有意思吗,你自己难过非要再拉上别人,也让别人不好过,杨鸿天是无辜的,我也是无辜的,你别再伤害任何一个人了。”   她抬头看着我,眼眶渐渐泛红,好久才开口回答,“对不起,是我打扰你了。”说完,朱娣转身往准备离去。   朱娣离开的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里,我想沫沫看我离开时的身影也应该是这样吧,此时的风像小刀子一样剌在脸上,我开始于心不忍。   “啊哟!”朱娣崴倒在地但立马挣扎着爬起来。   我赶紧跑过去看到朱娣的手摔得通红,我想把仅有的一件外套脱掉披在她身上,她却固执推开了,“不要你管。”   在我的印象里,朱娣属于高冷却又胡搅蛮缠的人,看她掉下眼泪,柔弱的样子让我一阵心疼。任由她肆意挣扎,我坚持把外套裹在她的身上,紧紧抱住她发抖的身体。   这时朱娣反手抱住我,露出神往的样子躲在我怀里哼哼,“别离开我,求你了好吗。”   从没有想过朱娣会发出这样的声音,就像刚出生的小孩一样,不知道是哭还是笑,此时寒冷的风没有方向的刮着,我更被冻得簌簌发抖,这座城市孤独的人有很多,他们都想要一个怀抱,不需要太温暖,不需要太宽阔,只容下自己的委屈和难过就已经满足了。   不知道站了多久,朱娣早已没了哭声,只是抱的还是那么紧,我双脚麻木得没感觉,但冻麻木的神经竟在此时有些亢奋,终于忍不住开口说,“有些东西你抱的越紧,反而会失去。”   朱娣不解的抬起头,她脸上的妆已被哭花了许多,两条黑色的泪痕让我想笑却不能笑,我说,“你是怕我看到你这鬼样子,才不敢放开我吧。”   朱娣的胳膊稍一用力说了句,“不是。”   郁闷的心情开始烟消云散,“走吧,再不去买碗就该买棺材了。”   朱娣擦去泪痕,开始笑逐言开,“冻不死你。”   灵魂飘摇不定,时刻提醒自己做人还有自尊,站在道德的边缘,向前还是回首是我所犹豫的事,谁都有底线,那封存在畜生村的记忆是我的警钟。   我和朱娣牵手买碗这件事,杨鸿天很介意,他把骨头和肉当成了我,拿着菜刀在砧板上可劲地剁,然后放下刀回身揭起锅盖,让蒸汽和香气弥漫了满屋。   “明明是我先看中的,却被你抢走了。”杨鸿天阴着脸说,“人和猪的区别就在于猪一直是猪,而人有时候不是人。”   我赶紧放开朱娣的手,“别误会,是朱娣不小心把脚扭了,就因为是你看中的人,我才好心把她扶回来。”   朱娣早被那香味薰傻了,走向桌子在盛汤喝,“快来吃吧,都煮烂了。”   杨鸿天的胖手对着朱娣一指,“骗鬼呢,这不好好的吗?”   我明白女人总想挑起两个男人的战争,来证明自己的魅力,朱娣在此时不说话也算是在积德。   “好啊,居然没事。”我冲过去抢过朱娣的筷子,自己坐下准备开吃,“天哥,把刚买回来的碗洗了。”   “快把碗洗了,不然这菜不能吃了。”朱娣随声附和,她用筷子挑着翻滚的菜叶娇里娇气地说。   虽然杨鸿天一万个不愿意,但是对待朱娣还是很热情,“知道了,知道了。”   我不想了解朱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,她和我一样,都想把最好的印象留给别人,每个人的喜好浑然不同,不得不学会随机应变。   对于交友我有自己的认知,第一印象权且不提,最好是稀里糊涂的认识,这样的关系最为可靠,一旦深交了,身上的缺点会暴露的越来越多,增添的厌恶感也就越来越多。   平时最好调侃的杨鸿天,此时变的很安静,或许是给朱娣留了个好印象。而我不同,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,一直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。   朱娣没有离开的意思,直到我把碗筷洗完她还在和杨鸿天聊天,看我出来,朱娣站起身说,“天哥,我该回家了。”她绷着脸,但无疑有一点儿感谢之心。   杨鸿天的脸罕见地红了,他不停地摸着脑袋一直傻笑,“没关系啦,朱娣下回想吃就直接来,我再给你做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七卷 夺人所爱(03)   如果杨鸿天再聪明一些的话,应该理解朱娣的意思,她等我出来再说离开,明显是要我送她的意思。   杨鸿天没能理解朱娣的意思,我也装傻般的把身子陷在沙发里,用脚尖戳着他,杨鸿天有些迷糊问我,“怎么了。”   我自言自语地说,“生得比驴还笨,一个人天黑回家不安全,想找个人送送她。”我的话里含讽带刺,我不想理他,也不想走开,就坐在他身边看他有什么说道。   杨鸿天赶紧解释,“天地良心……我真不知道。”   朱娣狠狠的瞪我,又看杨鸿天一眼,立刻换了副笑容摇摇头说,“不用了,我出门打个车就到家了。”   我对杨鸿天说,“老大不小了还害羞,送个人都这么难。”   杨鸿天挠完后脑勺挠脖子,挠完脖子挠胸口,挠完胸口挠胳肢窝,“好说,好说。”   我说,“那还发什么愣啊?”   杨鸿天赶紧穿上外套,“我一直琢磨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,跟我就别客气了,走吧,我送你回家。”   朱娣不情愿的拒绝,“真的不用了,外边太冷了。”   杨鸿天不管朱娣的真实想法,拉着她就往门口走,“你这是对我不放心。”   门被关上了,我趴在沙发上开始大笑,忽然门又开了,朱娣走进来看着我,我来不及收回挂在脸上的笑,她面色铁青的拿走自己的包,没再看我一眼,“幼稚!”   朱娣生气了,我却不知如何是好,爱上一个人容易,伤害一个人也容易,不想伤害就别爱,这样谁都自在。   在等杨鸿天回来的时候,阿星打来了电话,埋怨我拿了他的钱包,废话,小偷会说他偷了东西吗,死活都不能承认。   我装模作样地训了阿星一顿,然后不等他继续问,干脆挂了电话,百无聊赖的翻着手机,竟然有条未读短信,发件人是许久未见的茉莉,她要我和沫沫见一面。   想也没想,我直接跑了出去,朝着那条熟悉的路奔去,我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越跑越快,而且很兴奋,原本在心里无数次告诫自己,不再和沫沫有任何联系,可能等的只是一个和她见面的理由。   跑到熟悉的那个车站,兜里的手机响个不停,我喘着气接了电话,“你跑到哪里去了,我要冻……冻死了。”   杨鸿天的大嗓门穿进我的耳朵,手机被震得发颤,不曾想我出门太急,可怜的杨鸿天送完佳人回来时却发现被锁在门外。   这个电话唤醒了我,我并没有资格去找沫沫,明明是我先说的分手,又有什么理由去关心她。我不需要太多伤感的时间,杨鸿天的电话又来了,“卡弟,你到底回来没有。”   “快了,快了。”我敷衍着,但是一想连忙又说,“我回去也没用啊,钥匙就你那一把。”   杨鸿天挂了电话,“去你的吧!”除了找开锁公司并没有其他办法。   没人陪的夜越来越长,从乐观的角度看幸福感基本雷同,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幸福,而大多数人觉的不幸福,都是因为遇到了不愿接受的现实。   一辆车开着远光灯晃得我睁不开眼,我拿手挡住眼睛,它却慢慢停在我的身边,车里的灯亮了,一男一女看起来倒是很般配,有那么一瞬间我开始失神,闪身躲在广告牌的后面。   车门被开了之后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,这声音在我看来是绝对的讽刺。沫沫的声音里尽是愉悦,“我先走了。”   车主很是关切的问,“我送你到家里吧?”   沫沫急忙回答,“真的不用,我习惯了从这里走回家。”   “我只想陪你一起走走,你一个人我不放心。”关车门的声音随着皮鞋和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,我定格在原处慢慢闭上眼睛,人都应该向前看,死守回忆才最可悲。   我早已经不再掩蔽,也无需掩蔽,从广告牌后面走出来,四周早已空无一人,我像是一只不受控制的僵尸一样来回踱步,手脚麻木,涕泪直流,心如针扎,烦躁至极,我连忙擦掉不知是痛出来的还是嫉妒出来的眼泪。   有个有钱又对她好的男人,这是女人求之不得的事,沫沫选择坐车是对的,跟着穷光蛋挤公车才是荒唐的,恋爱前的痴情犯傻造就了恋爱后的现实理智。   溜达到家门口,我靠在门上依是泪流满面,杨鸿天听到有动静,赶紧跑来开门,“卡弟,你这是怎么了?”   我扯过他宽大的睡衣把脸蹭上去,擦干了鼻涕和眼泪,“外边儿风太大了,都把我的鼻涕眼泪吹出来了。”   我径直走进我的卧室,随手拽了块布擦一把脸,只听到杨鸿天抱着他的睡衣,开始鬼哭狼嚎,尽管屋里十几度的气温,但我仍感觉到寒冷,我裹上被子就躺下了。   不知不觉,杨鸿天把我唤醒,递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,“趁热喝了吧,感冒了会传染,我身子弱……”看我一脸压不下去地鄙薄,杨鸿天尴尬的解释,“我这只是虚胖。”   我此刻的状态叫做心如死灰,根本没心思去搭理他,而他干脆把碗放在桌上,然后盘起腿坐在我面前,“跟我说说,你今天怎么了?”   我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,脑海里全是沫沫和姜维凯两人的身影。杨鸿天拿肩膀拱着我说,“我发现你从出门开始就不大对劲儿,面馆的小伙子,还有朱娣,你们原本都认识吧……我又不傻。”   我有些快乐地看着杨鸿天受伤的神情,他非要苦苦相逼,而我却摇摇头不想说话。   “没什么大不了的,人的一生很长,将来遇到的事儿很多,你之前遇到的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,这些和未来比起来简直就是微不足道的事。”杨鸿天拍了拍我,“所以说别太在意往事。”   杨鸿天的人生不光有酒,他把往事当作教训,而我只会把往事当做阻碍。我真诚的叫他,“天哥。”   他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回答,“嗯?”   我像是在说废话,“你愿意听我说一段故事吗?”   杨鸿天点点头,“嗯!”   淡黄色的灯光下,我和杨鸿天面对面坐着,说着我的友情,我的爱情,我糊涂的过去,还有我迷茫的将来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七卷 夺人所爱(04)   杨鸿天听我说完,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问我,“你想把整个人生放在这个女人身上吗?”   我也不停的问自己,自从认识沫沫以后我的整个人生不都是她给的吗,不管谁离开谁,我还是我,她也是她,这世界没有任何改变。   我开始释然,把自己关在漫无边际的黑暗,往前走,往前看,出口就在不远处,越是在黑暗中就越容易发现光明。   碌碌无为还安慰着自己平凡可贵,作为八零末九零初的人,我既善变,又有独特。   我的叛逆来自别人对我人生插了手,至于做什么过得如何,这都是我自己所决定的,而且是自己所要承受的,我所有的乖巧源于我的执着,安于现状都是暂时的安逸。   苦找工作接近半个月,我痛定思痛,下了一个不再好高骛远的决心,与杨鸿天一块儿共闯江湖。从阿星那里拿来的钱所剩不多了,倘若再无工作,我和杨鸿天连在破房子里喝西北风的机会都不会有。   当即去应了聘,凭着我的形象和杨鸿天的油嘴,带着娘娘腔的老板居然爽快答应了我们的求职。   我不觉得在酒吧上班就是孬活,只要能挣钱,酒保也是好工作。老板叫马驰,名字和他的打扮压根不相符,所以我们直接喊他老板,至于他的名字是一个叫姬功的说的。   姬功在这酒吧已有三年,从酒吧开业的第一天就跟着马驰,耗到现在仍然是个卖酒的,只是脚上的老茧比我们厚一些,经历比我们多一些罢了。   姬功很简单的教完基本流程,点燃了杨鸿天递给他的烟,“咱们只不过是个卖酒的,平时就是多做事少说话,酒卖的少不妨事,惹了事谁也兜不住,吃亏的还是自己。”   等他把烟抽完,继续装腔作势地卖酒去了,杨鸿天对他嗤之以鼻,“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,卖个酒还用你教!”   我拉着杨鸿天开始去卖酒,“得了,人家好歹是过来人。”   酒吧里卖酒很简单,谁要酒拿给他就是了,他掏钱我拿提成,卖的越贵提成越多。除此之外,来酒吧的人很多都是鱼目混珠,虽然打扮得体却没有几个钱,他们喝好之后就开始装疯卖傻地赖账,如果压不住场子,真有可能要倒贴的可能性。   酒吧的老板擅于息事宁人,而自己的员工永远都是渣子,所以说酒保的工作有时也不容易。我和杨鸿天没有经验,大客户早被其他人抢走了,一天下来连个早饭钱都没赚出来,杨鸿天开始焦急,“这可不行啊,你有脑子,快想这酒该怎么卖?”   问的就是口水话,实践才能出真知,“我又没做过酒保,不过咱们可以慢慢来,别着急。”既然生意不好,不如看看纸醉金迷下的人生百态。   “我抽根烟去。”这是杨鸿天今晚第六次说过的话,他烦躁地拿出烟盒走向厕所,我扭头看看站在吧台边上喝酒的老板,他只会调戏身边的帅哥。   百无聊赖看着身边的人,他们每个人形态各异,但在酒精的麻痹下,全成了瘫软的无脊椎动物,他们各自搜寻着猎物,或是男人,或是女人,或是酒水,或是快活。   几个女孩一进门,就能看出来是寻欢作乐的主,她们全是来这寻求刺激的上班族,刻意的打扮和妆容不是很自然,想要偷看男人却又小心翼翼,短时间暴露了她们的胆怯和生疏。   我走上前,“几位美女,要酒吗?”   她们互相看了一眼,然后商量着要买什么酒,我只好再次问,“几位,第一次来这儿吧?”   她们立马戒备的看着我,我笑了笑,“别多想,我觉得各位都是美女,帅哥请你们喝酒是帅哥的福气,现在可以先点几杯找找感觉。”   “好啊。”坐在中间稍有姿色的女孩开口说,“先来一打啤酒,有需要再叫你。”   我一点头,给她们拿来一打啤酒,果然不出我所料,不一会儿就有男人来搭讪,那些女孩居然露出害羞的神情。或许是她们被工作困的太久,所以来放松一次,就在男人点酒的时候,女孩们把我喊了过去。   杨鸿天回来的时候,我的收获已然不少,那些男人都懂得舍小钱钓大鱼的道理,“卡弟,行啊你,我一根烟的时间你就卖出这么多酒。”   我拍了拍杨鸿天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,“没事别去厕所了,等待得越久,机会越容易丢失。”   酒吧属于服务行业,越到后半夜越容易喝醉,他们有的鼾声四起,有的还在咋咋呼呼,喊着不醉不归,说白了,只要还有人在,我们就不能下班。   老板很早就走了,领班坐在吧台里像个灵位似得,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所有人,打盹的杨鸿天差点儿没摔在地上,猛的一点头然后连忙地坐直了身子,死瞪着前方。   他受不了这样的罪,连我也受不了,我看不下去的叫他,“嗳,天哥坚持住啊,熬一熬就不困了。”   他刚要打呼噜,我踢了踢他的脚踝,他猛然惊醒,“下班儿了?”   吧台里的领班投来斥骂的目光,我时不时指指别的人,戳戳杨鸿天,好让身边一帮坐着偷懒的玩意儿精神起来,然后把吧台里某个家伙的领结系一个死扣,勒死他,实在是太熬人了。   熬到凌晨四点,两个人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出了酒吧,一路之上,杨鸿天跟个气喘吁吁的木头疙瘩差不多,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木然跟着我,连个屁也不放。   这人没有大优点,但他总能因为小事感动人,我觉得这比任何优点好的多,搞不好别人骂我一声猪,他会直接跟别人拼命,所以不必刻意做一个完美的人,随性洒脱地活着总有吸引人的地方。   房间里充满了方便面的香味,两人埋头猛吃,只感觉这是拿任何东西都换不来此刻的幸福。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,阿星给我打来了电话,“阿卡,老地方见啊。”   我赶紧征求他的意见,“还是换个地方吧。”   阿星在哼哼,“你是知道的,我需要酒。”   我挖苦道,“你喝酒无非是想把痛苦溺死,可是你的痛苦已经学会了游泳。”   阿星有些发怒,“你就说有没有吧?”   我嘿嘿一笑,“管你喝好。”   报了酒吧的名字,我坐着杨鸿天的电动车顶着寒风去上班。这车是杨鸿天捡来的,从一个送快递的哥们那捡来的,虽然很破旧了,但比走路好很多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七卷 夺人所爱(05)   昨晚的业绩马驰还算满意,他伸着小拇指长指甲放在我的肩膀上,“好好努力,干好了保准给你加钱。”   我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,宁愿这老板是个满嘴跑火车的大老粗,也不愿意看他不男不女的样子。   阿星来的了之后,对于我的工作服不满意,“哟,穿个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?”   我说,“你是顾客,想喝什么尽管点。”   阿星推开挡住他的我,坐在沙发上,“这都是真的?”   我点了点头认真的说,“嗯,真的。”   他看我是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,“不是我说你,人得有上进心,上进心懂吗,就是往高处爬,能爬多高爬多高,你愿意这样我也没办法,只是,下回看见我别再和我打招呼。”   杨鸿天对于阿星的到来很是兴奋,在他眼里阿星就是金主,“海星,你可算来了。”   阿星白了他一眼冷漠的说,“我给你们送钱来了。”   杨鸿天搓着手,“都一样,都一样。”   气氛很尴尬,杨鸿天看着以往就冷漠的人,此时加倍地冷漠,于是他不知道说什么好。阿星翘着高高的二郎腿,一副有钱便是爷的样子,我忍不住的想抽他。   “拿着。”阿星居然把一张卡塞给我,尽管光线不明,但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张□□。   我问,“这是干什么?”   阿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,闭着眼睛表示无奈,“沫沫找我,非要让我转交给你。”   我推辞的说,“你拿回去,告诉她我不要。”如果人生可以复制和粘贴,那么一切都可以关机再重启,沫沫这么快就想摆脱我,因为看我可怜所以才会这样。   阿星把卡塞进我怀里,“不是,你俩拿我当跑腿的呢,我现在这么有钱,不要降低我的人格魅力好吗?”我拒绝的退后一步,卡掉在地上。   我知道和其他的普通人比好不到哪里去,但无论如何都有类似阿星的那种鄙薄,我心里的火猛窜燃烧,波及到了周围的人,“我不值这么多钱,也不需要她可怜。”   我转身就走,杨鸿天看情况不对立马跟上来。偏偏马驰拦在我跟前,“哟,小哥这是怎么了?”他虽然在问我,眼神却停留在不远处的阿星身上。   我想报复阿星,多管闲事没好下场,我装模作样地害羞一笑,“这事儿还真说不出口。”   马驰的语气里有藏不住的兴奋,“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。”   我扭头看着阿星,阿星也在纳闷的看着我,我趴在马驰耳边嘟囔了一句,马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,“没事,你先去休息一会儿,让我来解决。”   不去看一看就不知道身外的世界有多大,不去试一试就不知道机会多渺小,这句话是阿星说给杨鸿天听的,我觉得对于我来说恰恰相反。   只要有我在的地方,都成了老熟人见面会,我因看到了姜维凯来到酒吧而提早下班,现在已是凌晨,虽然阿星被马驰羞辱一番,但他舍不得走的跟着来到杨鸿天的家里,“你这么没用,居然可以找到工作,你们老板该不会看上你了吧。”   没人理会阿星,从酒吧回来杨鸿天已摊在了床上,现在杨鸿天都比阿星阔气,他现在的这身行头好歹说得过去,可到了外边只能臭大街,于是像一条水蛭似地盯着我们这俩假土豪,可不得不想,这种生物是我甩不掉狐朋狗友。   阿星仿佛不想在天亮前回去,我从床下找出阿星的空钱包,“拿去,这才是你来的目的。”   阿星接过钱包,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灰尘,狂亲他的钱包,“这是一个女人送我的,可不能把它丢了。”   我开始大笑,“什么女人,不会是老□□吧,人都不珍惜,还珍惜别人送的东西。”   阿星没有说话,把钱包装进口袋,眼神却很认真,“是一个我对不起的女孩。”   我不以为然的说,“你对起过谁,说的这么煽情,不会是茉莉吧。”   阿星赶紧转移话题,“你一个卖个酒都能遇到情敌,这世界是不是太小了。”   我用拇指蹭蹭鼻子,“除了你们俩,我和谁都没关系。”   阿星说,“没关系你躲着人家?”   我哼哼着,“我是担心我忍不住揍他,丢了工作可不好找。”   阿星哈哈大笑起来,这笑声让我有点儿不寒而栗,更让我觉得羞愧,我和阿星都是一个肚里的蛔虫,谁身上的虱子是公是母都瞒不过。他知道我的心思,男人爱面子,受不的是别人抢了我的女人,更受不了的是用钱抢我的女人。   毕竟在这种竞争里退出的是我,如果有一天我放弃沫沫,并不是我讨厌,而是我没资格拥有她。   “沫沫和他参加一个寻常不过的酒会,两人关系却很亲密,就算是正常的上下属关系,也不见得会这样。”阿星自以为是的说着,“在畜生村我就说让你离开这个女人,可是你呢,非要和她黏在一起,你的坚定让我以为她心里是有你的。”   我说,“那时候是这样,可后来钱比我更值得爱。”   直到眼睛逐渐模糊,阿星还在嘟囔着,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,而阿星已经走了,杨鸿天也不在。   时间还早,我挣扎着起来却不想动,空荡荡的房里就我一人,不得不承认,孤独是我最致命的软肋。以前自己不觉得孤单,因为心里住了一个人,她能时刻陪着我,可现在那个人走了,她去了别人的心里,我恍然的觉得不给我机会是对的,没有损失反而会有收获。   我在想象中等杨鸿天回来,当然还有那个姑娘。   杨鸿天把衣服扔在我头上,“快把衣服裹上,这样对人家影响不好。”   我赶紧扯下衣服,挡住裆头迎风招展的皮带,看见朱娣正对着我笑,朱娣说,“没事,不影响。”   我哀叹,“谁说不影响,你现在的眼神已经目奸了我,天哥,麻烦你把她拉走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七卷 夺人所爱(06)   等我快速穿好衣服,朱娣和杨鸿天已经在餐厅吃起快餐,杨鸿天嘴里像是含了个烫饺子,“卡弟,快来尝尝,朱娣特意给我买了营养品。”   我一坐下来,朱娣帮我打开餐盒,我看着一碗粉丝皱眉,“这能吃饱?”   朱娣的表情突然变得失落,杨鸿天的胖手伸了过来,“不吃给我。”   “太不像话了,都在一个虱子窝里,你怎么可以护食?”我连忙端过来,边说边往嘴里扒拉,不想却被烫的又吐回到碗里,我交还给杨鸿天,“给,你吃吧。”   杨鸿天满脸厌烦的不再吸溜,“怎么那么恶心呢。”   朱娣满眼期待地看着我,那是在争取我的意见,我木然点了点头,她的眉眼笑开了,“好吃的话,下回我还给你……你们带。”   我心里非常明白,在她的眼里只是因为我长的相像,我的眼神让她心虚,朱娣赶紧瞥向杨鸿天,“天哥,好吃吗?”   杨鸿天拼命点头,“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。”   我一直疑惑杨鸿天是怎么和朱娣混熟的,我问他,“是不是你打电话骚扰人家了?”   杨鸿天抬头一脸懵样,但很快又回了神,“这次算是便宜你了,本来我想请朱娣吃饭,谁知朱娣刚好在附近买了外卖,就因为多了你这一份的钱,所以我带朱娣回来了。”   我开始冷笑,然后大笑,只有朱娣一脸尴尬,然后低头吃东西,三人各怀鬼胎却并没吃饱,送走朱娣,杨鸿天又掏出来两桶泡面。   志同道合的男人之间除了纯真的友谊,也可以心有灵犀的,而这个心有灵犀,来自杨鸿天咕咕叫的肚子。   夜幕降临,是我们上班的时间,在杨鸿天催了无数遍后,我终于坐上了他的电驴子,一路吹着风,乱了我发型。   当我们到的时候老板已经来了,干这一行最不需要的就是自尊心,被老板训斥得日爹骂娘,那是家常便饭,被领班训斥那是习以为常,在客人面前,要非常入戏的演孙子。   或许是犯的错误太多才会造就我现在的命运,倘若没有错误,人生定然不精彩,如果现实不偏离轨道,我和沫沫也没有遇见,没对她一见钟情,那么便不会坠入爱河,我时常怀疑这是安排好的命运。   如今的郁郁寡欢只是因为过去,昼夜交替,四季更换,有人走进我的生命,有人离开我的生活,但是令我欣慰的是她永远在我心里,令我幸运的是我还能遇见她。   马驰有所交代,明天会在酒吧搞一个派对,要我们做好准备,如果达不到要求的销量,不是处罚,而是走人。   杨鸿天躲在角落对着我抱怨,“这才几天啊,太狠了。”   我看了眼向不远处的马驰,他正在调戏新来的小哥,我的怒气不打一处来,“如果你想现在就走人,最好说话的声音再大点。”   杨鸿天问我,“我说,这个马驰是不是有特殊的爱好啊,在我们这下不了手就把我们弄走啊?”   我心不耐烦的说,“去去去,别瞎猜,赶紧做事去。”   我好歹是一个大学生,沦落到在一个酒吧上班,却忍受变态老板的无视。音乐响起,工作人员开始喊麦,酒吧活跃起来,穿着刺眼的女人疯狂地甩着腰肢,彼伏的欢呼声引来阵阵的哨音。   我和杨鸿天当着小姑娘的面儿,把卖不出去的酒努力的推销给两个猥琐大叔,他们不得不出钱买,管他安的什么心,挣了钱保住工作就行。   杨鸿天是个没有上进心的家伙,挣足了一天要花的钱就开始偷懒,不劳不得的工作没人管的太严,只要不被老板发现,睡觉是没人在乎的。   这是身怀绝技却一直活不好的主要原因,得过且过,能过则过。我不一样,尽管跟他们干着同样的工作,但我的最终目标是出人头地。   英雄不问出处,在这个玩都能挣钱的时代,没有不可以的事,我混在一群年轻人中间,再年轻的服饰也隐藏不出大叔的心,而来这里的大多数都是穷学生,再成熟的打扮也掩盖不了他们稚嫩的脸庞。   看他们乐嗨了,一瓶接一瓶地喝着,花着我最在乎钱,寻找他们最在乎的快乐。   如果心里有一个人,她就会在人群中发光,即使周围一片昏暗一片人群。我揉揉眼睛,心跳的厉害,没有看错,沫沫似乎比以前更瘦了。   黑色短裙,美艳红唇,这浓妆跟以前完全不一样,我急忙脱掉身上的马甲,扔给了杨鸿天,他扭头问我,“卡弟,你怎么了?”   我赶紧说,“你在这待着,我先撤了。”   慌不择路,我从员工通道往外跑去,直到我的心里没有了刚才的喧闹,我猛地停下脚步,夜里没有星星,只有月亮看着我。   我为什么要跑,我默问自己,没有勇气的逃避是我给自己的答案,已经分手的两个人,就算见面也不可能回到朋友的距离,最多也只是路人。   我不停的安慰自己,心跳已没那么快了,站在巷口点燃一支烟,开始转身往回走。   该来的总会来,逃避无意义就该鼓起勇气面对,伤口总是一遍一遍的撕裂,即将愈合又再次撕裂,即将结痂又再次受伤,久了,总有雨过天晴的那一天吧。   除了杨鸿天的询问,没有谁在乎我离开过,酒吧里已找不到沫沫的身影,她一定是走了。   在卫生间拐角处走的太急,我和对面的人撞了个正着。   “啊哟!”被撞的女孩倒在地上,她揉着肩膀开始大骂,“走路不长眼睛,瞎啊。”   黑色短裙,美艳红唇,一摸一样的身影,一摸一样的发型,但她不是沫沫。大概觉得道歉更适合这样的场合,于是我很拘谨微微鞠了一躬。   我很客气但没有扶她起来的意思,“抱歉,我不是存心的。”   她爬起来就推了我一把,“做人长点心,走路长个眼。”看着她骂骂咧咧的离去,我无心和她计较,而心情莫名的好了很多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七卷 夺人所爱(07)   我清楚的记得在那个物质不算充足的童年,最好的招待要么是酒要么是肉,各家各户的孩子都盼望家里会有客人来,家里会买上一块肉,然后孩子会眼睁睁守在厨房门口,希望能被赏上一两口。   而我是个例外,我只享受那种不争不抢的惬意,独自细嚼慢咽的幸福感。那些客人把肉塞进嘴里,最后留下的我会再要。不管是食物还是女人,我都一样的态度,如果不能完全属于我,那么本来应有的享受会变成难受。   杨鸿天花了挣来的钱买了两根鱼竿,说要带我去钓鱼。我躺在床上不肯起来,“不去,你这模样,鱼都会被你吓跑啦。”   杨鸿天说,“这你就不懂了,钓鱼不仅陶冶情操还能满足成就感,咱们一起去一起回,然后给你炖鱼汤。”   我说,“就是死,我也不去。”   杨鸿天得意的说,“不去是吧,有你不多,没你不少,反正有美女去。”   我连忙说,“要不……咱们还是去吧。”他知道我所说的“咱”表示某种妥协,于是杨鸿天沉默了。   有美女去是我改变初衷决定跟他一起去的主要原因,临出门时杨鸿天开始磨蹭,看他闪躲的眼神让人觉得奇怪,我催促着,“怎么还不走?”   他慢悠悠的穿着鞋,把鞋带系上又解开,解开再系上,我的耐心是有限的,“天哥,你不会是在等人吧?”   他依旧没有回答,走进卫生间关上门不肯出来,这磨蹭的本事不禁让我抓狂,不管用什么方法,杨鸿天仍旧稳坐钓渔船,“唧唧歪歪也没用,等会儿吧。”   我坐在沙发上看完了连续剧,这时杨鸿天才出来,我说,“还以为你掉厕所里了。”   他跑到我面前转了一圈,问我,“帅不?”   我还能说什么呢,板寸愣是让他梳了一个中分,“帅,真是帅的前无古人。”   杨鸿天吩咐道,“别敷衍,你好好看。”   我早就生气了,“滚,再看也像卤蛋。”   杨鸿天的手拍了过来,“你肯定是嫉妒我,没事,我并不怪你。”   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,已经幸福到根本不关注这些,这几天他总把自恋当成自信,而在此时他瞪着小眼睛不停的对我抛媚眼,我只能说,如果能够瘦下来,还算有点人样。   杨鸿天的反常让我找不到其他理由,我怀疑地问,“天哥,是不是恋爱了,跟弟说说到底看上哪个妹子了。”   杨鸿天腼腆笑笑,那娇羞的磨样就是个典型的娘们儿,敲门声一响,杨鸿天飞快地跑去开门。   当阿星的狗头伸进来时,险些被杨鸿天挤了脑袋,从杨鸿天的面色可以看出他十分的不满,“怎么是你啊?”   阿星推开他走了进来,“开门这么急,不是挺欢迎的吗?”   杨鸿天怅然关上门,语气有些不善,“你来做什么?”   “有好事儿!”阿星拨开我的手,把沙发上的脏衣服扔在地上,一脸嫌弃的说,“不是我说,你们这是过的是什么日子。”   没有人受得了阿星自以为是的表情,我一脚把他蹬在地上,“你个臭不要脸的,当年跟我一起睡的时候,也没见你收拾过。”   阿星啊哟一声,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,他扒拉着大腿根,“你现在就开始上房揭瓦了,来给我看看,好像被磕破了。”   我想扮演着傻子和哑巴,但情不自禁回他一句,“你少来,又想讹我是吧。”   阿星瞥我一眼,冲着杨鸿天嚷嚷,“那个谁,你过来给我看看,是不是磕破了?”   阿星脱下裤子就在那撅着,杨鸿天在他身后发现确实是磕破了皮,拿着纸巾小心的擦去阿星大腿根处的血迹,这两个人在此时看起来太猥琐,然而确是我一手造成的。   阿星看起来很疼,自然不会放过我,“阿卡说吧,一会儿请我吃什么?”   我说,“□□去吧,天哥在厕所为你造了一上午了。”   杨鸿天手里忙活着,嘴里却在不知死活地还要嘀咕,“你们俩真像亲兄弟俩。”   阿星说,“人和人刚相识的时候总习惯把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对方,相处时间久了各种缺点就渐渐暴露出来了,有一天呢你不用装,也不那么累,该干啥干啥,而对方把你看的透透的却依然不嫌弃你,这就应该是好朋友了,你说是吧,阿卡。”   我白他一眼,“是你爹个尾巴,打从畜生村出来你说说咱们一直做的是哪种人,大傻帽,典型二货,不三不四,人五人六,乱七八糟的分不清在做些什么,天天都在立志求发展,可到头来还不是老样子吗。”   敲门声再次响起,我飞快的去开门,“我来。”   “哎,等会……”阿星还没说完,我已经拉开了门。   “你们这是在做什么?”随着熟悉的声音,只穿了一条裤衩的阿星和他身后的杨鸿天直愣愣的一动不动,两人脸上像末日一样的亢奋。   杨鸿天回了神压着嗓子辩解,“不是……不是你想的那样!”   我促狭地笑了,“不是你想的那样,但事实就在眼前。”   阿星也笑了,因为他没脸,而杨鸿天尴尬的红了脸,朱娣更尴尬的躲进了屋里,虽然天气很冷,但她好像很喜欢穿裙子,随性的打扮也是漂亮的,朱娣的出现同时让阿星的裤衩顶起了帐篷。   阿星向我投来疑惑的目光,我也只能耸耸肩,朱娣来这可不关我的事。杨鸿天一脸不善的神情,那是自然的,因为我们正在直勾勾的盯着朱娣。   “不要打我女朋友的主意啊,是我先发现的。”杨鸿天开始阻止阿星的眼神,忽然发现有些不对,然后问了句,“你们认识?”   阿星眼珠一转,“不光有钱还是有名的模特,谁不认识,是吧阿卡?”   我不想说太多,说太多杨鸿天反而越不信,“就是啊,一个个自以为是的货,走吧阿星,人家小两口去钓鱼,咱们俩去喝酒。”   杨鸿天怕朱娣不去,故意扯上我们,“别呀,一起去多好啊?”   阿星远远喝道,“最无聊的事儿就是钓鱼,本来就够无聊的了,何必徒增无聊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七卷 夺人所爱(08)   朱娣站在门口幽怨的看着我,仿佛这一切是我造成的,我说,“去就去,不管天哥去哪儿,我就像膏药一样粘上他。”   阿星起身对我发起了挑衅,但是最致命的挑衅是他的后脑勺,“你的脸怎么变的比天还快?”   杨鸿天不傻,他看了一眼朱娣,“那咱们还去吗?”   朱娣说,“当然去,为什么不去?”   我跟着阿星,朱娣跟着我,杨鸿天只好跟着朱娣,四个人坐上了阿星的车。   杨鸿天摸着空荡荡的肚子,坐在车上不肯下来,那意思是吃饭要紧,钓鱼和吃饭不能兼得,他会选择后者,阿星还算有良心,带着我们去了附近的餐厅。   这里是一家休闲会所,有餐饮和娱乐项目,大概是没来过如此高档的餐厅,杨鸿天显得笨手笨脚,他本来是摊坐着的,发现我们三个坐姿端正,马上也坐直了身子。   阿星把菜单甩给朱娣,“女士优先吧。”   “真没想到,你居然把残存的绅士风度留给了我。”朱娣又把菜单递给杨鸿天,“我要沙拉就可以了,天哥点吧,先来碗燕窝鱼翅漱漱口,什么贵点什么,喜欢什么就吃什么,反正不是你花钱。”   杨鸿天不好意思的抓着胳肢窝,“燕子窝有什么好吃的,给我来份炒饼就可以了。”   “俗不可耐啊!”朱娣瞄我一眼,转头对服务员说,“来三份牛排,再来一份浓汤。”   服务员白我们一眼走开了,冷眼看着我们这群人的蠢行,阿星觉得很没面子,“点这么少,确定咱们能吃饱?”   朱娣露出狡黠的笑容,眼睛一闪一闪很亮,“三份牛排都是给天哥点的,没有理由吃不饱啊。”   可能是阿星气坏了,他咬着像长出骨头一样的咬肌,用惊讶之极的表情看了朱娣一眼,不得不把服务员叫来点单,但这一举一动把杨鸿天乐坏了。   阿星看着我指桑骂槐,“一会儿吃不了的兜着走啊。”   我只能说好,杨鸿天却一直在点头,“挺好吃的,兜回去吃也行。”   我很想为这句话抽他,但我在杨鸿天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,那个人是茉莉,他和茉莉一样单纯,在自己爱的人面前根本藏不住爱意。   我时常问自己,这辈子和谁过,怎样过,过多久,有人因为爱情,有人因为物质,有人因为容貌,有人因为前途,当真的要和选择的人一起过了才会明白,钱够花就好,容貌不吓人就行,幸福的标准根本无需理由,只要笑容比眼泪多就找对了人,茉莉是这样想的,杨鸿天也是这样想的。   而我却不是,如果我是多情人,应该算是自作自受,谁都阻止不了杨鸿天喜欢朱娣,谁都阻止不了茉莉喜欢阿星,真正的爱情是不会受他人影响的,我却因金钱断隔了沫沫的情分。   吃饱喝足后阿星去结账,朱娣拦住他,竟然给他下决心,“这顿饭你请,没人跟你抢。”   两个人都是有钱人,让女人付钱是阿星难以接受的事,尽管这家伙大手大脚的花着另一个人女人的钱,但这并不能违背他的原则,他的原则跟朱娣一样,自己说着付账却努力把别人使劲的往前推。   计较太多,得不偿失,自己认为很重要的东西,在他人眼里没准就是不值一提,可朱娣脸皮薄,让不过的阿星只好选择结账,我和杨鸿天算是有自知之明的穷鬼,只顾闷头喝酒。   黑夜中点一根香烟然后看那光点忽暗忽亮,看它一点点燃烧,直至消失,最终回归黑暗。习惯了热闹的人,不愿意重回孤独,不得不说我的狐朋狗友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我。   阿星像是我生命中的调味剂,偶尔乏味了,他就会出现,给我的生活增添一些滋味。   杨鸿天像是我的影子,倒不是我和他的关系好到形影不离,对于这个刚认识不久的胖子,我总觉得他在某些方面和我是相似的,喜欢独自舔舐伤口的怜相,却从不会被人同情。   朱娣像是我的烦恼,时不时地闯入我的生活里,把身边的人都吸引过来,但离开的时候又不声不响,好在这烦恼我并不讨厌。   茉莉对于我来说就像是惊喜,她总是语出惊人,跟我说话的目的全是因为阿星,可这并不影响她的可爱,从来不用质疑对人而是用爱和信任处世,就算整个世界冷落了她,哪怕付出一切没有收获,她也不会遗憾。   沫沫对于我来说虽然是纯天然无污染,但她是我心中的一根刺,一根扎心的刺,完全碰不得,一碰就疼。   朱娣第一次请我们吃饭是在一家料理店,虽然知道这顿饭会引来大家一顿骂,但杨鸿天还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。阿星在杨鸿天那里吃了瘪,他心里很不爽。   阿星的总结与我雷同,倘若人生的目的只是为了满足食欲的话,那我是满足的,这些年跟着阿星认识了各色各样的人物,混吃混喝,既是惬意,也在等死。   朱娣对这个地方很熟悉,服务员和她打招呼的同时,她能准确地喊出他们的名字。   “你是上了瘾的回头客?”我问朱娣的同时,服务员带我们进到一间雅致十足的房间。   她点了点头并没有解释太多,“这家店很不错。”   打一进这门开始,阿星就没有好脸色,“这里吃的东西有什么好的。”   我赶紧说了句,“服务员别介意,其实他是个哑巴。”跟服务员解释的同时,又给阿星倒了一杯酒,“这里的清酒不错,尝尝,尝尝。”   阿星拿着小酒杯砸吧着嘴,“好吧,常常就尝尝,别说我自己愿意喝的啊,是你让我尝的。”一口清酒把阿星带到了天堂,他觉得很美。   吃到一半朱娣提议去唱歌,我瞥了一眼杨鸿天,他并没有告诉朱娣我们的工作,所有人都不说话,弥漫出莫名其妙的气氛像是在吊丧,朱娣开口了,“大家这是怎么了,怎么不说话?”   我支支吾吾的说,“美食堵住了我们的嘴。”   “阿卡你闭嘴吧。”杨鸿天打断了我,“是啊,怎么都不说话?”   “天哥你闭嘴吧。”阿星打断了杨鸿天,“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。”   “阿星你闭嘴吧。”朱娣打断了阿星,“你一说话就没好事。”   我看到朱娣茫然的看着我,阿星说,“我们男人吃饱喝足后是有正事要干的,哪像你们女人,吃饱喝足就开始睡。”   杨鸿天说,“你们先吃着,我出去方便一下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七卷 夺人所爱(09)   杨鸿天一离开,包间显得开阔起来,如果他在场,气氛会变得莫名的尴尬。阿星直截了当地问朱娣,“直接说吧,你想干什么,你一直跟着我们,不,你一直跟着阿卡甚至是利用杨鸿天,是不是有什么企图?”   我连忙补充一句,“不要欺负老实人啊。”   朱娣回答的没有头绪,“我没有利用他,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你所认为的居心叵测,我以前是说过你很像他,可这并不是我接近你的主要目的,我心里比谁都清楚,你是你,他是他。”   我突然很想知道朱娣的一切,“屁话,伤痕是经历的勋章,你的故事有这杯酒值钱吗?”   朱娣后退了两步,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。杨鸿天方便的很快,他推门进来看着气氛过于反常,很不自然的笑了笑,“你们这是怎么了,我才出去多久,你们就开始想我。”   没有人搭他的话茬,朱娣抓起包往外冲去,她跑到我旁边只留下一句,“下次告诉你吧。”   杨鸿天指着朱娣问,“我说,朱娣怎么走了?”   他本想追出去,却被我拦了下来,“行了,该上班儿了。”如果再不去上班,别说马驰就连姬功也不会放过我们。   还好朱娣走前没忘记结账,要不然我和杨鸿天就算卖身,也出不去这个门,因为阿星说好去上厕所,可等了好久都没见踪影。   杨鸿天对于上次去厕所没带纸这件事耿耿于怀,毕竟这是引发孽缘的原因,“海星兄弟该不会和我上次一样吧?”   杨鸿天推我,“你要不要去找找他?”   我靠在包间门口,迟迟不愿动弹,“你去吧,我懒得跑。”   杨鸿天说,“我跟他不熟,你不去谁去啊。”   于是我走向卫生间,“看你花他钱的时候挺熟。”   这家料理店的布局跟胡同巷是一样的,两边是包间,走廊尽头转弯是卫生间,经过一间又一间的包间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,欢笑声,热闹不失和谐。   刚一拐弯,我听到包间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,这不是正常的声音,我好奇的停了下来,站在原地时屋里忽然短暂地安静,我又觉得偷听有些不妥,只好蹲在地上假装系鞋带,包间的门留了一条小缝,透过这条小缝,隐隐约约看到里面有两男一女。   女人是坐在地上的,一个男人在单独喝酒,另外一个是打她的男人,虽然是个秃头但看上去年纪不小。   他正站在女人面前骂骂咧咧,声音大的能清楚的听到他每一句谩骂。   那秃头说,“别给你脸不要脸,让你喝是看得起你,不就是要钱吗,老子有的是钱。”   远处的阿星吹着口哨走过来,他看我蹲在地上,刚想开口问我,我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他别说话,并指了指包厢。   阿星弯下腰把脑袋顶在门上,顶得眼珠都快杵进门缝里去了,“我说阿卡,你是不是觉得这女的很眼熟?”虽然他压低了嗓门,可还是被喝酒的男人听到了,他起身朝我们走来,我和阿星却来不及躲藏,只能装没事人一样贴在了墙上。   包间里的女人一扭头,我的脸瞬间僵硬了,阿星的脸上也是同样古怪的表情,因为我们很清楚地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。   阿星惊讶的喊出声,“沫沫?”   我突然疯了一般冲进包间,拿起桌上的酒壶往秃头男人的头上砸去,沫沫尖叫出声,看着血液从秃头男人的头上流了下来,仍然不觉得解气,一拳把他挥倒在地,开门的男人想过来帮忙,却被阿星拽住了。   阿星大喊,“不许动,我是警察。”   听到阿星的威吓,那人立刻软了下去,“你……想干什么?”   我没有停止我的愤怒,每一拳都使出全身的力气,就恨我打不死他,他的脸肿的像猪头,我的拳头却越握越紧。   我樊卡二十多年来真正面对现实已有三年,今天的现实却是为一个女人而狠巴巴的挥舞着自己的拳头。   秃头男人啐着刚溅在他嘴里的尘土,大喊着跑去要报警,阿星跟过来伸腿绊倒他一跟头,然后把他摁在墙上揍,“跟你说了,我就是警察!”   我的手疼的厉害,可是还是被沫沫拉住了,她红肿着脸满眼是哀求,“别再打了,你想打死他吗?”   我拉着沫沫开始往外走,阿星捡起沫沫的包递了过来,“你们两个谁都不要跑,一会儿我过来给你录口供。”   话虽这样说,但是我听到屋内传来的一直都是敲击声,阿星大概想用一场拳脚结束这场争执,所以干净利落,急促有力,几乎与人的心跳同步,当然还伴随着以阿星快意淋漓的叫骂声。   我敢保证,在我们离开之后,这两个男人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。   我问阿星,“咱们带沫沫去医院吧。”   沫沫还是一如既往地倔强,“不去,没什么大碍。”   我用力攥住沫沫的胳膊,生怕她逃脱,“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,你这样我心疼。”   阿星识相地走开了,“你们先忙,我先走了。”   马达声一开启,阿星找到杨鸿天带着他离开了,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沫沫。   沫沫只是瞪着我,这样的表情有一件事是明摆着的,在这一段时间里,她像我想她一样的想我。过了很久,沫沫推开我,她已是满脸泪水,我小心的帮她抹着颜面,抚着红肿的伤口,“疼吗?”   沫沫耷拉着眼皮,似乎想看见我抚摸她脸庞的手,又看了我一眼。   我收回了手,虽然我内心毫不歉疚,但眼前这个女孩的眼神和表情绝对让我深受其辱。沫沫咬着嘴唇摇了摇头,“不疼。”   她搂着我的腰,尽量把脸贴在我的心口,“不知道有多久没听过它跳动的声音了。”   我看了看离去的阿星,已经看不到阿星的去向,我的心越跳越快,不由自主的回抱着她,两个人在风中站着。沫沫不紧不慢地说,“阿卡,离开我的日子,你难过吗?”   我闭着眼睛说,“离开你以后我无时无刻都在难过,后悔了一千次一万次。”   沫沫像是有无数个问题,“阿卡,你还爱我吗?”   我刚想开口说话,沫沫踮起脚只能咬到我的下巴,我僵在原地,很快就回吻她,我太希望这保持到永久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八卷 似是而非(01)   海底月是天上月,眼前人是心上人,不知过了多久,沫沫捂住我不安分的手然后轻轻推开我,“亲爱的,我想你,每一天的晚上我都会梦到你,梦到你把我抱住,然后再一遍又一遍的推开。”   我因这个实在少见的称呼愣了一下,这是沫沫的倾诉也是她心碎的声音,眼前这个女人有让人失控的魔力,明明知道沾不得,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去碰她。   我拉着她冰冷的手,“我送你回家,我们会像以前一样。”   她没有说话,只是一直低着头,她在哭,我脱掉外套裹住她娇小的身体,“穿上吧。”   她想把衣服塞给我了,“不用。”我却已经蹲了下去。   沫沫问我,“你要干什么?”   我拍了拍肩膀,“我背你回家,像以前一样背你回家。”   沫沫犹豫了很久,然后趴在我的背上,我背着她一步步向前走着,健实的身材来自持久不懈的锻炼,虽然太久没有背她,但是觉得的她很轻,轻的让我以为这是一个幻觉。   我们两个人没再说过话,即使心中有无数个问题无数个想念,也不愿意毁了这美好的夜晚。   好久不见,别来无恙的是你的美丽,而变的是沫沫给我的感觉,我心里默念了无数遍,却怎么也开不了口,沫沫根本就过得不好,如我所见,甚至还没有我在的时候过得好。   究竟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,姜维凯是否给她带来了伤害,我离开后到底经历了什么,这些我无从而知,也不会开口质问,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问这些,会给她更大的伤害。   我总以为沫沫小气,实际是沫沫心思过于细腻,她敏感且不自信,小心翼翼地爱着,生怕我一个转身就会离开,可是我又何尝不一样呢,这世界上的渣男不少,可是苦苦追求真爱的男人也很多。   有太多人跟我一样纠结,而且是无奈,我想给她幸福却没能力给她幸福,我想好好对她却不能面面俱到,于是我当初选择逃避,以为只要我离开她就会过得好,现在看来全都错了。   “再见到你真好。”沫沫的声音被我的脚步颠的发颤,快到家的时候,沫沫来了一句,“可我们究竟怎么了,为什么回不到过去了?”   我站住了脚步,她却突然趴在我的背上哇哇大哭,像是个撒娇的小孩,任性撒泼着她的娇气,我不知该怎么回答,只是站在原地背着她,听她的哭声,听她的难过。   沫沫总是说我是个孩子,说我太幼稚不成熟,只不过她习惯装腔作势当个成年人罢了,此时在我看来她何尝不是个孩子。   “回家喽。”我把她放下后,站在门口不敢转身看她。   无论我说什么,无论我做什么,在沫沫眼里我也只是个孩子,就算长大了也只是长大了的孩子。沫沫的意识里的樊卡从来没有处理好事情的能力,做什么都缺少分寸,或者欠缺了一丝稳重。   沫沫站在门口,从包里找了半天然后对我露出苦笑,“又忘了带钥匙。”   我走过去靠着这个家门坐了下去,仰望着头上的天空,此处的云层永远变幻莫测,像极了我此时的心情。   过去的事情从我的脑海里翻了出来,在这住的时候沫沫是从来不带钥匙的,后来我决定在窗台放一把,或许某天可以备用,开始时害怕被人拿走,出门后总是提心吊胆,后来发现根本没人会知道,以后她再也没有被锁在门外过。   我问沫沫,“不是有备用钥匙吗?”   沫沫向窗台看了一眼,又摇了摇头,“你走以后我换了锁,我个子矮,够不着那么高的窗台也就懒得放钥匙了。”   我觉得很难受,“锁都换了,是怕我再回来?”   沫沫看着我,而我总觉得她的眼窝太浅,“是啊,你要走了,凭什么还要在这等你?”   我不明白现在的沫沫这么喜欢哭,好像每说一句话都会伤心,梨花带雨的模样,让我又觉得怜惜又觉得心疼。   不能这样,我心里的声音这样告诉自己,两个人好不容易分开,沫沫再也不用带我这个拖油瓶,凭她的能力和资本,跟姜维凯恋爱以至结婚都是她最好的选择,跟着我受苦是我所内疚的事。   “我知道的。”我笑着转身要走,背对着她说,“照顾好自己。”   “樊卡。”沫沫喊我。   我一回头,她把手里的包砸向了我,“你这个坏蛋,你走了就永远别回来了。”   我没有恒心,前一秒决定的事,下一秒就会因为女人的眼泪而改变,我帮她开了锁,屋内还是以前那样的拮据,拿着毛巾给她的脸消肿,“你怎么会去那儿?”   说完这话,然后我们俩大眼瞪小眼地发呆,沫沫突然问了我一句,像是在装傻,“哪儿?”   看着她脸上的巴掌印,我恨不得把那个男人千刀万剐,“那个秃头是谁?”   “我以为你不会问我这些。”沫沫疼得吸冷气,我马上放轻了力度,“他只是我父亲的一个朋友。”   “你父亲有这种朋友?”我疑惑的是沫沫早就和家里断绝了关系,以前就算他父亲来找她,她都不会见面。   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,“前段时间我父亲和姜维凯的生意做成了,在晚宴上认识了这两个人,可是我父亲根本没承认我是他的女儿。”   沫沫叙述这两个人以工作为理由把她约出来,不用说我也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,秃头男人见色起意,沫沫心本不从,在威逼利诱之下动了手。   我的手指捏得咔咔响,我怨沫沫,怨那秃头,更怨姜维凯。   我把毛巾扔在地上,盆里的水早已没了热气,“你为什么要去,老泼皮的花花肠子你还不了解吗?”   “要是可以拒绝,我根本没有去的理由,有些事不去做,想要的生活就永远得不到。”沫沫捡起毛巾,“我……别无选择。”   我越来越不明白沫沫到底在说些什么,她现在总是话里有话,却又什么都不肯明说,之前,沫沫的后妈给她二十万的筹码到底是什么,我也无从知道。   “沫沫,别再折磨我了。”我蹲在她面前,“别总是让我猜了,我猜不透你说什么,也不想猜你的意思,谁都会累的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八卷 似是而非(02)  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,觉得很惊异,我看着她慢慢站起来,“特别讨厌你现在的样子,我们两个走到今天,不仅仅是因为我,你也有问题。”   沫沫问我,“我怎么了?”   我怒不可遏的发泄着气愤,“你总是把话说得那么深奥,我怎么能明白得了?你我虽然没有发生过男女之间的关系,可我好歹是你的男朋友,你总是让我猜你的意思,是想显得你与众不同,还是觉得我悟性很好,真他妈的够了。”我转身摔门出去,她再没有叫我的名字。   她和她父亲之间的事,她和姜维凯之间的事,还有她心里所有的事我都不知道,每次都不明说,只是猜啊猜,这样实在是太累。   我们都一样,只接受得了对方的优点,却受不了彼此的缺点,走了很久才想起没有钥匙,打电话给阿星却正在通话中。   酒吧是没有心思去了,反正已经旷工了,索性破罐子破摔吧。晚饭没有吃饱,那些食品都是生的,腥味中夹杂着调料的辛辣,着实让人受不了,我随便走进一家大排档。   点了几瓶酒和几个小菜,一个人坐在路边桌子上吃喝,在某个不平静的夜晚,梦和现实都选择用泪来谢幕。我抱着酒瓶哭到不能自己,老板远远地看着我,他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。   不顾路人的眼光,我自顾自哭到肝肠寸断,老板有些犹豫但还是走了过来,递给我一张纸巾,“小伙子,没有过不去的坎儿,别想不开。”   我接过纸哽咽着没想说声谢谢,此刻的我是一只没人要的流浪狗,孤零零的无处可去,有家才能算幸福的人却死皮赖脸地赖在杨鸿天家里,这样别说是幸福的人,连人都不算。   很想醉到天荒地老,在我喊了无数次老板以后,老板端来的只是一杯热茶,“小伙子,酒喝多了不好,来喝点热茶祛祛寒气。”我鼻子一酸,体味着身边这个陌生人的温暖。   温暖的家并不是一直依偎在父母的身边,我的母亲也不会让我喝酒,酒喝多了会伤胃,烟抽多了会伤肺,可最起码会让我心里好受一些,无法无天的做事总认为有后悔的余地,而事实上有余地的都长不了记性。   “阿卡一个人吗?”没想到我会碰到这个女人,这像是安排好的剧情一样,不顾我的惊讶,梦茹径直坐在我跟前,我赶紧抹掉眼泪看向别处。   她永远保持着优雅,这个地方会让我觉得配不上她的气质。我不容置疑却是答非所问,“你又怎么会在这?”   停在梦茹身边的轿车已经开走了,这是梦茹的意思,梦茹也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,“你为什么在这,我就为什么在这。”   每个人都有伤心事,但是需要自己疗伤,至于梦茹的伤心事我没资格过问,因为她这种深藏不漏的人是不会说的。   她拿起桌上的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杯酒,然后一仰头,喝了。   我很奇怪身边的女人怎么都这样,做任何事让人捉摸不透,如果她们都像茉莉一样该有多好,大方直接,敢爱敢恨,想要的明确说,讨厌的不掩饰,这样,男人不需动脑子去猜来猜去。  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,女人都是从茉莉变成沫沫和梦茹这样的女人,她们事故,圆滑,老成,细腻,全都是因为经历,这是不可逃避的成长。   我主动的打破两个人的沉默,“梦茹,虽然咱们认识的时间不短,可有关于你的事我都是听阿星说的。”   梦茹淡淡妆容下是一张疲惫的脸,她说,“你想问我什么?”   具体问些什么我也不知道,问这种多管闲事的问题反而会惹祸上身,知道了答案又怎样,除了徒增烦恼根本改变不了事实。   我随便问她,“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呢。”   她愣愣的看着我,思考的样子像是一座浮雕,如果留到很多年以后,一定可以让后人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孤独。   她缓缓说道,“姓秦,秦梦茹,我和妹妹是跟母亲姓,不过大家都习惯了叫我梦茹,每次自我介绍也说自己叫梦茹。”   我点了点头,一个跟母亲姓氏的人,家庭背景都会过于复杂。梦茹的指尖在纸杯上轻划着,“我和妹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的,那年代不比现在,离了婚的女人很难生活下去,后来她选择了跳楼自尽,你要是不问或许我已经忘了她了。”   我接茬道,“你是说你的母亲吗?”   梦茹只是抿嘴一笑,“她把我和妹妹扔给了父亲就不管了,没有办法,谁都要生活,妹妹很任性,跟着一个比她大二十多岁的老男人跑了。我真不理解,那男人有什么好的,长得不好,品格也不行,没有一样我能看得上的,可他就是能让我妹妹为他放弃一切。”   “我恨我的父亲,恨我的母亲,恨我的妹妹,他们都太自私了。”她停下来喝了一口酒,然后一直盯着酒杯,“我的父亲稍好一些,只是爱喝些酒,特别是在所有家人离开以后,酒喝得更凶了。”   梦茹需要一个倾听者,而不是一个安慰她的人,我跟她不熟,和她圈子里的人更不熟,除了阿星我跟她不可能有任何关联,就算知道了她的故事和她的软肋,对于她来说也没有任何的威胁。   梦茹说,“没过多久,我的父亲因喝酒过多,猝死了,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开始出来闯荡,那些年为了生活我什么都干过,好在没有那么倒霉。”   我很不理解她的决定,“你为什么要和你母亲一个姓?”   梦茹冷笑一声,“我要记住她,一辈子都不能原谅她,无论如何都不能,因为所有自尽的人都是自私的,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。”   每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都有一段沧桑的故事,原本梦茹会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生活在父母的关爱下,而她的人生却因为母亲的自私而改变了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八卷 似是而非(03)   我不知道梦茹经历了什么,但是从她满眼的恨意里,我能猜出她的经历一定刻骨铭心,能从一无所有到今天的辉煌,她要遭受了很多折磨和委屈。   梦茹越喝越多,所谓的醉美人应该就是梦茹现在的样子,她看着我说,“阿卡你要记住,千万不要去糊弄一个爱你的女人,女人的直觉很灵,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,那些对我好的对我坏的其实我都很清楚,但有些人认为自己很聪明,我想他们早晚会输在聪明上。”   梦茹愿意跟我说这么多,我只好听着,我问她,“有的人该忘就忘了吧,所谓的念念不忘在自己眼里是爱,在对方眼里是烦,在别人眼里是贱。”我所肯定的过去是黑暗的,未来不一定是光明的,今夜注定无眠,这个城市里有多少人像我们一样。   梦茹每喝一口酒都会说一句话,她笑了,“你这么想就错了,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就不会让她痛苦了,女人的个性都很强,你对她好她就会对你更加得好,一旦认定了你就会拿出真心来对你,就会把什么都给你。”   只有碰到喜欢的人才会变成话痨,碰到不喜欢的人一句话也不想说,我明白过来,梦茹这些话其实是说给她自己听的,或者说给一个她在乎的人听的,但她这些话都与我无关。   我斗胆问了一句,“那你和阿星在一起……”   梦茹想也没想干脆的说,“各有所需,阿星要钱,我要安慰,你会认为我们两个人是奸夫□□,没错,可我活着不是活给别人看的,别人觉得好,但我过的不舒服,这又是何苦呢?”   我和梦茹不再说话,而是一直喝着酒,现在她应该比我伤心,怎么说怎么做都是她说了算。   梦茹的酒量很好,我早已醉意熏熏,她还是面不改色,这位阿星喜欢的女人,她背后经历无数挫折和冷眼,越成功越容易忘记伤口有多疼,世间百态,人情淡漠,没人会关心她付出了多少努力,受挫的过程有多难受,所以梦茹从不想试图在别人身上寻求同情,我想连阿星都不会知道。   直到老板为难地过来说要收摊了我们才起身,我陪着梦茹沿着马路走了一段。   谁陪着谁都一样,我听了别人的故事,忘了自己的忧愁,像梦茹一样每一种创伤都是一种成熟,而每一种成熟都是一种沧桑,梦茹的这个经历告诉我,人在年轻时必须经历很多事,换个角度去看待生活,把有些东西当做是人生过程的历练。   伤心的人在一起不一定都是伤心,也可能是互相疗伤,只不过这些都是无意为之。临走前梦茹说谢谢陪她喝酒,我一笑而过,正像她说的,人都是自私的,高冷的夜晚,灯光刺穿着夜雾,谁都需要有人陪伴。   我整理了下心情,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,趴在梦茹耳边说了一句,“我哭的事儿千万别告诉阿星,阿星一旦知道了,全人类都知道了。”   梦茹笑了,那种温暖亲切的笑容让人觉得很安心,“放心,我们都是一样的人。”   车开走了,我就戳在那儿,看着早已扬尘极目的车子发呆,我在心里嘀咕:秦梦茹,秦梦影……   不将就,不妥协,不服输,我们都想这样活着。在越来越刺骨的寒风中,我后知后觉新的一年快要到了,尽管日历上早就翻过了一月一日,但是人们还是执着于自己的新年。   我独自走在空旷的马路上,路灯淡黄色的光撒在地上,夜空中没有一点儿光亮,身边偶尔也有车经过,也只是一瞬间,一抬眼它就驶得很远。   一粒雪花顺着风飘来,落在我脖子里,我抬头看去,雪花在天空接踵而至,细小的雪花撒落在我的身上落在地上,全都转瞬即逝。   我伸出手想接住飘落的雪花,雪花落在我手里,一触就化,我忽然意识到美好的事物很难留住,刻意为之只会两败俱伤。   在深冬的夜里,我艰难地迈着步子,朝着和沫沫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,走到家的时候,天已经蒙蒙亮了,因为下雪的原因,我感觉四周一片寂静。   雪越下越大,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的身上和鞋上都落满了雪,坐在门口抖擞着身上,然后开始抽烟。我并不太喜欢烟的味道,很多人欲罢不能,我却是用来排遣无聊,打发时光。   不知在门口待了多久,早起的人经过这里,带着不详之兆感冷漠的地看着我,生怕我会做出坏事来。杨鸿天骑着他那电动车在薄雪地里小心翼翼走着,速度很慢但必须忍耐,因为他宁可饿死也不想摔死,等了好久,他才骑到我身边。   我扶着杨鸿天推给我的车说,“以你这速度王八都看不起你。”   而他用力地拍着大腿上的雪,龇牙咧嘴地扶着腰,“冻死了,回来的路上没觉得下雪,车骑的太快,差点没摔死我。”   “是不是被青春撞了一下腰。”我被胖子的表情逗笑,“走吧,先去吃饭,吃饭不积极,脑子有问题。”   杨鸿天从怀里掏出一把锁来把车锁住,我看着那辆快锈住的车说,“等咱们发了工资换一辆吧。”   杨鸿天说,“你要换就换,我的钱得存着娶媳妇儿。”关于这一点,杨鸿天显得比谁都正经。   我开始觉得好笑,“哪儿来的媳妇儿。”   杨鸿天说,“等我存钱存够了能养活了,就有啦。”   如果真的准备好了,就会实现吗,这是难以确定的问题,我时常无数遍问自己,如果什么事都准备好了,那我看不到意外收获,也没有成就感。  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,两个人缩着脑袋扎在冒着热气的豆浆碗里,这里的油条让人感到很幸福。这些和路边摊比起来已经算是高级餐厅,相对于坐在路边吹冷风,杨鸿天更愿意坐在有暖气的房里吃着贵一倍的豆浆油条。   我问他,“不是要存钱娶媳妇儿吗,这点苦都受不了啊?”   杨鸿天怕冷,所以他把羽绒服套上了,肿的像个粽子。“小钱都省,你还是不是个男人。”他一脸嫌弃地看着我,总是有让我语塞的理由,我只好默默低着头吃早饭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八卷 似是而非(04)   两个大男人一脸的厌烦,顶着重重的黑眼圈,打着很不绅士的呵欠含着泪花往家走,早起锻炼的老人互相打着招呼,我很想知道我老了又会怎样,还会和满脸皱纹的阿星一起喝酒聊女人吗。   以后的事没人知道,回到家里,杨鸿天倒床就睡,不一会儿鼾声四起,我很困脑袋也很重,眼睛不想睁开,可辗转在床上就是睡不着,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些什么,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,是我现在的生活过于空白,还是我内心过于空虚,我到底怎么了?   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变暗,我才慢慢睡去。仿佛刚刚闭上眼睛,杨鸿天就来喊我了,“阿卡兄弟,别睡了。”他不停地摇着我的头,我却死活不愿意睁开眼睛。   杨鸿天用勺子狠刮着锅底,“卡弟,醒醒,”那种不堪入耳的声音一旦入了耳,便会刺炸人的脑仁儿。   我闭着眼睛大骂,“你这样烦不烦啊。”   杨鸿天无所谓的说,“没事啊,刮到锅漏了再说。”他又开始刮锅。   这烦躁的动静再也坚持不下去了,我猛然睁开眼睛,推开杨鸿天的那张大脸,“你想干什么!”   他那样毫无前兆的大叫让我呛着,“上班儿啦。”我忍着咳嗽沉默地看着他。   杨鸿天把铁锅随手一扔走进了洗手间,我看了看时间,距离上班的时间还早,倒头又开始睡。   杨鸿天边刷牙边说,我都能想象到泡沫在他嘴里横飞的情形,“你是不是忘了,马驰说要在酒吧搞活动,今天我们要去布置。”   好不容易挣扎起来,脑袋反而更疼了,洗了一把脸跟着杨鸿天出发了,到酒吧时其他员工已经开始布置了,马驰正在指挥着姬功张贴壁画,姬功的个头不高,即使站在凳子上也达不到马驰满意的要求。   看我们走进来,马驰开始招手,“卡子,你来一下。”   我迈着沉重的脚步朝他走去,“老板,有什么吩咐。”   “见外了不是,叫马驰就行了。”他那翘着兰花指的手突然伸向我的头,我下意识往后一退,他的手扑了个空。   他尴尬地看着我有些生气,“你这小子,我就看看你还发不发烧,躲我干什么呀?”   一旦沾了罪孽就无法洗净,作为一个男人,这一皱眉一跺脚的姿态真是妩媚还带着风骚,我强忍着呕吐的感觉咧出笑容,“感冒了得离你远一点,我担心传染给你。”我无精打采的样子就是一个有病的人。   “没事,今天还不舒服就回家歇歇,我可是个开明的老板。”看到马驰放下手,我轻轻松了口气。   我说,“还能坚持,现在就去工作。”   我准备离开却又被他叫住,“别走,你来帮姬功把壁画贴上。”马驰指着姬功,表示很没用。   姬功拉着长脸从桌子上跳下来,把手里的壁画递给我,我慢慢爬上去,看着马驰随手指了一个位置,“贴这儿好吗?”   “对对对,就贴这儿,”马驰激动的很夸张,“这就是我想要的位置。”   我轻松贴好,马驰不停的夸奖,我悄悄看了一眼姬功,他的脸变得很绿。   酒吧里乱七八糟的贴画和模具摆放的很不协调,我指挥着胖子开始干苦力,他也忙得满头大汗,等榨干了我的灵感,整个酒吧终于有点模样了。   马驰满意地走过来拍我的肩膀,“行啊卡子,干得不错,什么学历毕业啊。”   我向他解释以前上过大学,马驰几乎不敢相信,“我这里可从来没招过大学生,你一来简直提高了我们酒吧整体水平。”   我笑了笑,并没有因此而高兴,如果我有别的选择,我肯定不会来这里工作。   还没到十点,酒吧热闹起来,众人穿着节日鬼服走进酒吧,我并不喜欢西方节日,作为出生在传统大院的孩子,我更喜欢一堆人围在一起放烟花。   这就是阿星时刻戏谑我的理由,说我太落后,我倒觉得这是一种情怀,走不一样的路,欣赏的风景也与众不同。   杨鸿天拉着我吩咐道,“你站在柜台外和我聊天,我来卖酒。”   我上下打量杨鸿天,“你来卖就有人买吗?”   杨鸿天有些着急,“我的意思是说你当托儿。”   我了然点头,一般的女人相对比较单纯,站在她们跟前随便说两句甜言蜜语,她们就会买酒,一晚上下来,我和胖子赚了不少。   一直以来觉得我是幸运的,不管做什么都是顺风顺水,就在这天晚上,我的命运发生了改变。   杨鸿天给人试酒的时候,不小心洒在了土豪的身上,既然事情发生了,杨鸿天只好点头道歉,他把腰哈到一个一般人绝哈不到的程度,而土豪身上的金链子晃了晃,抬手给了杨鸿天一巴掌,“没长眼睛啊你?”   这个土豪大概四五十岁,很凶,很猛,一手闪眼的钻石戒指展示了他的地位,“老子的衣服你赔得起吗?”   杨鸿天捂着脸,愤怒地看着他,“你怎么还打人?”   土豪瞪着眼睛又准备抬手,我一把抓住他的手,“大哥,有话好说。”   杨鸿天看我拦住土豪男,担心事情会更大,“卡弟,你终于出现了。”   怕他再出岔子,我赶紧把他推开,“天哥你先过去,有事我来解决。”杨鸿天的暴脾气一上来,站在原地就是他妈的不肯走。   土豪看着杨鸿天的模样,原本放下的手又抬了起来,“哟,看你这熊样,要雄起了是吧?”   我陪笑道,“大哥别生气,都是自家兄弟。”我在背后伸出一只手给杨鸿天打手势。   杨鸿天喘着粗气转身要走,土豪身边的几个人却把杨鸿天围住了。   土豪不依不饶地说,“不给爷磕头道歉就想走?”   杨鸿天想冲上来却被我拦住,“别欺人太甚啊。”   我沉默了一会儿想要组织词汇,这不是我想象的对话方式,我拉住他手脖子用力一扭,把他推倒在地,“道歉就快点,别给几位大哥找麻烦。”   杨鸿天不可思议地看着我,而我对他使眼色:别闹事儿啊,快道歉。   “看你小子骨头挺硬,今天哥几个给你松松骨。”几个土豪把手关节掰的“咔咔”作响,其中一个还对着我们用手指在颈下划过,吐出了舌头做出千奇百怪的死相,看的杨鸿天直瞪眼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八卷 似是而非(05)   如果这么僵持下去,吃亏的只会是我和杨鸿天,我随手拿起桌上的酒,“大哥,不如这样吧,我代兄弟向您道歉行吗?”   土豪看着我手里的酒转了转眼珠,“把这瓶酒喝下去,我就不计较了。”   我拿起酒瓶,一口气喝光了酒。   “那怎么行,只喝一瓶酒我解不了气啊。”他笑得不怀好意的说出了想法,“起码再喝四瓶。”   看着身边的人开始起哄,我舔了舔嘴唇,而杨鸿天一副发木的表情,“不行就别玩命啦卡弟,这些都够你洗澡了。”   我觉得自己已经有点儿打晃了,这五瓶酒喝下去,不死也会半残,看着对面狡黠与恶劣并存的表情,我深吸了一口气没再回头,“天哥,记得把我送到医院。”   四瓶白酒已经摆在了桌子上,我说,“记住你说的啊。”拿起酒时杨鸿天还在发呆,杨鸿天已经不再阻止,开始往下灌时根本不能喘气,眼泪是呛出来的,汗是辣出来的,众生百态,此时无声,齐刷刷的瞪着我这个即将要喝死的青年。   漫长的仿佛过了一个世纪,酒还在顺着我的喉咙往下沉,烈酒下喉的咕咚声不由的让我头皮发炸,烈火一样的感觉一波接一波的烧进我的鼻腔。   放下最后一瓶酒,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颠倒,那帮家伙要回了他们想要的尊严,我争回了我的朋友,我听见杨鸿天一直喊我的名字,我却没有力气回答,闭上眼睛的感觉很舒服。   在睡梦里,一直喊我的名字的人成了沫沫,她拼命拉我的手要我醒来,沫沫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梦见她,怎会轻易醒来,这个梦长了点儿,长得足够让我学会沉默。   我听到有人一遍遍的唤我,“阿卡,阿卡。”这样称呼我的人除了阿星就是沫沫,不管是谁我都不想见,我听到有人在说话,说了什么我分辨不出来。   在我的意识里我被人推擞着,黄昊升死拖烂拽的把沫沫拉进了那间破屋,我开始不停地惊叫,吼骂,那叫声吓到了我自己,吓到了所有人,我猛坐了起来死掐着推我的人,然后我在笑声中清醒。   沫沫、阿星、茉莉看着我,我手上还死死掐着杨鸿天的脖子,连吓带掐,或许是他看到我狰狞的表情而脸色惨白,我讪讪地放开了他,杨鸿天摸了摸自己的脖子,压抑着咳了两声。   随着失去意识,梦也断了。除了我自己,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昏迷,直到三天后醒来,我发现身边围满了人,当然还有被我掐过喉头的杨鸿天,我倒头躺在病床上。   阿星抓着我的手,眼眶红红的,我被他的样子吓到了,当初被人追杀饿的快要死也没见他这样过。   杨鸿天坐在床边,看见我醒来,立马激动地站起来大喊着医生,跑出去了。   我看着阿星,“怎么了,不就是酒喝多了,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。”   阿星逃避我的目光,低着头像看不见我一样,“阿卡,你就是挺不住也要挺。”   我疑惑地看向阿星,他的肩膀却在抖动,不知道那是笑还是哭,但他的腔调是悲伤的,“你想吃什么就跟我说,我一定尽我所能,”他停顿了下,然后一字一句地补充了最后的一句,“帮你实现最后一个愿望。”   我被阿星的话吓到,脑子里一片空白,从现在开始耳鸣,我要死了吗?我还年轻,生命刚刚开始还没能挣到大钱,还没娶到沫沫……可这是不是误诊了,我要去见沫沫。   我掀开被子准备下床,这时沫沫和茉莉拿着保温杯进来了,“阿卡,别动。”   我愣在床上听从了沫沫的话,她放下保温杯跑过来为我盖好被子,转头责怪阿星,“不是说照顾好阿卡的吗?”   阿星仍旧低着头,肩膀抖动的更厉害了,沫沫瘦了很多,原本就显小的瓜子脸现在更尖了,黑眼圈也很很明显。   这是除了在畜生村以后的又一次憔悴,茉莉蹭蹭阿星的脚,“你都说了什么,卡哥的眼神怎么会这么呆滞?”   我从茉莉的眼里看到自己面色苍白,医生跟着杨鸿天走了进来,检查了我的舌苔和眼球然后对众人说,“可以出院了,切记不要吃刺激性食物,特别是不能喝酒。”   医生环顾一周,又略带责备的看我一眼,“小伙子,有什么想不开的事也别喝那么多酒,小心肝硬化。”说完,医生摇头叹气地走了。   杨鸿天也跟出去了,“我先去办理出院手续。”   我确信阿星肩膀抖动不是悲伤而是在憋笑,我随手拿起床边的香蕉皮丢去。阿星终于厚颜无耻地看着我,捂着肚子笑出了声,“阿卡睡觉的姿势跟死了一样,每次看见你我都有些莫名的悲伤。”   茉莉帮着沫沫收拾着东西,“昏迷了三天,沫沫姐守了三天,谁最心疼谁知道。”沫沫一直低着头不说话,那完全是心不在焉,她打开保温杯,里边还冒着热气。   沫沫把杯子里的粥倒进了碗里,然后坐在我的身边,小心翼翼的把它吹凉,“把蔬菜粥喝了吧,刚醒来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。”   我盯着阿星和茉莉使眼色,阿星领会我的意思,他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提溜着茉莉出去了,紧接着传来一阵茉莉的巴掌声,殴打声,还有阿星的叫唤声。   沫沫只是看碗却不看我,“没那么烫了,赶紧吃吧。”   我举起输液后的右手,可怜巴巴的装作声嘶力竭,“实在是做不到啊。”   她指了指我的左手,“那只手呢。”   我把手藏进被子里一点都不嗑巴地说,“这只手也不行。”   沫沫摇摇头端起碗来,“张嘴。”   我目瞪口呆,乖乖张嘴,她往我嘴里连续塞了几口粥,把我烫的直吸溜。沫沫看着我的样子觉得好笑,“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喝这么多酒。”   “这是要谋杀啊。”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,沫沫的脸色瞬间变了色,她的笑容僵住了。   我赶紧解释,“酒精中毒了,脑子也不灵了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八卷 似是而非(06)   我不敢再说话,任由沫沫一口口地给我喂粥,她认真地看着我,“别在傻了,大家都很担心你知道吗,医生说再晚一分肯定有生命危险!”   我笑笑,“医生都会这么说,这样才好让你欠他们人情。”   沫沫不高兴的说,“闭嘴吧你。”   这时杨鸿天推门进来,看到屋里气氛不对,立马转身准备出去,却被沫沫叫住了,“天哥等等,阿卡交给你了。”   杨鸿天显得特别心虚,“这不照顾挺好的吗。”   沫沫走出去没有回头,我知道她在生气,照顾不好自己的人总是让人担心。杨鸿天呼出一口气,扭捏地走过来,“弟妹这是怎么了?”   我摇了摇头疑惑,“没事,我能出院了吧?”   茉莉没有跟着沫沫离开,而要跟着我们一起回家,看到我和杨鸿天的房间,她会骂我们跟睡在猪窝里一样。   但是她的样子很可爱,以前总认为茉莉还是个小孩子,可当她忙活出一桌子菜时,我们都惊呆了。   病人的好处就是可以什么都不用做,杨鸿天形影不离的跟着茉莉忙前忙后,汗如雨滴,直到几人围在桌前,看着丰盛的菜系赞不绝口。   “跟屎一样难吃。”阿星刚说完就闭了嘴,这是他最尴尬的一次口误。   茉莉一听笑开了花,“做我男朋友,你可以天天吃到好吃的。”   听茉莉这么露骨的表白,阿星怂了,“赶紧吃吧,吃你做的饭还把自己搭上,真不值。”   见阿星这样,茉莉并不在意,“我还会洗衣,还会给你生小孩,你就一点儿也不心动吗?”   我一口饭喷出来,“生小孩儿,你自己不就是个小孩儿吗。”   杨鸿天一边给我倒水一边说,“妹子,海星不心动是因为他没眼光,其实我特需要一个你这样的姑娘。”   茉莉白了杨鸿天一眼,“你走开,我的选择永远只有阿星。”   阿星狼吞虎咽的模样,让人觉得下一秒就要噎死,茉莉则悠然自得趴在桌上看着阿星,嘴里絮絮叨叨,不知在嘟囔些什么,“其实,我不介意你选择一个老女人。”   阿星木然停住了,杨鸿天说,“你们俩现在分手还来得及,我不嫌弃你,跟了我一样让你吃香的喝辣的。”   “我还有事先走了。”阿星放下碗抢过我手里的水杯喝一口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   看着阿星落荒而逃,茉莉得意的说,“哼,跟我斗,老女人怎么了。”说完这句,她脸上笑容暴露出一丝落寞。   有时爱情就是你疯我傻,明明就是心知肚明却还是不承认,我相信阿星对茉莉会心动,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心在哪里,当局者是最后一个才明白的人,而茉莉不知道阿星真正需要的是什么。   杨鸿天说要送茉莉离开,茉莉拒绝了,说一个人可以走。杨鸿天砸着嘴装作不在乎,“阿卡兄弟人缘不错,一生病他们都急了,特别是沫沫。”   一听到沫沫,我心里些许的激动,“她怎么了?”   杨鸿天望着天花板,像是在回想当时的情形,“你醉过去以后,我和马驰还没把你送去医院,阿星就带着她俩来了,沫沫一来就哭,可是你呢不争气的烂醉如泥,看上去就跟死了一样,这几天人家沫沫一直守着你,不吃也不喝,每天回去给你熬些汤,医生不让喝的她就倒掉,回家重新给你熬粥,送过来也没用,只是希望你醒来第一口吃到而已。”   我能想到沫沫焦急的样子,杨鸿天问我,“她是你女朋友吧?”   我纠正道,“只是前女友。”   杨鸿天说,“行啦,别看我粗人一个,可我能看出来,你们两个都特别在意对方,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呢?”   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,相爱的人总是喜欢互相折磨,折磨累了,就没有了走下去的力气。   对于我住院这件事,杨鸿天感到很抱歉,什么事都不让我做,恨不得连厕所都帮我上了。我忍受不了他的这个样子,在我困难的时给我一个家,给我关怀,帮他摆平这件事也是我心甘情愿。   杨鸿天还想说些什么,“我就是想帮你做点什么,那天……”   我打断了他,“天哥,给我煮碗面吧,吃了面你就不再欠我了。”   杨鸿天感动的在面里多加了两个鸡蛋,这件所谓的“壮举”让我在酒吧出了名,但没人觉得这是一件好事,只知道我为朋友喝进了医院,并且得罪了一个有钱人,在场的人都学会了一个道理: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千万别用人情。   这并不影响马驰对我的赞赏,他说从我的身上看到了他当年的影子。尽管我不理解为什么这么说,无论是从性格还是性取向,我都和他都不同,既然老板开了口我就得答应,因为他给我升了职加了薪。   我的设计误打误撞,节日当晚引来很多人,酒吧的收入增加十几倍,马驰仁慈的把这些都归功于我。他扬起兰花指的手,“卡子,我没看错人。”   然后他给我讲当晚昏迷后的场面,众人好奇心重,爱凑热闹围了过来,他说杨鸿天得罪的那个土豪还算说话算数,再也没来找麻烦。   升职后的我开始主管酒吧营销工作,对于这个职务我完全没有信心,虽然混了很久,但没有经验是硬伤,最不高兴的人一定是姬功,他跟着马驰少说也有五年,却让我一个新人抢了功劳。   我不介意他对我的不满,如果换位思考我也会生气,弄巧成拙在我这里变成了弄拙成巧。   “看你这春风得意的狗腿样儿,你得感谢感谢我。”杨鸿天抢过马驰给我发的奖金,“不多不少,这月你的房租够了。”   我咬牙切齿的说,“简直禽兽不如,我在高处的时候你才知道我是谁,我坠落的时候我才知道你是谁。”   他数完钱塞进自己的口袋里,“你攒钱没有用,我可要存着娶媳妇儿。”   是福是祸我都逃不过,杨鸿天并没有跟着我一起享福,犟脾气让他赔了酒钱,对于不能为酒吧带来利益的人,马驰从不手软。   杨鸿天惹出的锅,等于一个月的工作白做,“那酒那么贵你都敢喝,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。”   从陌生到熟悉需要很长的时间,而从熟悉到陌生却很简单,有些人想想就好,因为在想他的时候会发现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八卷 似是而非(07)   朱娣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女人,想见我时她就会出现,更令人奇怪的是她总能在新地方遇见我。熟悉了这个规律,我不会再觉得惊讶,我想应该是她欠我一个经历。   我说,“这不巧了吗。”   朱娣对着身边的小男生嘀咕了几句,然后走到我身边,扯着我身上的衣服,“人模狗样。”   “怎么说话呢?”看着躲到一边的小鲜肉,我不由的有些好奇,“老牛吃嫩草?”   朱娣推了我一把,“你又是怎么说话呢,别以为你看不上的就没人要。”   朱娣带着怒气准备离开,我觉得莫名其妙,她这样的女人要身材有身材,要长相有长相,作为男人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,可是这并不代表每个男人都必须要喜欢,所以说喜欢一个人不一定因为身材和长相,相比之下我在意的是感觉。   杨鸿天从厕所出来时,我有意挡住他的视线,如果看到自己心仪的女孩和其他男人搞暧昧,换谁都接受不了,好在他在意的是自己的肚子,现在他饿的厉害。   自从我醉酒住院以后,阿星每天都会来一起吃晚饭,他带着我们到处挥霍,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时间,而且不同的是他每次都带着茉莉,但对她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。   这次阿星买了海鲜,出生在山村的茉莉从来没有做过海鲜,照着食谱捯饬出菜的样子虽然不太好看,但是味道却是出人意料,杨鸿天并不是因为贪吃而多吃几口,而是在意茉莉的手艺,大虾没少吃,脂肪再厚的肚子也受不了。   杨鸿天请假打车回了家,他走的时候三令五申要我把电动车骑回去,临近两点酒吧才收工,我觉得升官的好处就是可以偷懒,本想眯一会儿,却在员工通道拐弯处看到了朱娣。   她坐在地上把头耷拉的很低,看起来像是喝醉了,我看看四周并没看见和她一起的人,我只好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,“这是怎么了?”   朱娣抬头看见是我,脸上的妆都哭花了,“阿卡!”   我蹲在她面前,“嗯,是我。”   她抱着我的脖子,把头贴在我的肩膀上,尽管和她的肢体接触不是头一次了,但我此时依旧不知所措。   我搀她起来说,“有什么事慢慢说,哭没有用。”她的手一直搂着我的肩膀不肯松开。   “阿卡!”她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,我不得不搀着她走进员工休息室。   这个休息室原本是姬功的,偶尔马驰也会进来,我知道姬功在下班前绝对不会进来,比起我这样的油子来他是最遵守规章制度的一个,敬业的精神值得这里的每一个人学习。   马驰整晚都没有出现,我把朱娣安置在这里是最好的决定,免得引起没必要的误会。朱娣坐在沙发上抱着我的手一直不肯放,我觉得这样的情形过于暧昧,赶紧安慰她,“听话,我去给你倒点水。”   我掰开朱娣的手,给她倒了一杯水,朱娣没有接只是看着我,“不是说要听我的故事吗,我讲给你听。”   我放下水杯,坐在离她不远的对面,“如果你心里好受些的话,就讲出来。”   自揭伤疤需要很大的勇气,朱娣把手慢慢伸向我的脸,我没有闪躲,因为她此时的眼神悲伤又绝望。朱娣深情的说,“其实,你和他一点儿也不像,可是你的笑容很像,你一笑就让我想起他。”   我问了句多余的话,“是你前男友吧?”能让她有这样的表情,她们两人的故事一定是难忘的。   “是未婚夫。”朱娣从脖子里取出一条项链,上面挂着一个戒指,“本来我们已经打算结婚了,可是他走了。”   我问,“他去哪儿了?”   “走了,就是死了。”朱娣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冷静得可怕,“自杀的。”   朱娣诅咒着某一个人,骂出天打雷劈这样的狠话,我惊魂不定,显然没有帮她的修为,安慰了她之后,我继续设想着她阴阳殊途的男朋友模样。   这个世界最不缺少的就是悲剧,朱娣属于比较主动的女生,仗着长得漂亮而且有钱,提出的要求也是刁蛮任性,遇到喜欢的人肯定不会放过。   本来朱娣幸运的抢走了别人的男朋友,就在两个人商量着结婚的时候,男朋友对她说根本忘不了前女友,后来人就失踪了。   后来朱娣听人说男朋友尸体被埋在一个村子里,可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,又听人说被人烧掉了尸体,骨灰撒在了早已不存在了的粪坑里。   那段时间朱娣一直在尝试自杀,她说抢别人的男朋友不是一件好事,虽然强扭的瓜不甜但是很解渴,就算幸福也是自己一个人幸福,这是自私的表现。   后来朱娣一直没死成,一次次的被父母开导后患上了轻度的抑郁症,有时会情绪失控。朱娣说,“你知道吗?第一次看见你,我总以为他回来了,你对我腼腆的笑,我就知道他回来了。”   我的设想已经濒临绝境,点起一支烟,担心她所说的人是不是姓黄,如果朱娣说我像黄昊升,这也许就是沫沫愿意跟我在一起的答案,因为她们任何一个人看到了我,都说像黄昊升。   朱娣收起戒指说,“虽然我清醒的知道你并不是他,但你还是和他一样,你爱的人不是我,你勉强的样子很不温柔,连说话也不温柔,甚至不愿意多看我一眼。”   室外的声音很是嘈杂,朱娣突然抱着我,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,我恨我弄不清楚对你的感觉。”   从另一个人身上发现所挚爱的人的影子,这样的错觉值得理解,但朱娣心里绝对不是我,沫沫和朱娣想的是一样的。   我轻拍着朱娣的后背,轻声安慰她,“我明白。”   她抬头看着我,那绝对是六神无主的脸,“你不明白,我也不明白。”   我永远不知道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,我安慰的每句话都是错的,因为我不是她想看到的那个人,只是很像罢了。   我问了句,“什么?”   “你就是不明白。”朱娣不会告诉我,也不清楚她到底把我当成了未婚夫,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喜欢上了我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八卷 似是而非(08)   朱娣并不是让人讨厌的女孩,她看起来甚至很有魅力,尽管她的性情让人捉摸不定,但这并不影响她的资本。   “哧啦——”窗户被推开了,朱娣紧张的抽回抱我的手,我惊骇的回头看见姬功正趴在窗口,他用同样惊讶的表情看着我俩,以姬功的身高和窗户位置来看,他像是站在了板凳或椅子上。   “哟,老板也来啦。”我站起身子,冲着姬功身后看不见的地方问好。   姬功被我突然的问好吓到了,他快速的转身想看个究竟,但是没站稳,以一声扑通倒地声作为收场,我听了一会儿窗外的动静,想象着一个捂着肚子的矮个儿哀怨地离开。   但是并没有,姬功很快变了脸跑到门口,指着我发怒的样子像是我割走了他的肾,“你,出来一下。”说完,他关门出去了。   “我出去一下。”我把朱娣的身子扶正,转身出去找姬功。   姬功站在走廊的尽头边抽烟边等我,见我过来立刻递来一根烟,我摆手拒绝,“嗓子疼,不抽了。”   他收起了烟,阴阳怪气地说我不该带着女人进休息室,我懒得和他解释,这点破事用不着要我出来,我只能敷衍的点头,“没事的话,我先走了。”   姬功并不看我,“站住,这事儿明天我得告诉老板,我也是为了你好。”   姬功因为我升职的事儿耿耿于怀,所以一旦捉到我的过失一定会告诉马驰,我保证这种小报告比撤了我的职更让人愤怒,从那一瞬间,我觉得这个人的情商确实不高,这种事告诉马驰会被觉得他小肚鸡肠。   “随便你。”我扭头就走,小人让人心烦。   我带着朱娣离开,“我们去哪儿?”她疑惑问我。   不管去哪儿,能离开这就好,零下十几度的夜晚确实让人吃不消,此时,除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和酒店,其他的门市都紧闭着。   我问朱娣,“我送你回家吧?”   她摇摇头,“我不想回家。”   我又问,“那你以前一般会去哪儿?”   她指了指酒吧和隔壁的宾馆,酒吧我是不会去的,拉着她走进一家宾馆给她开了一间房,把朱娣送进房间说,“好好休息,不要胡思乱想。”   “明天早上,能来陪我吃早点吗?”她可怜兮兮地问我,“就当满足我一个要求。”   我点了点头没有回答,“晚安。”轻轻关上门,我在想要不要回家睡觉。   到酒店大厅时,前台小妹喊住我,“帅哥,去哪儿啊?”   我莫名其妙地回头,前台小妹对着我挤眉弄眼,我好奇走过去,她从前台后拿出一个盒子,“咱宾馆就有卖的。”   我笑了笑,大步走出酒店,现在时间还早,决定回家一趟。先到酒吧骑上电动车,然后经过小区门口,保安盘问我半天就是不让我进。   站在门口给杨鸿天打了电话,直到第三个电话才把他叫醒,“给我开门。”   等我回去的时候,全身已经冻僵了,“你就不能给我配把钥匙。”杨鸿天没有说话,迷迷糊糊的继续睡觉去了。   闹铃把我吵醒,我把杨鸿天吵醒,他揉着眼睛见我手忙脚乱地煎了十二个鸡蛋,立刻精神了好多,骂我是个败家的玩意。   我找了两个空饭盒,小心翼翼地把煎蛋装了进去,杨鸿天说,“吃个饭用的着装饭盒吗?”   我拨开杨鸿天伸过来的手,“一边儿去,这不是给你的。”   杨鸿天哭丧着脸哇哇大叫,“我自作多情了吗?”   到了宾馆,天已大亮,过了很久我才敲开朱娣的房门,看到我来竟然有些惊奇,“你怎么来了?”   我把早点递给她,“不是你让我来的吗,我来满足你的要求。”   她还是疑惑,我看着她装作委屈的说,“你该不会已经忘了昨晚对我做的事吧,你说了要对我负责的。”   她不停地揉着太阳穴,“我昨晚是不是又耍酒疯了?”   我摆摆手,“耍酒疯不害怕,怕的是好事没记住,伤心事忘不掉,我只希望你的记忆从新开始。”   记忆是最不可信的东西,发生过的事情长年累月下来,大多变得模糊了,就算它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时间久了也会渐渐消逝。为了记住一些事情,我总是拼命回想,就怕有一天一觉醒来什么都记不住了。   吃过早饭以后,朱娣让我送她回家,我答应了这个要求,她的惊喜溢于言表。   在酒店前台退房的时候,朱娣发现自己包忘在了房间里,我开始无奈叹气,“女人就是大马哈,没脑子真是麻烦。”   朱娣看起来才是真的着急,“你别急,我马上去拿。”   “还是我去吧。”我坐了电梯回房帮她拿了包,我也为自己的改变感到惊讶,或许这是同情。   很多事情都没有原因,我拿着包走出来,对面的房客也刚好走出来,“好了没有?”   如果这不是熟悉的声音,我根本不会抬头看,那声音的主人是姜维凯,这世界太小了,在这种小地方也能碰见他。   “来了。”这一声更让我觉得石破天惊。   我看着沫沫从里面走出来,她脸上还带着笑容,果然应了那句话,日久了也就生了情,我的心开始剧烈跳动,姜维凯在我的幻想里已经被打断了腿。   尽管我和沫沫分手的时候给了自己无数的假设,可两个人从同一个房间里走出来,我的心已被烧的焦脆。   现在跳到黄河也洗不清,甚至沫沫在我眼里不会再有清白,我原本舍不得去碰的女人却来和别人来开房,我原本千辛万苦追求的真爱却成了别人的女友,一想到这个女人被十多个无所事事的人伺候过,我就开始心痛。   姜维凯看见了我,他的眼神里除了不屑就是鄙夷,我有打他的勇气可没有抬手的力气,在他的眼里,看到的只是一只想要活撕人的穷狗,但不觉得我是一个具有威胁性的对象,所以他眼光开始变得漠视,他和我错肩而过,实际上我已经把自己像壁画一样贴在了墙上,然后准备用让人目眩的速度奔跑,迅速消失在这里。   姜维凯因为那天的情形而怒视着我,“又是这个穷屌丝!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八卷 似是而非(09)   我努力的弯起我的嘴角,以至于尽量表现的平淡一些,沫沫一直站在原地没有说话,哪怕现在她张口解释一句也会让我好受一些,可是她没有。  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沫沫,“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,一个是阳光,再个就是人心。”   这不是讥讽,而是泄愤,我从一个渣男开始改变,想变成那个守护她的男人,还没等到我变成,她就背叛了曾经心照不宣的爱情公式。   理解我心情的还有朱娣,她走过来看着我,“阿卡,这么久不下楼在这做什么。”   朱娣的余光里有沫沫,虽然表情很淡定,但我能看出来她是自豪的,沫沫的情敌就在眼前,她永远想不到把她身边男人抢走的人依然是朱娣,而我所想不到的是愿意跟我在一起的女人,都是黄昊升睡过的女人。   朱娣抱着我的胳膊,无视他们两个人的存在,“走吧,你答应送我回家的。”朱娣的语气里满是暧昧,撒娇的语气像是发脾气的小女孩。   沫沫用她沙哑着嗓音开始对我嘲笑,“你不也一样嘛。”   我带着报复的心理搂住朱娣的腰,“走了,我们回家咯。”   朱娣配合地任由我搂着,在我脸上亲了一口,“我们好幸福呀!”我明白了朱娣对沫沫的挑衅来自以往的经历。   我走是因为不想看她的表情,我一直想伤害沫沫,现在终于做到了,但我不想看,因为很难看。   虽然这一切我不想再有任何关系,但我能幻想出沫沫在我背后的祝福:阿卡,你离开以后,不管到哪里我看到的都是你,没有我以后你会过的很好,没有我以后她能比我更心疼你,没有我以后她可以好好照顾你。   跟着朱娣走的只是我的身体,我的心还漂浮在沫沫那里,直到回了朱娣的家,我才回过神来。   朱娣把女佣人打发走,她此时不化妆的模样,清纯的像是大学里的学妹,“你们已经分手了,她和谁在一起都和你没有关系。”朱娣残忍地拆穿我一直不肯面对的现实。   我痛苦地抱住头蹲下身子,“我知道。”   朱娣搂着从不愿接近的我,开始摇晃,以至于让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牙床在撞得发响,她说,“女人都是很感性的,你不理我,我不会多说一句,你讽刺我,我只会一笑而过,你若爱我,我会加倍的付出,所以你根本不用拒绝我,这些你都懂吗。”   她看着我,用额头顶着我的额头,那是我从未想见过的亲昵举动,我木讷的闭上眼睛。   我知道气氛不一样了,整个房间开始充满暧昧,就在和她躺在床上的一瞬间,沫沫,阿星,杨鸿天,黄昊升,所有人的脸在我脑海里一一闪过。   我赶紧推开朱娣,她惊讶看着我问,“怎么了?”   我起身往门口走去,“朱娣,对不起,我不能……”   “阿卡,你真懦弱!”朱娣在我身后对我咋呼,“她已经不爱你了,你也不会再得到她,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,你就是一个不会恋爱的童子鸡,你没有尊严,但你就是死要面子,连在可怜你的人的面前你都不选择屈服,你这样就是做人太失败,你是男人吗,混蛋,你这个大混蛋。”   我心里有火但不善于表现出来,再过几秒钟,我预感到自己要和眼前的这个女人掐个你死我活,然后在掐死她之后跪在她的尸体边哭泣,朱娣骂累了没有再说话,我转头开始寻找一个可以掐死的人,我的心里在乐,不再去追究她那些自相矛盾的话,因为朱娣眼里已经有深重的忧伤与怀念,也有着能补偿了一切的欢喜和希望。   即使我停下脚步,也逃离不了指手画脚的人群,也不可能隐居南山,所以我要微笑的对朱娣说“你说的真对”,然后咽下那句“我活着不是为了你”,荣耀也罢,屈辱也罢,都要以平和的心态去面对,少一些无奈与感慨就会多一份从容和淡然。   “我并不喜欢像他那样的人,而是喜欢真实的你。”朱娣冲了过来,紧紧抱着我的后背,“我的条件不比沫沫差,你要懂我好吗?”   很久的沉默之后,我慢慢掰开朱娣的手,“好!”   不知是怕自己后悔还是因为自己犹豫,没有给朱娣任何反应的机会,我重重地关上了门走了出去。   站在门口,我看到朱娣的佣人还没走,她正站在走廊的窗前抽着女士香烟。我摸了摸口袋走了向她,“能借根烟抽吗?”   冷静的抽完这根女士香烟,佣人一直看着我,我掐掉烟头说,“谢谢,有空请你吃饭。”   佣人喊住我,我回头,她说,“朱娣是个好女孩儿。”   我点了点头,这个世界上的好女孩太多,我辜负的女孩不想太多。   在回家的路上一直想着以后如何跟杨鸿天相处,他一直暗恋的朱娣即将要成为我现实的女友。   马驰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,直到走到家门口我才接了起来。“卡子,你没事吧?”马驰的声音其实挺有磁性,就是和长相不太相符。   我边敲门边说,“没事儿。”   马驰说,“那就好,姬功就是多管闲事,你们都是我的得力干将,以后好好相处,不要搞事情哟。”   即使我很不耐烦也得忍着,“姬功对我很不满,这些我都知道,以后他再说什么你就先应着,这样能让他心里好受点。”   马驰听了仿佛很高兴,“我没有看错你,你很不错,不要在意别人在背后怎么说你,这些言语根本就他妈改变不了事实,只能搅乱人的心,无论做任何事,贵在大气,一个懂你的人不会因为那些有的和没有的而否定你……”   不想听他废话连篇,我挂掉了电话,杨鸿天才顶着黑眼圈来开门,“你昨晚不是回来睡觉了吗,怎么成了这个样子?”我皱眉头走回房间。   杨鸿天说,“早上你一走我就失眠了。”   我朝他翻翻白眼,关了他的电脑,“因为游戏而失眠吧。”   “别动,别动,我快通关了。”杨鸿天抱着电脑,抓狂的按着开机键,“我去你妹的啊,打了一晚上,让你一下子给毁了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第八卷 似是而非(10)   我坐在沙发上,思忖着怎么对杨鸿天说朱娣的事情,不想阿星在这个节骨眼风风火火的来了,而且还带着茉莉。   杨鸿天显得很兴奋,“茉莉,你怎么来了?”   茉莉捂着眼睛,“老杨,把你的裤衩子穿上。”   杨鸿天的裤子兜的很紧,他看着自己不合身的衣服说,“你看清楚点儿,这是肉色的衣服。”   茉莉一直摇头,不肯放下手,“快去换掉!”   阿星把沙发上的衣服扔给杨鸿天,然后又把他整个人丢进卫生间,“让你换你就换,哪这么多废话。”   这才多长时间,两个人的关系居然好到这种程度。我看着茉莉给她鼓劲儿,“茉莉,攻城拔寨成功了啊。”   茉莉说,“知道我怎么做到的吗,因为我能忍,别总觉得女人天真觉得女人傻,我可是真心喜欢阿星,不愿意跟他使心眼子,所以处处给他留面子,其实我智商比他高,即便他有其他女人我也不计较,只要对我好心里有我就够啦。”   她放下手里的食材对着我做了个鬼脸,然后转身走进了厨房,我不解看向阿星,阿星好像没听见。   被茉莉折磨哭的阿星比起那个原本花心的阿星更让我无法适应,于是我开骂,“你个臭不要脸的,不会是脚踏两只船吧?”   阿星没理我,跟着茉莉走进了厨房。我就不懂了,阿星究竟是因为茉莉的坚持被打动的,还是因为茉莉的厨艺有所动心。阿星又从厨房里出来了,他压着嗓门对我说,“直到有一天,我他妈居然爱上一个原本就不爱的人,这才是最要命的。”   吃饭的时候,阿星说,“我喜欢这种生活,有钱有酒有美女,主要是还有你们,这样多好啊。”   阿星的口味变得寡淡了,在此之前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家常生活,他总觉得太俗。   当着茉莉的面,阿星毫不避讳提起梦茹,“梦茹要我去她的公司上班。”   “她这是要你继承她的遗产吗,”我打趣道,“要知道女人是男人的运气,男人是女人的命运。”   茉莉瞪了我一眼,因为她比不过梦茹,“命运也不配掌握我的道路,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别说话。”   杨鸿天就坐在我们边上,可对着我们的只是他的后脑勺,他手里拿着碗,以最爱好的姿势死瞪着电脑,如果朱娣不在跟前,他不会对任何人有兴趣。   阿星问我,“阿卡,你说我去吗?”我看了看茉莉,她在用白眼珠看我。   我和他们脱节太久,总觉得阿星话里有话,可他不愿意说,我也无从知道。自从阿星傍上梦茹这位大款,就很少问有关他们的事情了,这毕竟不怎么光彩,而且阿星很好面子,作为兄弟我只好保持缄默。   我简单的下了结论,“你满足当下的状态就别去,别在来不及的时候后悔。”   阿星看着我,摇了摇头。   我补充一句,“那你就别问我,你的选择谁又能阻止的了。”我刚说完,茉莉的眼神秒杀了我。   我可不愿意纠结这个问题,吃完饭我往沙发上一躺,听着杨鸿天电脑里的游戏音乐,很快睡着了。  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,那三个没良心的家伙已经走了,整个房间安静的没有一丝动静,很久没有独享这份安静了,我强迫自己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,可脑子里跑来跑去的是沫沫,或是朱娣。   朦朦胧胧间,手机响了,沫沫的声音传来,“最近好吗?”   我不假思索的说,“还可以吧,不好不坏,不惊不喜,虽然一切还是老样子,但我不再有奢望了,这样的生活我觉得挺好。”   沫沫又问,“她好吗?”   我知道沫沫说的人是朱娣,我摇了摇头,但意识到她是看不见的,立刻说了句,“挺好的,你呢?”   沫沫开始抽泣,“我也挺好的。”  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,可能是睡着的时候感冒了,在电话里没有说话声,倘若只听见一方在哭泣,这是很尴尬的事情,我回问道,“他好吗?”   沫沫终于没有忍住,情不自禁的哭出了声,“他刚才说过了,挺好的。”   我问沫沫也问自己,为什么要痛苦,一直保持微笑就好了,要是两个人都没有心就不会受伤了,难受的时候就说出去走走,想着这些我开始笑,说的挺好,其实真不是这么一回事,感觉走的路越多越是想念,人的一生既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,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坏,谁的背后都有心酸,都有无法言说的艰难。   就像现在一样,能给沫沫擦眼泪的只有她自己,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女孩,等她学会坚强以后,再打电话倾诉的人就不是我了,或者,没有任何人可以再听到她的哭声,一个人就算再好,但不愿陪伴到老那也只是过客。   沫沫叫我,“阿卡。”   我转头看她,“嗯?”   沫沫说,“我知道我永远配不上你,让我们好聚好散,好吗?”   我苦笑道,“好。”   道路虽然很远,但我相信脸比路长,我和沫沫见面的地方是一家餐厅,她穿了一身粉色,我觉得沫沫整个人都变了,最明显的是她此时不是哭泣而是微笑,这张祝福我的笑容很温暖,却让我感到不安。   我惊讶道,“你怎么了,那个成熟性感的沫沫去哪儿了?”   沫沫有些失落,“你不喜欢我这个样子是吗?”   喜欢一个人就是每次看见她的时候都想上前抱一下,然后永远不放手,但是我没有,“还好吧,咱们别聊这么敏感的话题了。”   沫沫嘴角又弯起了,“这地方不错吧?”   我点了点头,沫沫说,“前段时间我经常来这。”   我问她,“跟那个有钱人吗?”   沫沫摇了摇头,“我都是一个人来,这里的美食不错,不知道你喜不喜欢。”她满脸期待地问我。   除了寻找美女就是撸串儿人那是阿星,当然我对肉食也不排斥,我点点头说了句喜欢。沫沫的表情是灿烂的,竟然哼起了歌,这首歌让我回到了从前,那是我背着沫沫走夜路时哼过的调子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尾声(01)   沫沫突然说,“你没在我身边我就会胡思乱想,很多时候不是不信任,只是因为太在乎,太害怕失去,一点点小怀疑,就会辗转反侧到不知所措。”   我没有吭声,只是口是心非装作无所谓,其实我在沫沫的心里比谁都珍贵,而我刻意的诋毁无非想证实自身的位置是无可厚非,感情无需太美,只要有人深爱就好了,那真真切切的心能为我而悲,为我而喜,为我而念,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。   沫沫不用再去上班,更不用去接待所谓的嫖客,我想以我的工作还能够养活她。   我和沫沫租下一间不算太大的房子,每天会一起去菜市场买菜,然后回家一起做饭,晚上就在广场溜达散步,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照顾我。   本以为两个人会这样过完一辈子,可生活不是有了爱有了感情就可以高枕无忧了,生活需要柴米油盐,爱情需要风花雪月,我们彼此已经成了习惯,早已没有了热恋时的感觉。   生活要回归社会,不得不面对那些锅碗瓢盆交响曲,房租该付了,电费该交了,今天该买菜了,当初的热情没人知道维持多久而不被磨灭。   我不否认男人不会花心,但是我有分寸也有原则,从不做过分的事,我的优点是从来不去骗我所爱的人,跟沫沫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坦诚相待,白天逗了哪个女孩,晚上都会诚实的告诉她。   沫沫从不会担心我趴在墙头等红杏,因为了解我的人不用去解释太多,就算沫沫不和我发生男女关系,不让我弹尽粮绝,我也没有精力在外偷腥。倘若我真的是见一个爱一个,她也不可能和我在一起,也不可能对我这么好,沫沫知道我年龄小,玩心重,看起来根本没当回事。   我所没想到的也是沫沫没想到的,朱娣是沫沫情敌,而且和我很谈的来,就像知己一样,我对朱娣是绝对没有任何想法的,虽然我们经常一起买饭,可沫沫几次给我打电话都会听到我和朱娣的说笑声,这让沫沫开始起了戒心。   朱娣是一个很有直觉的女人,约我出去吃饭的理由总说心情不好,我隐瞒沫沫也是善意的谎言。   可是沫沫也是女人,她的经历不比朱娣少,男人的心思她早就看的透透的,每当感觉到情况不对时,都会一遍遍的打电话问我在哪并且催我回家,我总能敷衍过去。   “阿卡,虽然你和沫沫又重新在一起了,但是她根本就不适合你。”在打车送朱娣回家的路上,朱娣总是引导我应追求的方向,“你并不了解她是一个怎样的人……”   朱娣话里有话,在这个女人的眼里,我是让沫沫心疼的工具,即便是我和沫沫分手九十九次,她还会问我为什么不凑个整数。看得出沫沫一定有事在瞒着我,巧合的是沫沫又打来电话,我能预感到朱娣肯定会出声故意让沫沫听到。   沫沫听到后,问我,“现在是不是和哪个女的在一起。”   沫沫质问语气里充满了抱怨,而我心里的火犹如烈焰一样在燃烧,大胆的承认了。   沫沫的语气缓和了几分,“阿卡,我想管你是因为我在乎你,可我和别人不一样,不想无理取闹的和你吵架,你也别把我当傻瓜,有些事不是我不知道,只是我看在眼里,埋在心里。”   我终于表现出朱娣所期待的咆哮,对着电话一通埋怨,“你管好你自己就已经很了不起了,为什么偏要管我呢,听话的人不需要管,不听话的人要管你也管不到,你就放了你的心吧。”   沫沫说,“总之,下班要是不回来,你就永远别回来了。”   我赌气的说,“不回去就不回去。”   沫沫虽然无奈,但也跟我一样在赌气,“好,你要是回来你就不是人。”   沫沫从看透世间百态的坐台小姐,变成了自我保护意识极强的女人,她受过伤,所以很少能从内心真正接受一个人,一旦接受了就会付出全部。   那一晚,我睡在了杨鸿天的家里。   从这件事以后,我发现沫沫的疑心越来越重,她的小心眼和疑心病发展成了一种病态,经常翻我的手机和聊天记录,我努力装作不知道,因为她的父亲跟我说过,沫沫有轻微的精神分裂症,如果哪天脑子短路,我必须要让着她。   沫沫从手机翻到钱包,再检查身上有没有唇印,这样的疑心病发展到让我受不了,这明显是对我的不信任,每天无数个电话打过来,这十个人都得抓狂,我在酒吧工作,所接触的难免会有女人,沫沫一旦在电话里听到有女人说话,就问我是不是和女的在一起。   沫沫会找一个给我送饭的理由来看我,正赶上我和马驰聊天,沫沫走过去很不友好的瞪他一眼,对着我把饭一摔,“变态!”   马驰不会跟沫沫一般见识,但还是说了一句伤我面子的话,“哟,你女朋友真是小心眼儿。”   这事可大发了,下班回家因为这件事跟沫沫吵了一架,我很了解她当时的状态,沫沫害怕失去我。   虽然沫沫此时正在收拾行李,但是我的语气很平淡,“我们坦白一些吧,把心里的想法说清楚,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?”   沫沫说背对着我,“应该是吧。”   我“哦”了一声,既然沫沫累了我也不会勉强,我说,“所以,你准备换一个?”   沫沫说,“就算换一个也不一定合适,开始的时候都挺好的,时间久了还是一样。”   “你有过很多人?”我赶紧解释一句,“我是说男朋友的意思。”   沫沫停了下来,她揉搓着衣角说,“其实有你一个就足够了。”   我点点头说,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”   沫沫转过身来,我看到她的眼睛里闪耀着泪花,“能不能不要说的好像我欠了你什么似的,我并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,自从认识了你以后我感觉压力好大,脾气越来越不好,对你越来越担心,可我不担心你担心谁呢,如果让你不开心了,那我对不起你。”   我深沉地说,“要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,以前做了那么多你不开心的事,我想对你说,你可不可以答应我,在我们吵完架之后给我一个哄你的机会,好让我对你认个错,我不想每天起床看不见你,吃东西没人陪,如果以后身边没有你,我宁愿一个人孤独下去。”   沫沫说,“看清很多人却不能拆穿,讨厌很多人却又不能翻脸,生活在逼着我逆来顺受,宠辱不惊,你觉得我们能忘记之前的一切吗,包括黄昊升,姜维凯,陪客,嫖客……”   我说,“如果我们重新在一起,我觉得可以。”   沫沫说,“为什么这么肯定?”   我说,“就算忘记不了以前的事,我们还是可以互相接受吧。”   沫沫说,“接受,是忍受才对吧,这又算什么,以后不再听到你说爱我,只会听到你忍我很久了。”   忍耐是能力也是修为,如果我在以往的故事里忍耐误解,忍耐寂寞,忍耐清贫,忍耐失败,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会带给我不一样的结局。   红尘白浪两茫茫,忍辱柔和是妙方,从来硬弩弦先断,每见钢刀口易伤,人生有巅峰也有低谷,那些在低谷中还能泰然处之的人,才是真正的智者和强者,我说,“其实说爱你是很容易的事,但忍一个人只有爱一个人才能做到,每一段爱情都需要忍耐。”   沫沫说,“那该忍到什么时候再说离开?”   我轻笑说,“那就忍到忍无可忍再说吧。”   良言一句三冬暖,恶语一句六月寒,虽然两个人重归于好,但是争吵从不间断,三天一小吵,四天一大吵,偶尔夜里下班我也不回去,赌着气在网吧待一个晚上,沫沫打电话我都没接,发信息我也没回,我想,她一定出来寻找过我。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尾声(02)   我下定决定辞去了工作,告诉沫沫我的家里有事,必须回家住几天,沫沫安静的看着我收拾完行李,直到我离开也没说一句话,明明想放弃却无法放弃,明知是煎熬却又舍不得,明知没结果心却不回来。   家里的生活很安逸,无忧无虑,陪在父母的身边只在当下,却不敢去想未来,没有电话,没有问候,没有消息,只会教人越来越陌生,一回头才发现,就算该忘掉的都已忘掉,身边还是没有人陪。   沫沫和我从不相识,忽然有一天距离变得很近,然后有一天不再爱了,很近的两个人又逐渐变得远了,甚至比以前更远,这也许是世上最无奈的距离。   一个月之后,沫沫不停的给我打电话,她会发觉我对她越来越冷淡,虽然我没有正面拒绝,沫沫好像知道了结局。   沫沫说,“阿卡,我知道你故意躲着我,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,你要是再不回来就别后悔。”   我怒从心头起,“谁后悔谁是王八蛋,我受够了疑神疑鬼的你,爱怎样就怎样吧,我想平静平静。”   沫沫说,“其实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,虽然我们现在还没得到,但我相信你啊,再坚持一下就可以了,我支持你。”   我骂道,“坚持个屁啊,咱俩在一块多长时间了,你说说多长时间了,一切还是老样子,反倒不如以前,我们现在连吃饭都他妈吃不上了。”   沫沫急了,“你就说你回不回来吧,你要是再不回来,我就死给你看。”   我说,“死吧死吧,你快点死,实在不行打开手机视频,我看着你死。”   沫沫忽然变得很冷静,“你确定吗,你不要激我,咱们两个认识的时间不短了,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,不知道攒多少缘分才在一起,所以我希望我们不要轻易放弃对方。”   我打开了视频,看到她的样子很憔悴,我的心瞬间就软了,真担心她会做出想不开的事。然而沫沫笑了,“阿卡,你还说你对我冷了,看你现在担心的样子。”   我瞬间发了怒,我瞪着屏幕骂道,“混蛋,拿我开心是吧,你去死吧。”我刚说完,她脸上悻悻的表情立刻让我后悔了。   她看着我,那表情与我完全不相干,一语道尽爱情的残酷,情到深处人孤,痛苦使人成熟,坚强的人会感悟爱的真谛,而脆弱的人徒生怨恨。   不管我骂什么,沫沫都觉得无所谓,她笑着关闭了视频,我发现情况不太妙,沫沫在关视频的一刻,我确定她手里有一把剪刀。   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听,着急的我就跟烙饼撑子上的螃蟹一样,打车去了她的住处,害怕即使我用尽生命一直跑一直跑,也到不了沫沫所在的那个地方。   我慌忙拿出钥匙打开门,我看到沫沫由错愕变成惊喜的脸,并且她绯红的脸让我立刻成为一个沉稳的男人,可这一切都只是我这个沉稳男人的想象罢了。   是我看花了眼,我实质看到床上的沫沫割破了自己的手腕,还有地上的一滩血,但我印象最深的,是那张交织了无数泪痕而且已经脏污了的脸。   沫沫的表情是悲伤而非愤怒,她死了,身体早已凉透,我的心也跟着凉透,是我今天的愚蠢挥霍了昨天所有的努力。   我多么希望意外发生在我身上,无论死亡或者失忆,对我来说都是解脱,像我这种寂寞的人,别人永远都感觉不到到底有多寂寞,我只是很简单的在别人的生命中出现过,又很简单的消失。   沫沫走了,带着我的心走了,我好想抱她在怀里,对沫沫说一句我不能没有你。   桌子上有一张纸条,她给我留下的只是一段话:你知道吗,爱你已经很久了,从你一开始选择我,就认定你是我要找的人,我也等你很久了,可这次离开会比很久很久还要久。从来不和你发生男女关系是因为我早就被传染了病毒,这一行业避免不了的事却真实的发生在了我的身上,如果让我所爱的人和我一样痛苦,我甘愿只看到你的抱怨和不满,所以那些看似得到我的人其实是他们失去了自己,阿卡,你要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你过上好的生活,所以,你要好好活着,不为别人只为你自己,我从没有因为你而放弃过我自己,只是不明白,一个不嫌弃你贫穷的女人,竟然没有陪你走到最后。   从这一刻起,我似乎想到了黄昊升选择自杀的原因,如果我得到沫沫的全部,或许我早就死了,我抚摸着这封信条,试图安抚我内心的寂寞与疼痛,在沫沫的心里受委屈的是我,然而一切都已落幕,一切都是徒然,时间是拆穿事实的刀,它刻划在我灵魂的最深处。   我曾把情份看的很重,爱情也好,友情也罢,每个人都和我的看法不同,生活中的灯红酒绿、酒色财气都是过往云烟,我想,我所经历的人生必定是上辈子欠下的债,想哭就哭吧,我劝告自己,可能是最后一次。   沫沫葬礼的那一天,络绎不绝的人中有我认识的,也有我不认识的,我没看清有谁参加了葬礼,只听见阿星叨叨着不着调的悼词,“有些事不需要随意过问,否则会徒添感伤,有些人不需要等太久,不然时间也会跟着遗忘,有些回忆只能植入脑海,有些感情可以用来怀疑人生,落寞的文字,淡淡的忧伤,祭奠这一季清秋,祭奠悲欢离合的青春……”   我只是耷拉着脑袋回想着种种往事,是我错了吗,是我错了,我在选择的这条道路上出了问题。我曾经答应过沫沫的父亲,在沫沫委屈时我会让着她,输和赢只是文字罢了,我大部分的生命都浪费在语言的纠葛中,而争执在很多时候并没有留下任何输赢,现在沫沫的父亲就在跟前,我愧疚的抬不起头来。   人生如梦,往事如云,都说迷茫的道路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,只有想不通的人,可是债始终是要还的,过始终是要罚的,欠着的就让它永远的欠着吧,这辈子还不上的下辈子更还不上,大不了那张凝美丽固的脸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,以至于让我的精神逐渐变得恍惚。   人生是一次旅行,路途中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,看到各式各样的事物,听到各种各样的话语,从任何一个方向出发都将会遇上新的面孔,发生新的故事,产生新的结局。   阿星当着全场人撒了一个谎,“沫沫在世之时有个愿望。” ☆、《幽梦长酩》尾声(03)   我用余光瞪着那小子,不知道他又在做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,沫沫的愿望是什么我都不清楚,哪会相信阿星比我更了解沫沫。   “什么愿望?”沫沫的父亲问了阿星,也算是替我问的。   阿星清了清嗓子说,“沫沫在世之时一直想和阿卡开花店,失败了无数次,都没能实现……”   阿星很不地道,我无从知道他编造假话的目的,只知道他的脑子里只是钱和女人,那样的神情在经历过这一切之后真是让我愤怒。   “好吧,这个愿望就让她的男朋友帮她实现吧。”说话的是梦茹,她的脸上全是悲哀之色,“我来给他投资。”   秦梦影跟了一句,“也算我一个。”我不想认识这个对活人漫不经心,而对死人无比专心的人,更何况这人是她的后妈。   “也算我一个。”朱娣站了出来说,我体味到人情冷暖,即便是情敌的心也会有惋惜。   最终在现场的所有人当中,有不下十个人参与这件事,他们不仅送来了花圈,并且还送来了金钱,阿星说他撒这个谎是为了我,沫沫的理想是让我过上好的生活,这只有这样,才能引起这些人的重视。   这个看起来悲伤的葬礼成了阿星圈钱的机会,他帮我得到了一笔不少的资金,但要求是做我的司机兼助理。   管他的呢,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吧,反正我也懒得打理生意。   有人说活着是为了信,因为无信则不立,有人说活着是为了利,因为无利不起早,有人说活着是为了命,因为身体是本钱,我否论不了任何一个人的说法,对于需要的人而言,每个人所认同的都至关重要。   阿星说真正爱一个人,即便她离开了你也不会再爱上别人,可是当朱娣给我打电话时,我不由自主的同意了,因为她找到了新的男朋友,要求是见我最后一面。   我说,“沫沫是我爱情的开始,也是我爱情的结束,恋爱未遂的我永远为沫沫守候。”   朱娣说,“你就是一个初恋的小傻瓜,爱和喜欢是两码事,就像我一样,下个月就要跟我男朋友结婚了,可我还是愿意跟你在一起,既然选择不了一生那就让我多看你一眼,希望你在我人生中留下一段最美好的记忆。”   孤单不会与生俱来,而是从真正爱上一个人开始,爱不是怀念,不是热烈,而是岁月,年深月久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。我交朋友一向不会有任何目的,顺其自然,情投意合,这是我想要的,那些不了解我的人大多数都高估了自己的能力,低估了我的价值,所以遇事谁也不愿意妥协,不愿意服输,在我看来,人不自知则是不明。  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以永恒,如果它流动就让它就流走,如果它存在就让它就干涸,如果它有生长就一定会凋零。我忘了哪年哪月的哪一日,我在哪面墙上刻下一张脸,一张微笑着忧伤着凝望我的脸,沫沫会微笑着说我们停留在时光的原处,其实早已被河流无声地卷走。   朱娣说,“我很爱你,阿卡,你到底懂不懂?”   我说,“我懂。”   朱娣说,“其实你根本就不懂,知道我为什么爱你吗?”   我说,“不知道,我只知道你会像我爱沫沫那样的爱我。”   朱娣说,“你深邃的眼睛很黑很亮,跟你在一起总有一种童年时的感觉,这种感觉让我迷恋,我一直期望沫沫的离去能让你放弃,并转头看向我,那样不仅能给我一次好好爱你的机会,而且会赋予我自信的力量。”   我说,“有些人说不出哪里好,但谁也代替不了。”   朱娣说,“我当然知道啦,因为你和我一样执拗,从不轻易转头,阿卡,你总是因为旧的悲伤而浪费新的眼泪。”   朱娣依靠在我肩膀上的时候是前一个月的今天,她像得到整个世界一样的开心,而我告诉自己脑子里将不会有沫沫。   我和朱娣在宁静的小村子里租了一所小房子,乡村的感觉很纯净,日出江花红胜火,春来江水绿如蓝,鸟儿飞翔,扬喉高唱,我和朱娣每天散步在清净的胡同里,有时穿梭在高高的杨树下。   朱娣时常站在远处,定格看着更远的地方,然后回过头来冲着我张开像翅膀一样的双臂,等我走近后她紧紧的抱住我,嬉笑声回荡在我的脑海里,直到深夜都无法散去。   朱娣扬起头来微笑着说,“我们现在比神仙还要快乐。”她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玉齿,然后踮起脚尖来吻我,我紧紧的把她搂在怀中,将她的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,轻轻一用力抱着她旋转了两圈,我只感觉到舌尖下带着甜甜的杏仁香,幸福的光环笼罩在我的周围,我们像鸟儿一样欢快的飞翔。   每天时间总是过得很快,太阳看到我们害羞一样早早下了山,为了让在一起的时间更加长久,我们到很晚才睡。躺在院子里的小凉席上,没有多余的话,除了互相观望便是凝望星空,我应该和星星一起数着沫沫的往事,还是应该和朱娣一起数着天上的星星。   听远方的蝉儿在呼唤,角落里的蛐蛐在鸣唱,朱娣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里,她的目光总是盯着我看,每当我看向她的时候她会给我一个微笑,然后把头深深的掩在我的怀里,偶尔也会鼓起勇气偷偷的瞄我一眼,我们融为一体相拥睡下,这是我的第一次。   在这个村子里住了半个多月,我们没有告诉任何人,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,像是失踪了一样,或者可以说是与世隔绝,默默享受着彼此带来的快乐,谁都没有提起回市里的话,这短短的时光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幸福,因为朱娣回到市里之后,她要出嫁了,但新郎不是我。   每当站在村头的河边,回想着这几天跟朱娣在一起的时光,水中仿佛又浮现出沫沫可爱的模样,突然想离开这熟悉的城市,奔赴另一个陌生的地方,没有顾虑,没有定向,那里可以把回忆截流,那里可以从新开始。   实不相瞒,我早就应该猜透他们之间的关系,有人拿美酒交换我的故事,结果他醉在了故事里,河边的那个傻丫头始终没教会我收拾残局的能力,在这条暴露人性的旅途中,生存和死亡是在我看来最微不足道的事情,骄傲和难堪逐渐让我懂得了知足,命运有好坏,凡事有因果,喝了不想喝的酒,睡了我不爱的人,世间的幸福感基本雷同,只不过想寻一个天长地久的理由。   接下来的日子,我朦胧的青春不知该由谁来做主,直到命运把我折磨的惨不忍睹,左手是我斑驳繁杂的因果,右手是我婉转绵延的孤寂,与其说是因为这个故事倒不如说是真实的经历,好多剧情都在懂得了之后才会结束,或左或右,或前或后,总会有这样的摇摆不定,可我的梦还藏在那里,不肯离去。   不管多久以后,我的心仍会有余痛,记录这个故事的同时,伴随着尼古丁感伤曾经,感叹现在,感知未来……   (完)